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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媚·恋香衾_寂月皎皎【完结+番外】(49)

  他的眸光便渐渐转作凉薄清寂,宛如他看着夕阳落山时的孤单荒凉。

  她便再唤他:“肖霄!”

  他动容,握了她的手,沉吟良久,终又放开,低低叹道:“容容,你不懂。至此而终,一切便已是最好。找个两qíng相悦的人嫁了吧!朕许你一世平安,一生富贵!”

  她的确不懂。

  她问:“难道我们不是两qíng相悦吗?你是皇上,我是定北王的女儿,便不可以两qíng相悦吗?你不是说,你喜欢的只是我,也希望我喜欢的只是你吗?”

  连着几个问题,问得唐天霄哑口无言,或者,有口难言。

  宇文启两朝元老,称雄北疆,几度暗中cao纵朝堂翻云覆雨后,其心机城府,早让唐天霄暗中惊心。

  再纳了他的女儿为妃,把一个可以看清自己弱点的对手留在枕边,凭谁都会心存疑忌。

  因着两人相似的某种特质,他诚然有些动心。

  可到底有多少感qíng,能经得起朝堂之上明刀暗枪尔虞我诈日复一日的磨挫?

  他自认经不起,也已输不起,再不想放纵自己去赌上一把。

  好在他尚有足够的毅力挥剑断qíng,免于泥足深陷。

  那曾经的美好的感觉,于他不过是生命里偶尔绽放开来的绝色昙花,一夜已是漫长。

  他抬眸,缓缓道:“不早了,早些歇着去吧!”

  竟是逐客。

  她垂首,手足俱是冰冷。

  一小步一小步挪向门外时,她听到唐天霄的低叹。

  也许不过是极寻常的叹息而已,偏她听出了深埋着的寥落怆然,就像他明明懂得她的孤高沉默。

  他是预备放手了。

  一放手的距离,便是永远。

  她忽然回头,猛地抱紧他,哽咽道:“我不需要懂。我也不需要一世平安,一生富贵。我应过不负你,便不会负你。”

  他的身体僵住,嘴唇动了动,待要说什么,却被她堵住,颤着唇生涩地吻上他。

  他的眸光便恍惚,略一低头,便衔住她的唇,双臂慢慢收紧。

  她很慌乱,偏又满怀向往,一知半解地抽开他的束腰。

  他眼睛有片刻的迷惘和挣扎,却还是屈服于自己的qíng感和身体。

  一切,便再也没有回头路。

  第二天,宇文启冷眼看着女儿自唐天霄房中步出,上前便是一耳光,又要揪她离开时,唐天霄出手。

  他居然能挡住在沙场打拼了几十年的宇文启,并迅速把她掩到自己身后。

  蕴一抹温文却懒散的笑,他徐徐道:“定北王,朕要把令爱带走。”

  宇文启沉默,然后道:“皇上有旨,臣岂敢不遵?但宇文静容做出这等鲜廉寡耻败坏门风之事,这样的女儿,宇文家不要也罢!”

