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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晚·帝宫九重天_寂月皎皎【完结】(85)

  司徒永握着左脚脚踝,一直焦灼地看着我。待见我坐起,立时迎上前,将我扣到怀里紧紧拥住,轻声宽慰:“晚晚,没事了,没事了,真没事了!”

  他的肩膀宽厚结实,声音却颤抖着,脸色白得可怕,仿佛被人从骨髓里拔出钢钉的人是他,而不是我。

  医婆匆匆上前给我止血。柳子晖脸上被溅上了点点血迹,神色看着很是古怪,小心地问道:“还有一只,要不要继续?”

  司徒永怒道:“当然继续。留在脚底好把她养成残废吗?”

  柳子晖便不再多说,示意医婆割开了另一只脚,取了铁钳,用力拔出。

  我闷哼,长长地吸着气,捏紧了司徒永的胳膊,总算没有疼得失去知觉。

  待透过气来,我无力地瘫软下身子,一阵阵地眼晕,靠在他胸前说不出话来。

  医婆为我裹好伤,便安静地走到一边,垂手侍立一侧。

  我许久才缓过来,慢慢坐起身来,才觉覆于身上的澡巾和衣袍俱已滑落,我却几近**地依于他怀中。

  怪不得柳子晖来得慌忙,去得又如此迅捷。

  虽说我满身都是红肿溃烂的丑陋伤痕,只会让人看着厌憎,可到底男女有别,如此相拥,实在尴尬。

  匆忙拎起衣袍掩住自己身体时,司徒永却怔怔地盯着我,忽然给蛰了般跳起身来,匆匆走开,对着墙壁站定,向医婆道:“还……还不去给她治伤呢!”

  医婆忙应了,急急提了药箱过来,清洗伤口,一一挤出脓血,敷上药膏。

  司徒永别在背后的手不安地绞动着,大约自觉气氛诡异,qiáng笑道:“其实……小时候你在后山的温泉洗澡时我常去偷看……当时什么也不懂,只是想弄清你和我有什么不一样,为什么不能像凌师兄一样和我住一个屋里。谁知叫凌师兄看到了,把我抓回去好一顿饱打,便再也不敢了。”

  我呆了一呆。

  学艺时我们住的庵后的确有一眼温泉,寻常洗浴时都有师姐妹在岸上值守。因那里向来人迹罕至,我练武练出一身汗来,有时也便一个人奔去洗浴一番,竟从没听说过有这等事。

  司徒永说完,自己也怔了。

  然后他一跺脚,自己抱怨道:“我说这个做什么?”

  他说着,已甩袖冲出了囚室。

  黯淡的光线下,竟能看得出他连耳根子都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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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原想细问司徒永朝廷和秦家目下状况。即便给查抄,只要人口平安,我也能略略放心些。

  再则……

  他已经赶回来,那么,司徒凌呢?

  那么多年,那么深厚的qíng谊,还有两家那般紧密的利益纽带,他难道真能做到眼看秦家的覆灭坐视不理?

  但司徒永走得迅捷,我半luǒ着身子,自是也不便请他入内询问。

  有心等敷好药再问他,可那一身大大小小的伤,清理完毕实在是个浩大的工程。

  医婆向我说道:“这药并不是奴婢配的,而是太子那里的名医特别配制的,用在伤处只怕有点疼。但听说效果极好,日后留下的疤痕也浅。”

  “哦!”

  “柳大人吩咐说,尽量别留疤痕。不过烫伤最易留疤,目下只能用最好的伤药先治伤,等愈合后再设法配其他祛疤的药物慢慢调理。”“哦!”

  我猜着这个被特特派过来的医婆定有过人之处,自是不想她为难,答道,“便是留有疤痕也无所谓。——美或丑,有区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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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婆熟练地切开一处脓血,说道:“当然有区别。姑娘你看自古以来那些倾了城倾了家的红颜祸水,有几人不是绝色美女?世人常自命高雅,不会以貌取人,可你瞧那起穷酸书生后来当了大官,即便真能做到糟糠之妻不下堂,有几个不是明着暗着娶几个漂亮的女子受用?”肋

  她顿了一顿,又道:“倒是女人总是痴qíng的多。所谓多qíng女子负心汉,古来不知有多少。”

  她的手一刻不停,仿佛只是不经意的扯着话分散我注意力。

  但只那种不经意间,已有隐隐的悲伤透出。

  我心念动处,猛地想起另一桩事来,因不知这医婆底细,也不去点破,只曼声问道:“还没问这位大姐贵姓,贵庚?”

  “不敢。奴婢姓桂,人称桂姑,现年三十五,太子已经安排了奴婢在这里朝夕侍奉姑娘。姑娘若不见外,也唤奴婢一声桂姑就行。”

  默算年龄,正与太医院那位因崔勇闯宫之事自尽的金医婆年龄相当。

  我心下揣测着,搁不住又困又乏,也顾不得她正不时在我伤处挥舞刀刃,竟沉沉地睡去了。

  一刀一刀割在伤处,竟浑然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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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醒来时,身上身下,俱是和软。

  细细看时,虽然还在囚室中不见天日,却给抱在一张软榻上,换了洁净的小衣,垫着柔软的棉褥,盖了薄薄的棉毯。

  伤处还是有液体渗出,和着伤药污了小衣和被褥,却也顾不得了。

  桂姑依然穿着狱卒服饰,坐于角落间休息。

  见我坐起,她笑问道:“姑娘可曾好些了?”

