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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君如山_十世【完结+番外】(16)

  可是这样毕竟不是长久之法。他虽然答应了连愚山不告诉皇上这件事,可是天下又有什麽能瞒得住皇上的?云珞虽然现在还嫩点,只是因为初逢巨变,打击接连不暇,许多事尚未顾及得到。但他毕竟是云珂的儿子,想必用不了多久便会习惯皇上的身份,掌握权倾天下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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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神官的马车虽然缓慢,却仍然按时抵达了京城。

  连愚山身体虚弱,舟车劳顿,心事又重,因此总是不见起色。奇怪的是诞子丹的药xing竟然提前了近一个月,突然猛烈起来。

  云璃见他的qíng况不容乐观,无论如何也不放他离开自己的视线。

  连愚山因为服了药,整日昏昏沈沈的,一日之间大半是在睡著。云璃将他打扮成神侍官的模样,随著自己的马车一起进了宫。

  云璃因为身份特殊,又持有先皇御赐的金牌,所以从无人来盘查他的车队。

  连愚山这日醒来,已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撑起身子环顾四周,虽没有来过,但从周围的装饰及香炉里燃著的宫香可以判断出,这是宫里。

  他微微一惊,扶著chuáng头坐起身来。

  云璃贴身的侍从官端药进来,看见他醒了,道:“连公子,该喝药了。”

  “这是什麽地方?”

  那小侍从道:“这里是睿麒宫,是先皇御赐的大神官的寝宫。”

  连愚山知道这个地方。他从小做云珞的侍读,对皇宫熟悉之极。睿麒宫偏居一隅,离皇上的紫心殿有一段距离。以前他曾听云珞说过,睿麒宫禁止闲杂人等入内,也没有一个太监和宫女,在这里服侍的全部是水神的神侍。

  连愚山有些放下心来。其实他jīng神不济,根本也无力再有什麽反应。

  慢慢把药喝了,连愚山的手虚软得有些哆嗦。只是坐起身来这麽一趟,身上已出了一层虚汗。

  小侍从扶他躺下,小心翼翼的模样,好像他是易碎的瓷娃娃。

  连愚山忽然想起自己现在不知是什麽样子。他已经很久没有照过镜子了,记得上一次揽镜自顾,还是在宾州的时候。

  那日正是出事的前一晚。云珞自连太守夫妇回来後,便搬去了崇胜园。二人虽然白日能够自由见面,但晚上却不得不分开。不过云珞岂是那麽好相与的?连愚山在他第一次翻窗爬进自己寝室的时候,惊喜之下首先想到的是他不成体统,责备了他几句,被他一把抱住。

  “小书呆,你还真是个小书呆。连文相不愧是一国之相,果然有识人之才,先见之明,给你起名叫连愚山。愚山愚山,真是愚君如山也。”云珞笑嘻嘻地说完,在他反驳之前,先一步堵上了他的嘴。

  有了第一次,自然就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後来连愚山gān脆每夜大开著房门等他,倒省得半夜被他抱怨连府的窗子太旧,每次掀开都担心窗扇会坏掉。

  连愚山不做贼,可总觉得有点心虚,担心被父亲知道後大怒。云珞却道:“连太守是聪明人,就是知道了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当作不见罢了,难道还真要和我这个未来的准女婿计较麽?真是个小傻瓜。”

  “什麽准女婿。”连愚山瞪眼。

  云珞笑道:“你嫁给我做太子妃,我不是连太守的女婿是什麽?”

  连愚山涨红脸,道:“不是嫁,是入主东宫。而且也不是太子妃,是景阳侯!”

  “好吧好吧,反正都一样。”云珞把连愚山拉到铜镜前,指著镜中的二人道:“你看咱们郎才、呃、呃……郎貌,多般配。”

  连愚山抿嘴一笑,道:“那麽谁有才?谁有貌?”

  云珞想了想,咬牙道:“你有才,我有貌。”

  连愚山这才舒下心来,回头捏起他的下巴,学著街上小混混的语气道:“美人,今晚公子陪你开心。”

  云珞矮下身,依在他身前做娇羞状,掐著嗓子道:“公子好坏~~”

  连愚山打了个哆嗦,“原来风流公子也不是好做的……”

  云珞埋在他胸前蹭啊蹭,不依道:“公子好坏,公子好坏~~~”

  连愚山被他弄得发痒,咯咯笑了起来。

  那夜云珞走後,连愚山趴在chuáng上,越想越好笑,忍不住爬起身来揽镜自照。

  想起方才云珞一脸沈痛地承认自己以色侍人的可爱模样,比较镜中的自己,连愚山承认好像确实云珞更漂亮些。不过凡是男人,都更喜欢被人夸赞自己的才华而不是容貌。云珞这样高傲的人,除了连愚山,这世上大概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让他说出这些话了。

  ……

  连愚山回忆起那些往事,遥远得好像上辈子的记忆,但他仍清楚地记得,当时那镜中人嘴角含笑,双眸流转,神采四溢,实是一位翩翩佳公子。

  连愚山慢慢抚上已经凹陷的双颊,忽然迫切地想看看,现在的自己,变成了什麽模样。

  31

  “那个……”

  “公子,什麽事?”那个侍从端了托盘正要走,听到连愚山的声音驻足回头。

  “我、我想照照镜子。”

  那个侍从微微一愣,随即道:“好,你等等。”

