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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落大唐:繁花落定_寂月皎皎【完结】(43)

  我何必留在异世,来成就这一段不会美满不会纯粹的爱qíng?

  纥gān承基一定将我的痛苦全然看到了眼里,焦急地保证道:“你放心,他若敢对你不好,我绝对饶不过他。”

  我抬起头,虚弱地问道:“如果我不想回到他身边呢?”

  纥gān承基眼中闪过星星点点的希望和悲伤,恍恍惚惚,叫人看不到他的内心。然后他道:“那么,你想去哪里?”

  我吐着气,竭力绽开一个微笑,但面部的僵硬,依然让我的笑容异常苦涩。我抬起头,抬起微笑的泪眼,向着剑客急切的目光,慢慢道:“我起去文成公主那里,我要跟她入吐蕃。”

  纥gān承基如给鞭子抽了一般,身子搐动了一下,迅速垂下眼睑,不让我见到他目光里的失望,然后捻着他的剑柄,道:“为什么,要去吐蕃?那里很远。据说气侯也不好,时冷时热的。”

  我竭力忍住眼泪,不想让他看到我的láng狈,微笑道:“我想到远些的地方去,换一换心qíng。”

  纥gān承基道:“那里么?也太远了。你的老家不是洛阳吗?那里离长安也挺远的,环境也好,可以好好静养。”

  我摇了摇头。洛阳?那里给我的感觉,还不如长安。除了容锦城,只怕容家上下,还没有把我当成人的。何况,在哪里都一样,确定连清遥也只是我曾经的幸福的梦后,大唐的每一寸土地,给我的感觉,都是离家好远,好远,远得让我感觉不到熟悉的气息,似乎四面八方,都有一堵陌生的墙,狠狠堵在我面前,出不去,进不得。

  纥gān承基仍在绞着脑汁般想着:“那么,我送你我的家乡去休养一段时间,那里很僻静,民风淳朴好客,你去了,一定把你当仙女般看待着。”

  仙女?一个被畜生糟蹋过的仙女?我突然间就激动起来,把枕头狠狠砸到纥gān承基身上,叫道:“我不去,除了吐蕃,我哪里也不去!我只想去那里!”

  纥gān承基没躲,由着枕头砸着了他,方才站起来,看着我,又是心痛,又是茫然,端正的面庞上,似要露出些委屈之色,却又不敢,只别过脸,望了望窗外,自嘲般笑道:“哦,好,你说什么都好。容书儿,你既要去李络络那里,我自然会送你去。不过,你先把身子养养好吧。”

  “不,”我疲惫地摇头,道:“我现在就想见到络络。”我闭上眼睛,慢慢靠在冷硬的chuáng沿,泪水,又不争气地滑落面颊。

  纥gān承基把枕头拣起,塞到我的身后,轻轻拭我的泪。

  他握惯了剑的手指好生粗糙,但触着我肌肤时,他极是小心,生怕力道大了,就会把我的肌肤划破一般。他的眸光也好生纯净,纯净得如无云的晴天,蔚蓝一片,却深沉如水。水中晃动的,分明有种说不出的qíng愫。

  抚过我的脸颊,穿过我的头发,纥gān承基将他的手揽过我的脖子,慢慢把我揽在怀里。

  虽然夏日未曾结束,可我的身体,这几日总是冰凉的。当被那团温暖的充满生命气息的怀抱围绕时,暖意,终于又丝丝缕缕漫到体内。我在那团温暖无声地哭泣,然后是低声的抽泣,最后是放声大哭。

  哭到尽qíng时,纥gān承基的胸口温热cháo湿一片,起伏得好生厉害。那个曾经的铁打的少年,居然哽咽着说:“容书儿……容书儿,你别哭了。我给你哭得……心都碎了!”

  我不知道纥gān承基在太子府里究竟处于怎样的地位。但显然他也是太子的心腹之一。为救我,他几乎连着数日夜守在我身边;我醒来后,他也只在我睡着的时候才会离开;看来行动是相当自由的,并不随时在太子面前听侯差遣。——也许,是因为不放心我的缘故,才这般玩忽职守吧。

  我在他的陪伴下度过了一生以来最难熬也最痛苦的半个月。他全然不见了当日的傲慢和野蛮,除了偶然的安慰式的拥抱,他也半点不曾非礼于我,居然颇有君子之风。

  第五十五章 断君qíng

  我jīng神稍好时,纥gān承基会坐在我的chuáng前,絮絮说着他的一些事。

  比如,他出身鲜卑贵族,因家道中落,流落在长安。一度穷困无聊时,也曾和街头的地痞们混在一起,敲诈勒索,无所不为。后来得罪了太子府的一位总管,太子派了大量高手围攻于他,终于把他擒住,却没有杀他,反把他留在了身边,好吃好喝供着。千里马有了伯乐赏识,这伯乐还是贵为储君的东宫太子,纥gān承基自然是竭力效忠。太子这间小屋,便是他当年未入太子府时的栖身之所。在把我带来之前,他已经很少回来了。太子什么都给他,最好的居所,最好的美食,最好的女人,最好的杀人的剑。只要他帮太子做太子想做的事。

  我听说过太子许多荒诞行径,忍不住问他:“太子伤害过许多人,许多无辜的人,你知道么?”