  我拭了拭额上的汗水,说道:“出一身的汗,倒觉松快些了。”

  桂姑便走到门前,在门上装有铁栅的小窗边叩了数下,便有人开门进来,递入一碗药,并一提食盒。

  桂姑把药端来让我喝了,又将食盒中的饭菜一样一样取出,排在一边让我食用。

  我问道:“我睡了多久了?”

  桂姑下意识地向外看了一眼。

  狱中无日夜。小窗外的走廊上黑漆漆的,自是什么都看不到。

  她沉吟着,不确定地说道:“这会儿,大概晌午快过了吧?”

  “太子什么时候走的?”

  “也……快天亮吧!那时姑娘也刚刚收拾好。柳大人在外催促了好几次,他务要看着收拾好软榻,亲自把姑娘抱上去,盖了毯子,定定地看了姑娘好一会儿才离去。那模样,一脸的舍不得呢!”

  我叹道:“我竟全不知道。”

  桂姑笑道:“姑娘许久不曾安睡了吧?的确睡得香。我第一次遇到给人这样拿刀割着还能安睡的人,好像割的不是自己ròu一样。”

  我道:“若是伤得狠了,溃烂化脓了,割着反而不疼。不信你试试。”

  桂姑连摆手道:“这个……就不用试了吧?奴婢虽帮人治病,却从小怕疼得很。”

  我轻笑道:“我小时候也怕疼得很。记得六七岁时,母亲教我女红,我给针扎了手,便哭了老半天。”

  “啊,姑娘会女红?”

  “不会。”

  我黯然。

  我也就拿过那一回的针线。

  父亲回来见我脸带泪痕,当即说道:“我们秦家的女儿,还怕长大了嫁不着好夫婿?不会针线也没什么,最重要的是学些为人处世的道理,懂得随机应变之道,最好也会些武艺,不至给人欺负了去。”

  正因为我不用学着拈针引线,才会闲得无聊玩起刀剑,从此一发不可收拾,走向了——我一生无法回头的不归路。

  送来的饭菜算不得jīng致,却还可口。

  想来司徒永必定利用自己的尊贵地位qiáng行打通了刑部的关节,才能让我有这等待遇。

  今日至午后都不见俞竞明或其他提审的人出现,估料着都被司徒永拦了。

  他如此维护我自是感激;可他根基不稳,更兼年轻气盛,为我与端木氏争竞,再不晓得会闹出怎样的结果。

  若他能和司徒凌联手,或者直接说动芮帝下诏放人,我和秦家便算是有救了。

  被抄检的秦家财产田地只是小事。

  只要脱离牢笼,有机会调遣兵马,便不怕受制于人。

  我困厄多日,体虚力乏,周身无处不疼,更要加意调养,尽快让自己恢复jīng神,才可能对付前面可能的不测之变。

  因手指受过拶刑,连指甲都被拔去两根,根根肿如馒头,再也使不上劲,却是桂姑一口喂着我吃着。

  眼见我吃了一大碗饭,又喝了不少羹汤,桂姑更有钦佩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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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着数日风平làng静。

  既无人提审,太子也没有再来过。

  桂姑每日出去两三次和人说话,都很快就回来。然后送来的菜式中便会出现我吃得较多的几样菜肴,或者送来服用的药味有所改变,或者多出几件gān净衣衫或一两条衾被。

  ——有些伤处小而深,并不能包扎,血水和膏药时常将衣衫染脏,甚至粘连作一处。

  我虽不以为意,她却尽责地每日两次为我更换。

  这日我摆手示意已饱,桂姑方才把饭菜端到另一侧坐在地上自己吃着,笑道:“奴婢从十五岁跟着师傅在王府当差,到如今已经二十载,像姑娘这样刚硬的,别说女人,就是男人中也没见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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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阖了眼睛养神,慢慢地答她:“如果你一次次从地狱里爬出来,偏偏还没死,也便和我一样了。其实……

  也不过是原来的血ròu之躯而已,很轻易便能破败……死去。”

  桂姑道:“我曾帮朋友治过一个烧伤的男子,那个伤得才叫惨。姑娘伤处虽极多,到底没有大片的灼伤,还 能恢复得过来。那人却生生地受了十几年的煎熬,还是没能逃过去。”

  她分明一再暗示着当年的事,我也渐觉出此人温婉纯良,甚有医德,便问道:“你和前儿病死的那个金医婆是什么关系?”

  她便敛了笑意,也无心继续吃东西,搁了筷垂头答道:“金珠是我师姐。她……并不是病死的。”

  我点头,“听说心上人崔勇被人杀害,自尽殉qíng了?”

  “也……不只是殉qíng吧!她似乎一直懊恨她间接害死了崔勇。”

  我不晓得她是自己想为师妹的事说点什么,还是司徒永找了她想间接告诉我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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