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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晚·帝宫九重天_寂月皎皎【完结】(103)

  可我着实不敢去想她。

  仿佛一触及回忆里的笑容,心口便会裂一条fèng,流尽了血,gān涸地疼痛着。

  她和淳于望,我这一生……

  也许再不能见面了吧?

  不见面更好,想着都这样难受,若是亲眼见了,却再不能相认,对着她那双大惑不解的无辜大眼,又该有多痛楚?

  沈小枫悄悄跟我出来,一路擦着眼睛。

  她扶我坐到一旁山石上,哽咽道:“二公子总是这样,可怎生是好?”

  我垂头道:“没有办法的,心病还须心药医。”

  沈小枫道:“人都死了,我到哪里去寻心药?”

  我慢慢回身睨着这个容色出众的俏佳人,说道:“死者已矣,再不可追。但毕竟还有活着的。”

  沈小枫似懂非懂,茫然地张着嘴。

  我轻笑道:“别给我装糊涂。他的心思,我都看得出,难道你看不出?如果这些日子照顾他的不是你,只怕他根本醒不过来。小枫,重新给他一个家吧!如果有妻儿,心中有了希望,自然会振作起来。”

  沈小枫顿时手足无措,脸上的红晕一直泛到了脖子根。但她到底不是一般的扭捏作态的女子,隔了片刻,还是嗫嗫着开了口:“大小姐,他是秦家的公子爷,我又算得什么?何况二夫人和小公子刚刚惨死,他又怎会考虑这个?”

  我牵了她的手,柔声道:“他不考虑时,你可以去考虑。若等他考虑,你这辈子都没指望!待他身体好些,你寻个时机且把生米煮做熟饭,以他的xing子,还怕他不认账?若再得个一儿半女,秦家后继有人,他又怎敢不振作?”

  沈小枫掩着脸背过身去,说道:“我倒是好好和大小姐商议,偏偏和我说这些没正经的话。”

  我苦笑道:“的确不是正经手段,可又哪里是没正经的话了?你不是那等拿乔作势的女人,我才这样明着和你说。你也晓得二哥那xing子,若非如此,怎么bī转得他那心xing来?我是妹子,不好做他的主,但你还算是我的人,若你困此有了什么事,我还是能出头的。”

  镜里花,挚qíng逐流水(六)

  沈小枫便默默无语。

  我黯然一叹,正要拄杖离去时,沈小枫忽唤住我。

  “大小姐,还有一中,不知道大小姐知不知道。”

  我侧头问:“什么事?”

  “秦府被查抄之际,府兵们只留心着公子夫人们,我仗着会些武艺躲藏起来,并没有被抓走。”

  我点头。

  “你向来机警,那日见你那么快便到了西华门,便猜你应该早已脱身。”

  沈小枫道:“我逃脱后在北都呆了一天,想入刑部探你们,差点被人察觉,想着我人微力蔳,便找了快马,前往南方寻定王搭救。”

  我抚摸着杖上jīng雕的如意合欢花纹,轻声道:“他自是不肯。”

  沈小枫惊讶地看我一眼,好一会儿才道:“大小姐,论理你们已成夫妻,我不该多嘴。但定王绝qíng起来,真的……很可怕。我也晓得他为小大姐退亲之事着恼,可自老将军去世后,秦家素来唯他马首是瞻,大小姐又和他那么多年的qíng意,连退亲时都说愿意事之如兄,他又怎能那样袖手不管?”

  “当时他便扎营于安县,直接听他号令的便有八万jīng兵,借口粮糙未至驻足不行。南梁布重兵于边境,引得端木青成不得不调兵应对。此时北都空虚,他若出面硬保秦家,再有秦家军呼应于北方,便是朝中已完全被端木氏控制,也断不敢拿秦家怎样。”

  “可我去见他时,他却避而不见。记得古时伍子为报灭门之仇攻入楚都,申公立于秦廷哭求救兵七日七夜,秦国到底感动,为他出兵救楚。我不敢比申公,却深受秦家大恩,足足在他营寨前哭求了十天十夜。他每日在营寨前进进出出,凭我怎样恳求,总是拂袖而去。”

  “后来还是他的从人可怜我,悄悄和我说,他们侯爷恨极大小姐,就是眼见秦家满门被诛,也是不肯出手。又道太子正在设法营救秦家,不如转求太子。我听说大小姐在牢中暂时无恙,遂掉头回京去寻太子,才觉太子为保秦家果然已经费尽心思。偏又势单力蔳。秦哲、温良绍等将军远在北彊,虽想救人,却不敢轻易听人摆布。后来是我前去劝说,这才出兵。”

  沈小枫注目我道:“的确是太子秘密和南梁轸王联系,让他陈兵边境,拖住端木氏兵马,再以十万秦家军进bī京师,只是为了bī端木氏放人。可我终是不明白,为何最后太子功败垂成。他设法调来的十万秦家军转头会对定王俯首听命。定王原说了不肯出手,为什么关键时刻又手握重兵从天而降般出现在京畿。”

  我早料到司徒永暗中联系的人必是淳于望,却从未细问过。

  时过境迁,回首往日与淳于望相处种种,竟恍如前世,仿佛当日满怀的冲动和向往,都在这场翻天覆地的变乱中焚作了灰烬。

  我失神地答道:“他自然会出手,他早就在等着太子败亡。他原先要的并不是我,而是这大芮的江山。”

  沈小枫一惊,忙四下打量。

  我低叹道:“他大约……也不怕人听到这话。便是皇上自己,也是心知肚明吧?好在如今……一切安好。若是宫变当日他一意孤行,当时端木氏和太子的固然化为齑粉,便是秦家军,可能也会折损十之七八。”

  沈小枫变色,失声道:“莫非……大小姐便是为了避免北都生灵涂炭才应允嫁给定王?”

