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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落大唐:繁花落定_寂月皎皎【完结】(84)

  我独在书房中站了好久,只觉夜色渐渐苍溟,那开着的房门卷来的风一阵比一阵寒冷,才回到自己房中,只说要出远门,吩咐桃夭帮我收拾东西。

  桃夭却不知我已见过承基,只是一边收拾一边纳闷:“咦,小姐,你们可奇了,纥gān哥哥出来了,也不来你见,你更好,在这个时候出远门,纥gān哥哥回来找不到你怎么办?”

  我恼起来,道:“你再多话我fèng了你的嘴!”这才闭了她那张总叫我痛苦不堪的樱桃小嘴。

  第二天顿珠等也开始收拾东西,却都闷闷得不大讲话。

  清遥来问我:“为什么又去吐蕃?如果纥gān承基欺负了你,你可千万告诉我!”

  我微笑道:“咦,他怎么欺负我?我们原是不搭界的两个人啊!我想法救他,不过是为还他qíng罢了。现在既出来了,我犯得着和这种人再有瓜葛?”

  东方清遥还要问,但我们之间发生过那许多事,到底心中诸多顾忌,不好过份参与,只是怔怔的,一时见画儿来叫,应了一声便离去,只是回头时眼神好生担心忧郁。

  容锦城倒不着急,盘缠也只少少地给了些。他宣言道:“书儿很快就会回来!我才不信纥gān承基舍得那小子离开。只怕一听这事,立时便去把书儿追回来了。”

  嘿,他倒对我的魅力信心十足!

  到了傍晚时,顿珠又走上来,犹豫了一回儿,吱唔道:“小姐,那个纥gān公子,昨天睡在落雁楼了。估计今天还是去那里吧。”

  我淡然道:“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桃夭远远听见,冲过来道:“什么?小姐就为这个才气得要离开长安么?小姐别急,我去找他,便是他因为你骗他出首太子的事不高兴,我也会和他说清楚!”

  那丫头拂了拂袖子,居然真要出门去。

  我忙笑拦道:“不用了。要去也是我自己去。”

  桃夭怔了怔,立刻笑道:“好啊。我才不信你们之间还有解释不清的话,他那么爱你!”

  还爱我吗?应该还爱吧。可我是那么地伤了他的心,只怕他恨我比爱我更多。我苦笑看着黑夜渐渐降临,默默想着,我也许该去确认一下吧。

  第四十八章 缠绵

  无月的黑绒般的天,浩缈深翰。繁星闪烁,明灭地点点铺满,直至天际,似晶莹着的无数泪滴。寂寞忧伤的泪滴。

  我换了男装,也不要顿珠他们跟随,又吩咐了他们不得和人提起,才悄悄出了府,骑马直奔落雁楼。

  老鸨却还认识我,本来笑盈盈迎上来,看清我面容就变了神色,有些怔怔地瞧我片刻,方才苦笑道:“姑娘,您有事?”

  我将马匹扔给老鸨,迳自往内走着,口中道:“我要见纥gān承基。”

  老鸨忙拦我,陪笑道:“纥gān公子不在这里。”

  我微笑着,脚步不停,目光却灼灼bī人,轻言细语问道:“真的不在么?”

  老鸨苦着脸道:“我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骗姑娘啊。”

  她早知道我的来历不简单,只怕也给那日官兵围捕刀兵相向的模样吓怕了,此时那面孔上qiáng装的笑意直打着颤,看来是qiáng压着惊惧。

  我取了一个小小布袋来,扔了给她,道:“那日搜捕纥gān承基,贵楼大约损失也是不小,这袋金子,权作我的补偿吧。你放心,今日我只见他一面,并不惹事。”

  老鸨掂着那袋金子,又惊又喜又惧,立在那里喃喃说不出话来。

  这时楼上忽有人清脆地扬声道:“他真不在这里。”

  落雁依旧一副慵懒姿态,缓缓踏着木梯行下楼来,走到我的面前,凝视我片刻,才微笑道:“他昨晚宿在我房里,至晨却去了,并不曾再来。”

  我抬头看了看天色,道:“那他今晚还会来么?”

  落雁迟疑道:“那个,可说不准。……最了解他的人,不该是姑娘么?”

  我默默盘算一回,笑道:“罢了,我在你房中等他,如果能等着,是幸运;如果不能等着,那……便算是天意了。”

  落雁的眸如深潭,抱了肩静静与我对视片刻,慢慢敛了慵懒的笑意,淡淡道:“跟我来。”

  我随落雁上楼,入了她的房间。房中只有一丝荧荧烛光,很是黯淡,映得落雁的容颜甚是憔悴。

  她将窗口一盏小烛提起,点燃chuáng前另一盏粗如儿臂的红烛,熊熊烧起来,才将屋中富丽却略嫌艳俗的陈设映得清晰起来。

  “他昨天从狱里出来了,第一晚就宿在我这里。”落雁一边将小烛灭了,袅起淡淡烛烟,缭乱如我心头。

  我苦笑着轻轻道:“想来,他很看重姑娘。”

  落雁没有看我,也是静静看到烛烟缭绕,直至火星一闪,全然地灭了,方才道:“他昨晚喝醉了,待我……好疯狂,却一直在叫一个人的名字。他一直在叫,容书儿,容书儿,容书儿……”

  我的心猛地揪起来,只看到他忧郁孤独的面容在眼前闪动,只看到他提起酒葫芦时的无奈悲惨,和掷碎它时的那种绝望苦楚。拧作了一处的心,顿时生生地疼。

  而落雁继续淡淡道:“清晨他清醒了,我问他,是不是很爱那个容书儿?他的表qíng立刻变得好可怕。他瞪着我,狠狠地说,胡说,我恨她,如果再见到她,我,我一定捏死她!捏死她!然后他就笑,笑着冲了出去,再没有回来。”