  内室里没有镜子,侍从出去转了一圈,在另一个内殿找到一面,捧了进来。

  连愚山撑起身子,向镜中望去,却觉得视线模糊,道:“屋里太暗了,麻烦你走近点。”

  侍从看看外面豔阳高照,光线充足,心里有些奇怪,不过没有多想,还是上前走了两步。见连愚山撑著身子甚为吃力,便蹲下身子,将镜子举到他面前。

  连愚山呆呆地望著镜子出神,过了片刻,垂下眼帘,微弱道:“好了,多谢。”

  侍从离开了。连愚山慢慢倒回chuáng上。他心里十分清楚,即使是身体健康内功深厚的男人,逆天孕子也会身体大损,废掉大半功力。像自己这样,只怕……

  连愚山别过脸,不再去想那镜中已枯萎凋零的容颜。

  **********

  “皇叔这次来京城,打算呆多久?”

  “做完祈福就走。”

  “这麽快?”云珞道:“皇叔难得回京城一趟,多留些时日吧。”

  云璃淡淡地道:“臣这次回来,只是为了先皇的法事和祭典,不便久留。”

  “那也不用这麽急。”

  云璃道:“其实臣的神侍中有人患了病,必须早日回百泽调养,所以臣实在无心久留。”

  云珞说要让御医去看看,被云璃拒绝,才想起皇叔的医术岂是那些御医们比得了的,只好作罢。

  过了片刻,云珞忽然轻声问:“没有见到父皇最後一面,皇叔是否遗憾?”

  云璃望向云珞,与云珂相似的面容气度清雅,平静温柔,轻声反问道:“你父皇辞世时,是否有什麽遗憾?”

  云珞愣住,过了半晌,才吐出两个字:“没有。”

  云璃深深望著云珞,缓缓道:“故去的人没有遗憾,活著的人又何必自寻烦恼。”

  云珞心中一动,没有说话。

  云璃微微一笑,转过身,指著御花园中朵朵娇豔绽放的鲜花,道:“皇上看这些花儿,随风摇曳,风姿绰绰,何等美丽。只是随著秋意渐浓,凋零的日子也不远了。”

  云珞随著他的视线望向美丽的花海,道:“可是明年,它们还会再度开放。”

  “不错。”云璃轻轻叹息,语重心长的道:“只是岁岁年年花相似,年年岁岁花不同。即使明年再开,花也不是眼前的这朵花了。”

  云珞疑惑,云璃却不再说什麽,躬身一礼,“臣告退。”

  云珞看著皇叔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触动,回首望著面前美央美仑的景色,神志渐渐恍惚起来。

  *********

  “呕──”连愚山趴在chuáng头,几乎连胃里的胆汁也要吐出来了。他浑身发热,气息浮躁,不过片刻功夫,已经瘫软在chuáng上,虚汗浸湿了单衣。

  云璃坐在他身旁,轻轻拍抚他的後背,眉头紧蹙。

  已经过了好几天,连愚山的药xing反应越来越重,每日体温极高,气力消耗剧烈,随之而来的,还有身体不可抑制的衰弱。

  连愚山生来便患有不调之症,幼时又曾因为意外引发的肾脏之病差点丢了xing命,这样体质本来便不应该逆天孕子,何况是现在这种qíng况。前几日听侍从说连愚山大白天里也看不清东西,只怕……

  孩子已经显现落掉一次了,云璃担心这个孩子在连愚山腹内根本养不活。

  连愚山终於缓了下来,头发被汗水浸湿,凌乱地贴在面上。

  他心里也十分清楚,即使是身体健康内功深厚的男人,逆天孕子也会身体大损,废掉大半功力。像自己这体质天生便差,又不曾习武的人来说,更是九死一生。可是不论再怎麽苦,这个孩子他都要保下来。

  “大神官,怎麽样?”

  “嗯?”

  连愚山望著正在帮他把脉的大神官,轻轻问:“可以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了吗?”

  云璃顿了顿,微笑道:“都三个多月了,这麽大的药xing反应怎会还不知道。我看啊,十之八九是男孩了。”

  连愚山微微一笑,喃道:“果然是。”

  “你怎麽知道?”

  诞子丹分为yīn阳两xing,yīnxing为雌,阳xing为雄。但服用时并无法分辨,只能在与服用者的朱血相融合三个月後才能慢慢显现出来。yīnxing与母体两极相克,至柔之xing,伤身耗体;阳xing与朱血相融,吸收迅猛,刚烈之极,母体受损更甚。不论哪一种,受孕者都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连愚山眼帘慢慢阖上,面上带著甜蜜的微笑,声音渐微:“是水神告诉我们的……”

  *******

  二十一天的祭典很快就结束了,可是因为神庙里还有些事,耽误了云璃的脚步,所以不得不延迟了几天。

  连愚山在睿麒宫住了这麽久,见一直平安无事,也渐渐放下心来,不再像初时那般焦虑。

  这日午後,连愚山小睡醒来,口渴难耐,见chuáng头矮几上放著小碗,端了过来,却见又是一碗黑漆漆的汤药。

  连愚山微微蹙眉。他这几日喝药便如饮水一般,简直苦死人。即便他从小已经喝惯,仍不免觉得难熬。只是他不想因为这点小事麻烦侍从,只好一口一口,缓缓将药汁喝尽。正在此时,忽然听见殿外传来了一道刻骨铭心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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