  我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你是小看他了,还是抬举我?我只是为了保全自己,保全秦家,而他也不得不顾惜自己生前死后的名誉。何况,数十万大芮最jīng锐的兵马,谁也折损不起。一旦大举混战,前有南梁窥伺已久,后有柔然虎视眈眈,便是坐稳了龙椅,也坐不稳江山。”

  我轻叹道:“合则两利,分则两害,我和他,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谁都不该离开谁。”

  沈小枫道:“你以往这样说过,现在也这样说,那当时又为何执意退亲,生生地给人抓住机会,闹出一场塌天的祸事来?”

  我再笑,眼前已是莹光一片。

  我道:“当时自然是我错了,不该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qíng字,便迷了心窍。”

  沈小枫凝睇着我,神qíng居然有了几分了然。她轻声道:“那现在呢?便不想那qíng字了?”

  我懒懒道:“不想了。我们这样的人,我们这样的家,那玩意儿,要不起。如今……不也很好?太子成了皇上,他做了权臣,秦家威名不堕,依然人人敬惧。”

  沈小枫静默许久,忽道:“我觉得定王真厉害。”

  “他?何时不厉害了?”

  “昭武将军纵横沙场,手段狠辣yīn毒,何等犀利的人物!可如今,定王却能让她磨尽锋芒,斩尽锐意,一扫原先威煞之气,甘心qíng愿成了定王身后一妇人,附于定王势力立足朝廷。”

  我眯了眯眼,冷然道:“谁教你说的这话?”

  沈小枫道:“这话还用谁教?屋里躺的那位已让我看到秦家倾颓之势,而今日见大小姐谈吐,分明也是xingqíng大变,锋芒全无,可否请问新晋的昭侯大人,有多久不曾问过朝中政事了?”

  她倒是忠心,照顾秦彻之余,还能留心这许多事。

  莫凭阑,南北东西路(一)

  我裹了裹身上的外衫,也不计较她言语间的无礼,侧头问向她:“秦家的亲友故jiāo以及诸多部属,新帝登基后可曾薄待?”

  沈小枫一呆,说道:“那倒不曾。定王要哄小小姐开心,若有荐举机会,总是把和秦家亲近的人放在前头。皇上感念大小姐qíng意,也是从重封赏。外人看来,秦家复起之势好似烈火烹油,正呈如日中天之势。”

  我淡淡笑道:“这不结了?有时候,无为也是一种作为,你不用担心。”

  “无为也是一种作为……”

  沈小枫犹自迟疑:“但大小姐……也该管管事儿了。旁的不说,前面灵堂里,尚有四具棺椁停着。二公子又病着,无人主持丧仪,以致四公子他们迟迟不能入土为安……”

  “入土为安?”

  我摸着伤腿,慢慢道:“待我腿伤好了,自会让他们入土为安。”

  “大小姐的腿……”

  “若不仔细调理,可能这辈子都骑不了马了。”

  我仰脸向她一笑。

  “告诉皇上,请他放心,我还是原来那个狠戾决绝的秦晚,从未变过。”

  沈小枫惊慌,已退后几步跪到我脚边叩下头去,请罪道:“小枫万死!”

  我轻笑道:“起来吧!什么万死不万死的?他是天下之主,亦是我秦晚之主,为他做点事,也是应该的。”

  待她起身,我也扶了她的手拄杖立起,唤来舆夫,依然坐了肩舆回去。

  我在定王府养伤,深居简出,不见外客,司徒永担忧不安,当然会令人打听我的消息。

  沈小枫既对司徒凌心生嫌隙,又感司徒永危急之时的不离不弃,为他探我心事,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但我当真还是那满心振兴秦家手段狠戾决绝的秦晚吗?

  我自己都茫然了。

  回到定王府,照例有几封心腹之人送过来的函件,枕边尚有未拆开的,却是前几日送过来的,已经积下了一大摞。

  想起沈小枫责问我不问政事,我拆了几封,大多是朝中琐务,谁升谁降谁迁谁谪,诸多借口也懒得看了,横竖定王和秦家一系的吃不了亏,原端木氏一系投向新帝的大臣,或保下或弃子,或明升暗降,或借机外调。

  司徒凌虽不会刻意和司徒永作对,但几处要职必会设法安cha自己心腹,司徒永难免处处受他掣肘,想来过得也累。

  这走钢丝般的日子,想想都觉厌倦,也不晓得司徒永那等潇洒随xing的人物,该怎样适应他那看似高不可攀却处处荆棘密布的九五至尊宝座。

  还不如沙场上明晃晃的刀光剑影厮杀得痛快。

  我终于把那些内文连同未拆的函件一齐掷下,说道:“都收起来,去和秦哲说,如果有急事,直接入内面禀。最重要的是留心柔然军qíng。听说今年柔然大旱,许多河流gān涸,水糙匮乏,柔然人生存不易,很可能南下劫掠。若有消息,即刻回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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