  他拂袖而去,竟令人一把火将女儿的闺房烧了,半点嫁妆也不曾置备。

  唐天霄也不介意,只借口自己途中无人侍奉,将素常照料她起居的两个侍女要了去。

  她素来病弱,出世以来便没离过药罐子,若无知悉她病qíng的侍女贴身照料,势必多有不便。

  于是,她孑然一身,身无长物,忐忐忑忑随了他进京。

  他并没有因为她父亲的鄙薄便看轻了她,先把她留在京郊安置数日,秘密为她预备好足以匹配定北王大小姐身份的妆奁,才下诏册其为昭仪,风光迎入宫内,入住明漪宫。

  她如愿以偿。

  虽然他妃嫔甚众,但他对她的确另眼相待,待之甚厚;而她病体缠绵,终日不出明漪宫,倒也勉qiáng可以对他的风流韵事视若无睹。

  纵有后妃觉得她骄狂无礼,慑于定北王之威和周帝之宠,倒也不敢造次相侵。

  她的父亲远没有他表现的那样绝qíng。

  那种父女间的舔犊qíng深,在父亲在宫中的暗线吴太监等人调到明漪宫后,更让她看得分明。

  宇文启根本不放心她,却又对她的选择无可奈何。

  吴太监告诉她,只有断绝父女关系,才能让周帝不至于将她看作定北王布在他身边的棋子,或者他可以用来牵制定北王的棋子。

  儿女私qíng一旦牵涉了争权夺利的谋算心机,再也没法恢复最初的单纯和洁净。

  可惜,宇文启似乎还是低估了帝王的疑虑之心;或者估计到了,却无可奈何。

  他待她极好,素来惜恤有加,并能一眼看穿她的孤寂和忧郁,每每温言相慰;可她却再看不到他眼底那曾让她同病相怜的孤独落寞。

  他还是他,只是他再不愿她看清他的本原面目,再不愿让她分担他的孤单苍凉。

  仿佛那个偶遇的“肖霄”不过是她的幻觉,真正的周帝唐天霄却是和传说中的一样,雍容贵气,洒脱不羁,有时佻达得近乎轻浮。

  她倾心以待,他却深锁心门,在温言谈笑间不动声色将她拒于门外。

  她看不到他的爱恨悲喜,又不能如寻常宫妃那样满足于肤浅的帝王宠爱,也便注定了她的郁郁寡欢。

  直到她成了宇文贵妃,她依旧没有放弃寻找回最初的那个“肖霄”的初衷。

  这时,可浅媚出现了。

  她第一次出现在明漪宫时,尚未得唐天霄宠幸。但她弹奏那曲欢快的《一落索》时,宇文贵妃茫然抬头时,看到了唐天霄的身影。

  明huáng的影子站在窗棂旁,靠着墙静静听她奏琴,远离人群时会出现眉宇间的落寞正慢慢消逝,仿若感染了琴声歌声里的祥和明亮的气息。

  一曲终了,他的眼底有些微的惊喜,也有些微的疑虑,但在抬头忽和她四目相对时,立时转作了惯常的懒散笑意,微微颔首,潇洒离去。

  她忽然不安。

  这种不安在唐天霄以前所未有的热qíng倾向可浅媚后得到了确认。

  他甚至突破了她的底线,将她带进了明漪宫,全然不顾她所保有的最后一方净土被另一个女人侵入。

  但她无法生气。

  她居然懂得唐天霄为什么愿意亲近可浅媚。

  他和她的心底都有一块凝结已久的坚冰,不愿正视,却不得不面对。

  因为共同的弱点,他们可以唇齿相依,可以同命相怜,可以相互慰藉,却终究抵敌不过那个如一团烈焰般卷到后宫的北赫少女。

  两块坚冰相互摩擦,或许会产生的热量让坚冰略略融化,却如何比得上整团火焰的烈烈如焚?

  可浅媚不需要出手,宇文贵妃已完败。

  他心头凝结的坚冰因这北赫女子而融化,他奔腾的血液因这北赫女子而沸腾。

  他贪恋可浅媚的热烈,于是更将曾经温柔呼唤的清冷的“容容”弃如敝履,避之唯恐不及。

  宇文贵妃终于讲完了她长长的故事。

  也许,只是她一个人的故事。

  除了最初的柳树下的心动,连可浅媚都看不出唐天霄对她的爱qíng的任何回应。

  “他不爱你。”可浅媚残忍而中肯地评判,“他只喜欢过容容,一个多愁善感的看夕阳的单纯少女。”

  宇文贵妃讲了很多话,脸色更是难看,她大口地喘息着,勉qiáng站起身来想倒茶,却手足颤抖着,半天没能挪到桌边。

  可浅媚记起之前她的侍女也曾从那茶壶里倒过茶,应该没有做过手脚,便快步走过去为她倒了,放到软榻边,又迅速退了回来,坐到珠帘边。

  憔悴chūn柳,幽恨huáng土中

  宇文贵妃捧了茶盏,牙关碰着盏沿,格格地轻响。

  她喝了两口,勉qiáng笑了笑,“不怕我陷害你了?”

  可浅媚低头抚着腰间荷包,慢慢道:“我相信……如果你还是当年那个容容,你不会害我。”

  她心高气傲,却为一点执念让自己低到尘埃,不惜女儿家的名声做出为人不齿的“yín奔”之举,连可浅媚都不晓得该说她是太纯,还是太蠢。

  宇文贵妃倚在榻上闭着眼养jīng神,却问她:“你也认为,皇上喜欢过我?”

  可浅媚叹道:“皇上喜欢过容容,只是后来放弃了。”

  宇文贵妃怅然,“我曾想过,如果我们在知晓彼此身份前能多相处几日,也许他便不至于连试一试都不肯便选择了放弃。”

  可浅媚不答,却忽然想起,唐天霄不仅喜欢过南雅意和宁清妩,甚至还喜欢过很长一段时间。

  但那又有什么区别?

  若与江山社稷相权衡,他一样选择了放弃。

  那么,她呢?

  如果有一天,她和他的江山社稷有了冲突,会不会也成为在犹豫和痛苦中放弃的那个?

  她忽然有点透不过气,胸口闷闷地疼,忙低下头,不想让宇文贵妃看到自己的惶恐。

  宇文贵妃却没去留意她的神qíng,只是叹道:“听说我落胎,是因为吃了有毒的血燕。其实我心里清楚得很,那毒血燕与杜贤妃无关,与你无关,甚至……与沈皇后也没关系。”

  可浅媚怔了怔,反问:“与沈皇后也没关系?你确定?”

  宇文贵妃的口吻平淡如水,凉凉地流过:“她是想害我的孩子,曾派人在我喝的药中做手脚。可沈家势大,我们宇文家也不至于任人宰割。派来的小内侍被抓了个正着。我没闹大,只告诉了皇上。皇上令人割了他舌头放走,不久后便听说这人淹死在熹庆宫后面那口井里了。”

  “哦,皇上待皇后,果然宽宏大量呢!”

  “血燕虽然珍贵,我宫里却不缺。你和皇后送过来的血燕,其实我都没服用过。我所用的补药,都是父亲秘密派人送过来的。”

  可浅媚苦笑:“不是说,宫中出入物品,连一针一线都有记录么?贵妃娘娘的娘家,的确手眼通天。”

  “手眼通天……”

  宇文贵妃自嘲,阖着的眼睫颤动着湿意,“或许,便是这手眼通天害了我,害了孩子吧?偏是父亲送进来的血燕里掺了毒。”

  可浅媚轻声道:“定北王爷当然不会害你。既是秘密送进来的,只怕连沈皇后也未必知道吧?”

  宇文贵妃的泪水终于溢出,声音却是平静:“我倒宁愿是她害了我,或者是你或其他什么人害了我。至少我活着,多少还有点指望。”

  可浅媚顿住了呼吸,喉嗓间似被什么拉直了,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她记起了她在大理寺狱中半醒不醒时和唐天霄的对话。

  她说:“等那只公jī下了蛋或者你的容容生了小天霄,你的天下还是有一半属于他们!”

  而他冷笑:“生?她们生得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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