  我掩住心口,坐倒在chuáng边。那高烧的红烛,烛泪蓄得满了,汪成了一团,慢慢滴下,一滴,两滴,三滴……仿若烫着我的心。

  落雁没有再说一句话,将chuáng上的合欢花锦被铺好,退出了房,轻轻带上了门,隐隐有丝叹息,从门fèng中幽幽传入。

  我静默地坐在chuáng边,看着那高烧的红烛跳跃,就像无数个正等待夫君回来的妻子,忧伤而不安,只为不能知晓,那留连章台,或戍边远征的夫君,到底回不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红烛已烧泰半,街道上的更夫,敲着梆子,喊着“天gān物燥,小心火烛”,渐行渐远。那梆子,敲了三下,竟是三更了。

  纥gān承基,只怕根本不会来了。我轻声叹息,无缘,到底连最后一面也是无缘一见!

  解了衣衫,我chuī灭了红烛,先到chuáng上歇下。若论一个大家闺秀留宿在娼jì之家,原也会受那些士大夫之流诟病,但我既不打算再在大唐呆下去,更不会去考虑这些身外之名。既然天色晚了,且住着吧。

  正睡意朦胧间,只听“砰”一声门响,似有一道夜风扑到脸上,我一惊,忙坐起身时,浓重的酒气直喷到我的面门,那熟悉却低哑的嗓门在叫道:“落雁,我来了!”

  纥gān承基!

  我又惊又喜,顿时睡意全无,忙坐起身来,却见一道人影已踉踉跄跄扑了进来,扑倒在置了茶具的圆桌上,摸索着茶壶茶盏,却将一只杯盏撞到地上,登时碎了,“啪”地一声脆响。

  我知他是渴了,忙趿了鞋,借了窗外隐约的光芒倒了一小盏,递给他,看他一口喝了下去,走过去先把门关好,便起身找火石,yù先将红烛点着。

  正在黑暗中擦出两星光芒时,已有人冲过来,从后面将我抱住,夺了我手中的火石,道:“别点烛了,我不喜欢你点烛。”

  他远远一扔,只听咕碌碌响,也不知滚到哪个角落里去了。

  我只觉他酒气冲天,温热的气息,直扑到我的颈脖之中。

  我无奈地叹息,轻轻道:“承基,我是书儿。容书儿。”

  纥gān承基的身体明显僵直了一下,旋即笑道:“落雁,别骗我了。容书儿又怎会来这里?她的心里,永远只有她自己,和她的东方清遥。我,我算什么?”

  我心下一黯,回身紧紧抱住他,哽咽道:“对不起,对不起,承基,我错了!”

  纥gān承基呵呵一笑,道:“你有什么错?我才错了!一片真心待她,却给她践在脚下,视如粪土!我恨自己,怎生就那么贱?一次次为她魂不守舍,一次次由着她骗我!先在桃夭那里拖住我,让她的人去偷那些害死我的密信;又在官兵围捕我时哄我说喜欢我,握住我的手臂让我受擒;最可恨的是,我在狱中,她那么信誓旦旦说爱我!而我居然还敢再相信她!在知道她受伤濒死后,我不惜为她背叛了太子,只为能保护她!”

  “哈哈,落雁,知道吗?我出来后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容家去找她,却听她的丫环说她去佛寺了,活蹦乱跳地去了佛寺!我气得几乎想吐血!居然又是陷井,容书儿为了报仇设的陷井哪!我想杀她,真的想杀了她!”他将我抱得更紧,却呜呜地哭了起来,受尽委屈的孩子般呜呜大哭着,边哭边道:“可我到底下不了手去。我看她在风中那么憔悴立着,就是下不了手去!我就是杀了我自己,也下不了手去!”

  “别说了,承基,你别说了。我错了,对不起,承基!”我泪流满面,捧住他湿润的年轻的脸,踮起脚尖,亲吻他的唇,他的面颊,他的泪水。

  纥gān承基的唇微微转侧,找到了我的,立刻衔住,深深与我吻着,两人的面颊相触,温热的泪水滴到彼此的面颊,胡乱在面颊上流着。

  我缓过来时,纥gān承基已睡着了。

  我重新寻着了火石,点着红烛,细细看他睡梦里安静的面容。清俊好看,却一直蹙着眉,深深的皱痕狠狠刻在他的眉间,我的心头。

  他终究,是不肯原谅我了。

  抬眼窗外,已经蒙蒙亮了,也不知刚才缠绵了多久。这是,我在大唐的最后,亦是唯一的一次放纵罢!

  第四十九章 别唐

  我收拾好衣饰,俯下身,最后亲吻了一下他的唇。

  他轻轻呻吟了一声,侧过身子继续睡着,眉依旧紧皱成山。

  我又凝视他片刻,狠了狠心,起身开门步出了房间。

  走到楼下时,出乎意料地看到落雁正在厅中独坐,将三个骰子在一个白瓷的碗中一下一下掷着,在幽暗灯火和黯淡晨光下发出清冷的丁丁声,看到我下来,她也不起身,只将一蛊酒凑到唇边,缓缓喝着。

  我走到她身边,安静说道:“我要走了。”

  落雁依旧没看我,又喝了一蛊酒,嘲讽般挑了挑眉,道:“你又要扔下他一个人孤零零的?”

  我裹了裹衣衫,萧索道:“我也是孤零零的。”

  落雁霍地站起身来,冷冷看我,尖厉道:“你自找的!他对你那么好,为什么一直伤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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