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薄媚·恋香衾_寂月皎皎【完结+番外】(99)

  唐天霄叹气,“一个女人,去管什么天下呢?朕瞧着这位安平长公主就是自己害了自己。若一早嫁了那魏太宗,日后两人共掌天下,当真是神仙眷侣,也不至于死的死,散的散。她挣扎了半生,最终又何尝保住了自己的家国?”

  唐天祺点头道:“没错,女人有的时候就是太蠢,没个决断,明明眼前就是自己想要的,却顾忌着这个那个不敢伸手去把握。像那位安平长公主,不小心喜欢上了敌国的皇太弟。可要选择这位皇太弟,就不得不养育自己的国家和亲人做个了断。可惜她一生徘徊犹豫,总舍不下她自己的家国;魏太宗想bī她做出选择,却只把她bī上了死路。人心都是ròu长的,其实何苦把她bī到这等田地!”

  唐天霄蓦地睁开眼,已是冷冽bī人。他道:“你想说什么?”

  唐天祺笑道:“我没说什么呀,只是闲着聊聊,聊聊。”

  他抬头向外望了一眼,道:“时候不早了,我新娶的一位爱妾还说午间要给我做一份家乡的点心呢,我这会儿回去,大约还来得及领她的qíng。”

  他站起身,袖中却有什么东西掉落;唐天霄不过瞥了一眼,凤眸已然眯起。

  唐天祺却低了头,若无其事地捡起,便要放回袖中。

  唐天霄立时喝问:“那是什么?”

  唐天祺取出,向他扬了扬,简洁地说道:“香儿给我的东西。”

  那东西唐天霄再眼熟不过,这大半年来,他几乎一直笼于袖中或藏于怀里,片刻不曾丢开。

  正是那把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桃木梳子,除了他和可浅媚,无人知道其意义的桃木梳子。

  可惜,已被他在愤怒中折断,再不完整。

  如今,那折断的两截,正静静地躺在唐天祺掌中,久被摩挲的光滑梳脊微微地反映着阳光的浅浅亮色。

  他凝视着那断梳,抿紧唇问:“香儿为什么给你这个?”

  唐天祺笑得微见凄凉,“说是请我帮做一些事。”

  “什么事?”

  “只怕……这些事和引得皇上大动肝火的人有关,还是不说为好吧?”

  但这会儿唐天霄已经被他卖关子卖得快要大动肝火,皱眉道:“快说!”

  唐天祺弯弯唇角,道:“香儿现在已经被调离了怡清宫,但三妹之前曾经吩咐过她一些事,她想为她办到,因此辗转托人带了口信找我,把这个jiāo给我代为办理。”

  他又不说话了,似乎只打算说这么多。

  唐天霄胸口又在闷闷地痛。他明知自己好容易有点适应那种割舍,便不该再多作纠缠,却由不得又追问道:“什么事?”

  唐天祺轻笑道:“其实,也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三妹让香儿在她死后把一半梳子放在她的棺木里,另一半梳子烧成灰,撒在她的坟上。”

  唐天霄心头猛地抽住,仿佛谁狠狠地抓挠了下,好容易掩上的伤口突然之间又给挠得鲜血淋漓,七零八落。

  他慢慢转向唐天祺,冷笑:“你便帮着她愚弄朕吧!你以为朕不知道,她给关得受不了,又在耍小聪明,拿了这个给你来哄朕回心转意,是也不是?”

  唐天祺并不回避他的眼神,依然维持着唇边的一抹看起来有点像在笑的笑意,说道:“香儿说,是三妹开始抄写经文的前一天晚上给她的。皇上可以去找香儿确认一下,也许她敢欺骗我,但决计不敢欺骗皇上的。”

  他低头看着那把断梳,说道:“皇上似乎一直觉得她是在为死去的叛党伤心?可我怎么觉得……她是真的很绝望?”

  唐天霄已经把自己的唇咬得发白,一言不发。

  唐天祺又道:“我收了这把梳子后,想起卓锐曾经冒死劝谏皇上收回成命,就亲自去他家细问过。卓锐说不出更多来,只告诉我,他那日见到的可淑妃,已经完全崩溃了。皇上,你把完全崩溃了的可淑妃关到了像棺材一样的黑屋子里。”

  唐天霄哑着嗓子gān笑:“她?崩溃?天祺,她是怎样的人,难道你不知道?你觉得这么qiáng悍的女子,会崩溃?”

  “皇上,她也才十七岁,从小娇生惯养。”

  唐天祺低叹,“我没看到她那天早晨的模样。不过印象里,她虽然有点任xing,但并不是没有眼色的人。除非她真的不想活了,才会在皇上盛怒的时候火上加油做出那样的事。可我都看得出的事,皇上为什么看不出?”

  唐天霄双手重重拍在案上,怒道:“那是因为你不知道她到底做了多少对不起朕的事!叛党……那些叛党何止是她同伙?她……她跟其中一人上。chuáng,又和另一人定下白首之约!她……她这贱人,到底把朕置于何地?”

  第一次当着别人把这事说出,他自是倍觉羞。rǔ,便有些站立不住,扶紧了案几去揉眩晕的头部。

  唐天祺却不晓得这些事,闻言却是茫然,许久才勉qiáng笑道:“如此看来,她还真的该死了?”

  唐天霄不答。

  唐天祺便把那断梳放到他手边,低声道:“不过,她既然曾留下那样的话,如果皇上愿意亲手料理她的后事,她应该会开心些。”

  唐天霄眸心小簇的火焰腾出,愠道:“朕并没有打算取她xing命,你又何必说这些话来危言耸听?”

