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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落大唐:繁花落定_寂月皎皎【完结】(55)

  我站起来,微笑道:“那么,就请苏公子安排妥当后通知我一声。我一定要见到东方清遥!”

  从东方府出来,日头已挂的高了。

  我将旁侧的车窗帘子挂起,默默看着一幕幕街景闪过。比之初入唐时的心境,多了几分亲切熟悉,少了几分探古访幽的好奇。那时,总以为我可以回去的。确定了自己再回不去,心里好沉,却也将自己慢慢化在这古老繁华的时代里。

  我只是个寻常的女子,遭遇到这样莫名的天意,又能如何呢?能够救出东方清遥,这辈子就算是没有遗憾了。

  前面就是花月楼了人来人往,衣香鬓影,百媚千娇,笑语如珠,依旧繁华热闹。当初我和清遥为救吟容就曾进去逛过,一晃,已经那么久了。物是人非事事休。连书苑里的荷花,也换过几回新颜了吧!

  正感慨际,花月楼里又有人出来,只听得有人隐约再叫道:“纥gān公子,下回记得再来啊!”

  我一惊,心跳猛得厉害了许多。纥gān本是鲜卑族的姓,京城里虽是胡汉杂居,但纥gān姓的,只怕还不多,急忙放下帘子,从侧旁悄悄往外看去。

  果然,只见纥gān承基从花月楼中大步走了出来,手中拿了壶酒,边走边饮,对两旁腻过来讨好的女子不管不顾,径上了仆人牵来的马,扬长而去。

  他的面容和在吐蕃分别时并无甚差别,只是yīn郁了许多,更显得骄傲冷淡,连原来常挂在脸上的讥嘲笑容也不见了。

  看着他背影远远离去,马蹄在地上蹬起淡淡轻尘,我心里没来由又痛了一下。

  这个少年,只怕被我伤得不轻吧。

  而我,会不会继续去伤他?

  白玛见我出神,俯下身来问道:“小姐,我们是回客栈,还是去容家的那个梅园?”

  我懒懒道:“你说呢?”

  白玛道:“小姐既然有家,自然住在家中自在。”

  我将个锦帕在手里绞着,道:“如果家里有人对我不好呢?”

  白玛也微笑了:“白玛不相信谁敢对小姐不好。贡布、仁次、顿珠更不相信。”

  我亦笑了,道:“那等什么?我们去梅园啊!我也很想念我的父亲了。”

  第十三章 梅园

  除了清遥和络络,还有那我下意识里一直想保持距离的纥gān承基,我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应该就是容锦城了。

  虽然我一直在他面前以傻子的形象出现,可我感觉得出他对我的深切感qíng。

  既然我终于不得不留下来了,那么,他就真是我的父亲了。

  女儿倦了,回来找父亲,没有错吧!

  我微笑,又有些哽咽。

  我的前世,没有父亲,能够幸福地活着;这一世,没有母亲,我会幸福吗?

  不管如何,我还有一个父亲在,他叫:容锦城。

  转过一条弄堂,没等马车停下,我便知道梅园到了。

  阵阵扑面寒香,馥郁沁脾,连白玛、顿珠等都深吸一口气,露出欣喜的笑容。

  园内固可见得老gān疏影,斜欹而出,点点粉花,缀于枝头,朵朵如冰玉;园外亦是梅花,大门两侧各有一颗,俱是枝gān繁茂,青梅如豆,疏疏淡淡,风华优雅清逸。

  白玛跳下车去,先拣那枝形俊秀的,折了两枝下来,送到我手边。

  顿珠则跑到园门口,轻叩大门。

  门开了,一个小厮迷蒙着眼睛探出头来,才道了声:“谁啊?”一转头看到我正拿了青梅,嗅着清香,猛地叫道:“啊呀,你这女子是什么人呢?竟敢折我家梅花!”

  贡布、仁次脸色俱是一沉,各各踏前一步,腰刀已然握紧。

  我温柔道:“贡布,仁次,你们退开。”

  小厮见贡布等面色不对,头一缩,已待关门逃进去,我已清脆扬声:“回去通知庄主,二小姐容书儿,回来了!”

  小厮惊讶地又将门拉了开来。

  我将面纱拂开,微微一笑。

  小厮呆住,然后大叫一声,窜入门内,已不知跑哪里去了。

  白玛和顿珠等俱看向我。

  我微笑道:“门不是开着么?本是我的家,我回来难道还要通报么?”

  我带了四人,徐徐踏入了梅园之中。

  梅园,果是梅的天地。

  红梅,青梅,huáng梅,白梅,开遍园中,俱是数十年的老梅,孤瘦而清冷地缀着无数繁花;空气里无处不香,无时不香,清气直透肺腑,五脏俱是妥帖。

  最是白梅居多,古人咏梅说:开时似雪,谢时似雪,花中奇绝;香非在蕊,香非在萼,骨中香彻。此时才觉真意。

  可惜此时未曾下雪,若是踏雪赏梅,更有一番韵味。

  沿着白石铺就的平整路面,我一步一步坚实地踏步向前行着。

  前方云蒸霞蔚一般的花海里,静静掩着一排屋子,飞檐翠栊,略带些古旧安静的气息。但此时,古旧之中,分明有阵阵的暄闹汹涌而来,连附近的花枝都给惊动,点点花瓣,如雨飞下。

  白的如雪,红的似胭脂,更有几片落到我襟袖上,暗香浮动,招展着血泪般的颜色。

  我尚不及拂下,前方已奔来一大群男男女女,其中领先的那中年男子,好生亲切熟悉,分明就是我的生身父亲一般,我目注在他身上,眼眶渐渐温热,背脊有些僵直,鼻中也因吸入太多的冰凉空气而酸涩难当。

  容锦城,我这一世的父亲,他匆忙近乎慌乱的步伐,明灭不定的眼睛,颤抖的嘴唇和下巴,正分明诉说着内心的狂喜和不安。

  我紧赶几步上前,盈盈拜倒:“父亲!不孝女容书儿,回来了!”