  纥gān承基居然摇头,道:“我不知道。”

  我怔住。

  纥gān承基辩解似的道:“我从没想过对与错,我只是想着要快活地过一生。”他垂下头,道:“不过,我现在知道了。因为这次受伤害的人是你,容书儿。”

  我苦笑。霸道骄傲的绝世剑客,原来只是假象。他只是个没人管教的任xing孩子,偏有着绝世武功,又怎会不给人利用?

  我低头叹道:“那么,下次你每次要伤害别人的时候,你就想着,这人,是容书儿,看自己还能不能下得了手去。”

  纥gān承基垂下头,不再说话,我看着他柔顺垂落的黑发,轻轻拍了拍他的头。

  纥gān承基摸了摸被我拍过的地方,很有些郁闷的样子,道:“我不喜欢别人拍我的头。”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果然,不待我问,纥gān承基自己解释道:“尤其是你,拍着我的感觉,仿佛我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我叹一口气,返过身来,瞑目休息,不再理会他。

  纥gān承基赌气似的道:“容书儿,就算我原来是个没长大的孩子,现在,我也已经长大了。我不会伤害别人,更不会再让别人伤害到你。”

  我幽幽道:“如果你现在把我送到络络那里去,不惊动一个人,我就算你是个男子汉。”

  自从那日在他怀中大哭一场,纥gān承基虽答应送我到络络那里去,却始终没动身送我去的迹象。看他的意思,虽不曾明说,但对我已颇有几分qíng意了,压根儿就不愿我离开他的屋子,他的保护,他的视线。其实若论到休养的条件,我若入了江夏王府,李道宗和络络自然是会派人极好照料我的。而我受到怎样的照顾且不提,至少我自己会放下心,因为我不用担心络络什么时候走了,留下我去不了吐蕃,回不了家。

  纥gān承基显然有些沮丧,自语般喃喃道:“你就这么想去和络络做伴?这么想去那个人生地不熟的吐蕃?”

  我不答话。

  纥gān承基沉默了一会儿,果然放弃似的道:“好,我去打探一下江夏王府的动静,今晚就送你去见你那个络络便了。”

  纥gān承基转身便走,我想起另一件一直挂在心上的事,忙又叫道:“纥gān承基!”

  纥gān承基立刻转过头来,面有喜色,道:“不去江夏王府了么?”

  我叹气道:“不是。我想请你帮我另一个忙。”

  纥gān承基有些失望,还是道:“好,你说。”

  我咬着牙,慢慢道:“你想办法造一个假象,让东方清遥以为我已经死了吧。”我说完这话时,才略略放开的心又揪了起来,揪得好生疼痛,叫我忍不住捧住了自己的心头。

  纥gān承基回身坐到我的chuáng边,急急道:“容书儿!你喜欢他是不是?你一直喜欢那东方清遥是不是?”

  我唇边掠过冰冷的笑意,道:“喜欢又怎样?不喜欢又怎样?”

  纥gān承基握住我的手,握得极紧,瞪着我道:“如果你喜欢他,我就送你回到他身边去。你不用担心什么,有我在,他敢对你不好!”

  是这少年想得太简单?还是我想得太复杂?我对着他诚挚的黑眸子,有些凄凉,又有些嘲讽地轻轻一笑,道:“你救了我,又要保护我?为什么?”

  纥gān承基的脸一下子红了,吃吃道:“不必为什么,你也救过我。”

  我救了他之后,他就曾想轻薄我,还qiáng吻过我。如果说我现在还不知道他的心意,那我就真是个白痴了。可是,叫东方清遥为我伤心也就够了,又何必再多扯上一个人?所以我淡然道:“可这次你也救了我。如果我还在汉王府,只怕早给践踏致死了。我们两人,算是扯平了。”

  纥gān承基焦躁地道:“既然我救下了你,自然指望你过得好一些,谁要你把自己放逐到吐蕃那么远的地方?那件事,根本不是你的错!”

  原来他认为我想去吐蕃是自我放逐。可我只是想回家而已。罢了,有些念头,我来帮这个少年断了吧。所以我抬起头,向他笑了一笑,道:“纥gān承基,其实你喜欢我,是不是?”

  纥gān承基蓦地跳了起来,道:“没有。”

  我冷眼看他,一言不发。

  他的面色苍白了一下,终于又转成了通红,长吸了一口气,走到我身边,低声道:“我有。我喜欢你,容书儿。如果你怕东方清遥介意那件事,会对你不好,那么,你……你跟了我好不好?我会一直守着你,对你好,不让人欺负你。”

  他似是鼓足勇气,一口气说了出来,然后忐忑地看着我,说不出的希冀,掩不住的疼惜。

  我不去看他的眼,瞪着那漂了许多灰尘的帐顶,慢慢道:“你不介意么?”

  纥gān承基捉住我的手来,在唇边亲了一下,道:“我不介意。只要你是容书儿,我就对你好,一生只对你一个女人好。”

  我冷笑,抽出了我的手,字字如刀锋般从口中逸出:“可我介意。你不介意,是因为你自己也是汉王太子的帮凶,污rǔ过许多女人的清白,自然不在意自己的女人还是不是完璧之身。我介意,是因为你既然和汉王是一流的人,跟了你,和跟汉王,又有什么区别?都是在被一个禽shòu糟踏而已!”

  “你!”纥gān承基跳了起来,面色白得发青,眼睛里冒出的恨怒的火花,直yù灼化了我。他的手指指着我的鼻子,又缩了回去,捏成了拳头,慢慢退后,忽然一拳狠狠砸在桌子上。

  砰然一声,木屑纷飞。破旧的桌子禁不住那巨大的力道,已给砸出一个大dò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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