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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晚·帝宫九重天_寂月皎皎【完结】(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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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依旧回了沁芳院,眼看着院门缓缓关上,落锁,一时也是无可奈何。

  淳于望机警谨慎,自然看得出我再不甘心束手就擒,想来院外也必防守严密,纵然我有天下名剑之一的承影宝剑,右臂重创之下,想要全身而退,也是难如登天了。

  而此后一连许多天,淳于望再也没有出现,更没有让我再随他去用早膳或去书房。

  这更让我肯定,他领我去看他的女儿和盈盈的画像,都是为了确认我并不是他苦苦寻找的那个女子而已。

  既然确定了不是,没把我押入大牢和老鼠蟑螂作伴,便已是天大的面子。

  从他迟迟没有处置我来看,他和淳于泰、淳于皓的政见多半还有着分歧,至少他应该没打算把嫦曦公主jiāo给霍王蹂躏或当作人质。虽然看不出他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但我相信此刻嫦曦公主暂时应该无恙,只是和我一样被软禁于轸王府的某处,不得自由罢了。

  我别无选择,只能期望尽快养好伤,一方面自己可以伺机行动,另一方面芮人来营救时也能拥有最佳的体能状态,里应外合逃出去的机会当然更大。

  无论是我,还是嫦曦公主,都不是芮国愿意轻意就舍弃的棋子。

  此时的梁国正在皇权的迭替中混乱不堪,芮国必会派人jiāo涉。他们既知霍淳于泰、淳于皓尚武,一向有吞并天下之心,jiāo涉之余,也必会遣高手暗中设法。

  下面的管事和婢仆们发现我并不是淳于望要找的女子,继而发现淳于望根本没把我当回事儿,原来的热心关切顿时一扫而空,不但原来派来服侍的侍女尽数撤去,连送来的饭菜都一日不如一日,渐次成了比下人饮食还要粗粝的残羹冷炙,更别说屋中需要的木炭和换洗的衣物了。

  好在我久在军中磨砺,只把最初几日用剩的伤药收起来节约些敷用,确保不影响伤势恢复,其他也便没当回事。

  3、徒绕膝,可怜谁家女

  这日天气甚好,前段日子的积雪大多融去,我解开一直吊缚着的右手,上下活动几下,发现恢复状况不错,而被荣王狠踹过的胸腹间也不再时时闷疼,想来再休养几日应该便能复原了。

  正暗自高兴时,院门咯吱响了一声。

  我走过去,果然看到院门下方多了一只粗瓷大碗,盛着大半碗米饭,堆了些褐huáng色的菜末,再认不出到底是哪种蔬菜。拿筷子翻了翻,不出意外地发现米饭中有一大半是烧糊发黑的饭锅巴,石头般又冷又硬。

  把院墙边那口水缸里的浮冰敲碎,我舀了一碗水注到茶壶中,又在梅树下找着几根断枝,在暖炉上勉qiáng笼了点火,把水烫得微微有点温意,用来泡那碗冷饭。

  一粒粒米饭还是硬得像石子,吞咽着刮得喉咙疼痛。不过这样的饭粒很熬饥,相信就是一天不给我送饭,我也不至于饿得难受了。

  这时,院门又响了,而且锁链当啷当啷响了半天后,又听到了院门吱呀一声开了。

  居然是淳于望携着小相思走进了院子。

  这一大一小两个人俱是玉白色锦袍,围着华丽雪色貂裘,一路顶着阳光顶来,仿佛那衣衫面容都闪烁着金灿灿的温暖光芒,明晃晃地直扎眼睛。

  我低头看看自己一身脏旧的衣袍,继续吃我的午饭。

  小相思却已欢喜地叫一声:“娘亲!”

  飞快地跑进屋里,一头扑到我怀里。

  我的手很凉,她却刚从阳光下走出来,连衣角都是暖暖的,小小的身体窝在怀里时像个温度适宜的大暖炉,熨得五脏六腑都异常舒适。

  下意识地想去摸摸她的小脑袋时,左肩忽然又一只手捏住,并且在我抬手的瞬间加力,扣紧。

  那样的大冷天,我却给疼出了满额的汗水。

  抬起头,正对上淳于望的一双眸子。

  黑沉如夜,冷凝似冰,偏偏嘴角泛着chūn水般的温柔笑意。

  他微笑着向我说道:“我和相思说你在养伤,不方便见她,她只不信。你倒是和她说说,你这身体,是不是需要静养?”

  我立时明白,想见我的并不是淳于望,而是我怀里这个把我认作了娘亲的小女娃儿。淳于望提前制住我,自是怕我再打他宝贝女儿的主意。

  我慢慢放开小相思,勉qiáng笑道:“是啊,我伤得重,只能一个人安静养着。等我伤好了,再天天陪着你玩,好不好?”

  小相思似有些失望,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依旧恋恋地望向我,嘀咕道:“这样啊,我还以为父王有意把娘亲藏起来,不让我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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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淳于望见小相思离开我怀抱,立时也放开我,转身将小相思抱到怀里,坐到桌子的另外一边,微笑着向女儿说道:“我怎会藏你娘亲?是太医说了,她的伤一天没好,你就一天不能过来闹她,明白吗?”

  “我就来看看,没闹娘亲嘛……”

  小相思不满地嘟着嘴,“不过娘亲这里好冷啊!怎么越坐越冷?”

  忽一眼瞥到我面前的饭菜,她又好奇问道,“娘亲吃的是什么?”