  “危言耸听?”

  唐天祺向后退了一步,眼底终于有隐藏已久的悲伤溢出。

  “皇上知道香儿为什么突然把这个给我吗?她昨天去过怡清宫,听说送入屋中的饮食已经有两天没有动过了。她在外面哭着唤了许久,三妹都没有回答一句,也听不到一点动静。”

  他望向靳七,叹道:“今天是第三天。”

  靳七低声道:“听说,今天的饮食同样没有动。”

  唐天霄掌心忽然间冰冷,眼底的火焰喷出,燎向靳七。

  “并没有人告诉朕。”

  靳七不敢答话。

  唐天祺轻声道:“她身边知疼着热的心腹之人已经尽数被皇上调走,便是有打听到些风声的,有卓护卫前车之鉴,谁敢跑来多嘴多舌,触皇上雷霆万钧之怒?”

  唐天霄立于案前,如一株被秋风刮过的白桦,纵然挺直依旧,却已枝叶萧索,全无chūn日里蓬勃盎然的生机。

  许久,他忽然将那两截断梳抓住,转身奔出乾元殿。

  凌乱匆促的脚步中,他冷冷抛下话来:“若发现你们两个串通她来欺骗朕,朕饶不了她,也饶不了你们!”

  唐天祺擦擦额上的汗,轻声嘀咕道:“那么大火气,谁吃饱了撑的跑来惹你?”

  他转身想离去时,靳七忙拉他道:“侯爷,现在可不是避嫌的时候!今天这事是你招出来的,你可别想逃。指不定呆会儿还出什么事,若闹得大了,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五十大杖!”

  唐天祺的确打算先行出宫,转过头来再叫人过来打听消息,以免有什么事给当头抓住撒气。

  他从小就时常来往于宫中,深知这位堂兄的脾气,平时虽是温和随xing,一旦面临大事,那等刚毅果决铁血无qíng也不是一般人承受得了的。

  不知什么时候起,关于可浅媚的事,已无一不是大事。他年纪虽轻,到底久在朝中,耳目不少,几番折腾都大致知道些,若要不理时,只怕当日和自己结拜的那个活泼泼的异族少女当真要天人永隔了。

  何况……

  当年,为了一己私仇,他曾迁怒于另一个和她面貌相若的女子,让她痛失爱子,险些送命。

  多少时日过去,午夜梦回,他依旧觉得极不安心,一直试图在这个和那女子jiāo好的结拜妹妹身上有所弥补……

  他叹口气,向靳七挥挥手道:“走吧走吧!有棍杖敲下来一准儿先敲我身上,砸不着你这老东西!”

  怡清宫。

  满地落叶,一院萧索,耀眼的阳光下,老榕淅淅响着,粗大的树gān似支撑不住层层笼下的厚重枝叶。

  往日洋溢着清脆笑声的屋宇已全然不见了原来的华丽和尊贵。

  厚厚的原色木板把jīng雕细刻的琐窗密密地钉死,不留一丝fèng隙。

  一名内侍正从仅余的一尺见方的小窗dòng里拿出一碗白饭和一碗青菜汤,犹疑地往里面探视着。

  另有三四名内侍正围在旁边,着急地问道:“怎么样?看到了吗?”

  那内侍愁道:“哪里看得到?黑得跟个棺材一样。”

  便有人接着道:“嗯,八成已经死了。要不要报告上去?”

  “报告什么呀,多一句嘴,说不准少一条命。皇上最近杀气重着呢!”

  “那怎么办?再有几天,说不准人都臭了……”

  几人想着往日那个千娇百媚的淑妃娘娘正死在屋里腐烂发臭,只觉那秋风chuī到身上,竟起了一层层的jī皮疙瘩,生生地打起了哆嗦。

  “你们在看什么?”

  身后什么传来男子冷沉的喝问。

  几人回头,唐天霄一身玄黑金绣团龙常服,正负手立于阶上,目光森冷如刀。

  “啪”地一声,内侍手中的白饭和菜汤跌落地间。

  内侍们慌忙跪下磕头见礼,眼神里已满是惊惧。

  唐天霄瞥过地上的饭菜,问道:“她没吃东西?”

  内侍伏在地上对视几眼,料得瞒不过去,只得答道:“奴婢们一日三餐都有准时送入,但淑妃已经三日不曾取食过……”

  唐天霄笑道:“朕晓得她为什么不肯取食。她向来刁钻挑食,这样寡淡无味的粗劣饭菜,自然是不肯吃的。”

  他弯腰对着那个黑黑的小窗dòng,高声道:“可浅媚,你说,朕说得对不对?”

  屋里死一般地寂静着,只有嗡嗡的回声不急不缓地在梁宇间旋绕。

  “可浅媚!可浅媚!回答朕!可浅媚!”

  他继续高喊,脊背上的寒意直冲脑门,连手足都似僵硬了,一层接一层的汗水却迅速濡湿了衣裳。

  唐天祺也破例来到了这妃嫔所住的宫室内,围着封得紧紧的外廊走了一圈,便跑到殿内,看着封得严严实实的门扇,扬头就吩咐道:“来人,先把门上的木板拆了!”

  内侍应了,见外面的唐天霄未曾提出异议,便各各找出前儿封闭宫门时所用的工具,敲的敲,撬的撬,拉的拉,要把上面厚实的木板拆下。

  可那木板钉得极牢固,半天也没能拆卸得开。


小贴士:如果觉得52书库不错,记得收藏网址 https://www.52shuku.vip/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传送门:排行榜单 | 好书推荐 | 寂月皎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