  语未了,泪先流,而身子,已被毫不犹豫拥在一个垂老却依旧结实的肩膀之中,那么温暖,那么信赖的怀抱!

  “书儿,真是我的书儿么?为父以为,再见不到你了!我的书儿!”容锦城也算是一代豪雄,但此时,居然也是泪流簌簌,甚至有几滴温热的液体,滴落在我的脖颈之上,慢慢冷却,冰凉,却润泽着我,慢慢沉溺在这异世的温暖亲qíng之中。

  正满怀的悲喜jiāo集,一旁已有人淡淡冷语:“咱们三小姐,不是个傻子么?而且这位姑娘是三小姐,那东方家坟墓里埋的那位容三小姐,又是什么人?”

  容锦城皱眉,望向那敷着厚厚脂粉的中年美妇,道:“三娘,不可胡说,难道我连自己女儿也不认得?”

  三夫人想必出来得匆忙,大冷天的,也未披个斗篷披风什么的,只穿了一身正红绣金丝牡丹云锦长裳,正抚着梳得油光水滑的鬓发,和鬓发间珊瑚流珠长钗子,一步步缓缓踏上前来,笑盈盈道:“老爷认识固然就好。可我瞧着姑娘,与我印象中的书儿,怎么似有天地之悬?何况来得也太匆促了一些。”

  容锦城迟疑了一下,有些无奈地看着我。不到两年,他额上的皱眉,已如刀刻般深沉着,原来只是少许的白发,现在却已花白一片。老得也够快了。与我失踪有关么?他一见我,毫不犹豫认定我便是书儿,是不是他的内心,其实根本不曾接受过女儿已死的事实?

  镶在领际的雪白风毛柔柔地拂在脸上,有些苏痒,有些和暖,温存得如婴儿的小手,在肌肤上温柔地挠着,带着阳光的温暖味道。我慢慢平伏着我的心境,冲着容锦城婉然一笑,道:“父亲,你忘了,苏勖和东方清遥带我入京是怎么说的?”

  容锦城苦笑道:“我自然记得。苏勖说,不出半年,他能还我一个姿容绝世的才女。其实我也没有当真,我只希望你能慢慢明理,不再那么傻。但与见到一坯huáng土相较,我又宁愿要一个痴傻的女儿,叫我养一世,又有何妨?”

  虽是意料之中,可由不得心头又是一阵震动。我展颜而笑,尽力掩去泣痕,道:“其实么,我自从被人推入水后神智就已慢慢恢复,可能死了一回,原本不全的魂魄,又被从地府里引了回来了吧。只是我总模糊记得是有人推了我一把,才让我掉下水,一直疑心有人要害我,便不敢声张,依旧装着傻,生怕给人识破了会遭毒手。苏公子和东方公子便是发觉我qíng形不对,才借口给我治病,把我带出了洛阳。”

  言犹未了,只听两人一齐呼喝道:“谁要害你?”其中女声还补了一句:“这个妖女,居然妖言惑众!”

  男的自然是容锦城,听说家中居然有人要害他的女儿,只怕没人比他更愤怒惊痛了;说我妖言惑众的是三夫人,我却不去理会她,她越辩驳,只见得她越心虚,我才不信容锦城会听她的。

  果然,容锦城怒喝道:“你住嘴!”

  他扭过头来,双目凛凛,不怒自威,道:“你说,是谁要害你?说出来,一切有我做主。”

  我并吃不准当年容书儿的落水是不是三夫人母女亲自动的手,抑或是遣亲信所为,遂笑道:“我落水后,才慢慢有了自己的思维能力。那之前,什么事qíng回忆起来都似蒙上了层烟尘一般,记不大清了。但有人从背后推我一把,我却有一丝印象,不过也许是幻觉吧。”

  容锦城冷笑道:“自然不是幻觉。你以前虽然痴傻,却有婆子丫环服侍着,从小就jiāo待了千百次,万万不可近水。如果不是你相信的亲人引了你,你又怎会自己跑水边去。只是后来你既然魂魄俱全,神智恢复,就该告诉了我才是,我自然会来处置。”

  我苦笑道:“魂魄虽全,可初初醒转之际,智识才如八九岁孩童,只知一味惊惧,哪敢多走一步?流芳斋失火一事,如非苏勖相援,只怕早成枉死鬼了!”

  容锦城失声道:“那次火难、火难,也是有人害你?”

  我截口道:“此事我身在局中,也不宜多说,恐平白冤枉了好人。但父亲若去问问苏公子,一切自有分晓!也便是因为此事,使苏勖起了侠义心肠,一意带了我出庄去。”

  容锦城目光如焚,扫过三夫人。三夫人吸着气,竭力保持着镇定,道:“老爷看妾身做什么?那么多年妾身尽心服侍老爷,老爷不知妾身的赤胆忠心么?”她呜呜咽咽,已自哭了起来,却掩不住眼底肌ròu因惊恐引起的收缩。

  我微笑,忙道:“三夫人,我并未说是您害我啊。苏公子曾抓到那纵火之人,原来是一个姓金的管家,却与夫人无涉。”

  三夫人的哭声滞了滞,然后放声嚎啕大哭,道:“谁不知金管家是我陪嫁来的?你居然一心攀污于我?何苦来,谁都知道你是正室的千金,容家的嫡女,要想逐走我们,独霸这方家产,只说一声就完了,我自然收拾了铺盖,让了路给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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