  淳于望一心防范着我,似到此刻才注意到我冰冷的炉子和冷水泡的糊饭,瞳孔明显地收缩了一下,皱眉不语。

  我若无其事地吃了两口,咽下,才答道:“吃的自然是午饭。太医说娘亲有伤在身,不能吃得太腻,所以饭菜素了点。”

  小相思便纳闷起来:“为什么有伤在身就得吃素的?上回我玩父王的剑把手割破了,流了血,父王还让人做了好多种排骨汤和鱼汤,让我吃着补身体呢!而且……我怎么没见过这样子的饭菜?你是不是把娘亲吃的饭菜端给那个白衣服姐姐吃了?你为什么天天陪着她,不陪我娘亲?我不要那个姐姐做我娘亲!长得再好看我也不要!”

  她指责着,瞪向父亲的眼神开始有显而易见的不满。

  虽然从小炊金馔玉,五谷不分,可她明显还是懂得分辨菜色好歹的,居然一眼就看出我受“欺负”了。

  不过,她说的“白衣服姐姐”是什么人?

  淳于望对盈盈的感qíng以及失去盈盈后的痛苦绝对不似作伪,连在我跟前都能屡屡失态,又怎会突然天天去陪什么白衣美人儿?

  我心里猛地窜出个念头,紧张得一时屏住呼吸,脸上却还挂着笑,向小相思说道:“别怪你父王,是娘亲自己喜欢吃这个。味道真的不错呢,不信,你来吃一口试试。”

  我夹起一块冷水泡过的锅巴,送到小相思唇边。

  小相思看着那个黑乎乎的玩意儿,迟疑了一会儿,真的张开了粉嘟嘟的小嘴儿。

  没等她舌头碰到,淳于望已一甩袖把我的筷子甩到一边,锅巴当然也跌到了地上。

  他烦躁地向小相思说道:“相思,你娘亲逗你呢,病人吃的东西,你吃不得,懂吗?娘亲还要休息,你既然来见了,就不许再闹了。这样,父王带你出去逛逛,上回那种一碰就会跳的小瓷人儿,父王再给你买一组回来,好吗?”

  “好,咱们带娘亲一起去!”

  “都说了娘亲病着,要休息。乖,我们这就出去,行不?”

  淳于望一边哄着她,一边已将她向外拉去,再不许她和我这个心怀叵测的坏女人接触了。

  见小相思还不断回头望向我,我心念电转,忙把承影剑上的剑穗一把扯下,赶出去唤道:“相思!”

  相思立刻站住。

  我将剑穗递给她,微笑道:“娘亲也天天想着你呢,这个是娘亲一直带着的东西,给你做个念想吧!天天看着它,就好像娘亲看着你一样。”

  相思欢喜,转身跑来接了,对着天空看了半天,才恋恋地收到怀中。

  淳于望盯着我,眼神愈发如深井般黑不见底,神qíng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戒备和恼怒。

  我淡淡地笑了笑:“一个小玩意儿而已,算是给令爱的小礼物吧!莫非轸王殿下觉得太简薄了?”

  向来都是男儿装束,除了装着我所服药物的荷包,我身上极少有什么佩饰。但我在大芮的身份也算尊贵,那枚穗子金缠翠绕,打得甚是jīng致,中间所镶的羊脂白玉虽称不上价值连城,倒也算得上罕见的了。

  淳于望不答,沉着脸拉扯着女儿离去。

  我叹口气,低头继续吃我那连简薄都称不上的午饭,一口一口,好容易才把所有的米粒都艰难咽下。

  揉着涨疼的胃部,正准备站起来走动走动,眼前忽然暗了一暗。

  竟是淳于望去而复返,身侧却已没有了相思。

  他yīn沉着脸,冷冷向我警告:“秦晚,我不想为难你,你若安份些,合适的时候,或许我会放你回芮国。可你若再敢在相思身上动歪脑筋,本王挑了你手筋脚筋,看你怎么再为你们秦家争光露脸!”

  听他最后一句,我便知他曾仔细打探过我的身世来历,心里也是微微一寒,只故作轻松笑道:“轸王殿下多心了吧?在下瞧着相思郡主玉雪可爱,心里也喜欢得紧呢!何尝动什么歪脑筋!”

  淳于望冷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只怕相思忘了你,不再过来找你,故意留那穗子给她,就是打算利用她对母亲的孺慕之心,哄她再来看你,好趁机挟制她来要挟我,是不是?”

  这人倒也聪明得紧。

  而我当然只能矢口否认:“轸王殿下就是疑心在下,也不该把相思郡主想得那般不懂事吧?她本是殿下一手养大的,自然事事听殿下吩咐。如果殿下让郡主不来看我,郡主还敢犟着一定要过来?”

  淳于望嫌恶地瞪着我,怒道:“我自然会看住她。你这女人,一看便是个没当过母亲的,哪里懂得孩子对父母亲天然的向往之心?下次别让我再看到你在她跟前装出这副假惺惺的慈母样子来!真正的母亲,不会有你这种恶毒的眼神!”

  我实在想不出我的眼神哪里恶毒了,也许伪装得的确不够彻底,也许是他的眼神比我更毒,才会辨别出眼神背后藏着的qíng绪。

  而我也同样厌恶有人用这样嫌恶的眼神看我,侧着头懒洋洋地笑:“如果真觉得我恶毒,我危险,你直接告诉她,我不是她母亲,不就行了?”

  淳于望眼底的嫌恶忽然之间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种走到悬崖边缘的绝望的惨痛。

  他哑着嗓子道:“我不想她长大了连她母亲的模样都不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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