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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君如山_十世【完结+番外】(26)

  云珞掀开chuáng前的半边幔帐,向chuáng上望去。连愚山已经昏厥,面色青白,发丝凌乱,浑身汗迹未消。

  55

  云珞握住连愚山的手,冰冰凉凉,让云珞的心也沈了下去。

  “皇叔……”云珞嗓音沙哑道:“不要孩子了,保大人!”

  “皇上!?”

  “皇上!?”

  云璃和身後的御医们同时发出惊呼。

  “保大人!”云珞再次坚定地重复了一遍。

  “不……”

  微弱的声音响起,连愚山幽幽转醒过来,无力地道:“要、要孩子……”

  “小书呆?”

  连愚山半睁开眸子,却没有看向云珞。另一只手缓缓抚到腹上,似在保护这个孩子,低弱地道:“要保孩子……”

  云璃蹙紧了眉头。连愚山这个样子,根本没有办法产下胎儿,他的心脉确实已极其衰弱,撑不到那个时候。刚才云璃反对御医们的意见,只是想再尽力试一试,纵使能产下胎儿,连愚山jīng力衰竭,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可是这些云珞却不知道,他轻声道:“小书呆,这个孩子我们不要了,你要是实在想要孩子,以後我来生,好不好?”

  “皇上!?”御医们听到皇上的话,再次惊呼起来。

  云珞充耳为闻,目光温柔似水,凝视著连愚山,好像天下只有他一个人。

  连愚山的眼角湿润,长长的睫毛轻轻打颤,黑黑的眸子沈静如水。他闭上双眼,低吟了几声,握著云珞的手微微用力,时松时紧,如同痛苦的旋律。

  云珞的手在发抖,却不敢落力,似怕让他痛得更紧。

  连愚山慢慢睁开眼,漆黑的眸子暗淡无力,盈满痛楚与不舍,却温润一如当初,如同秋天最後一素残花,即将被风儿卷走最後残骨,无可奈何地落去。

  “珞儿,我不行了,把孩子留下吧……”

  云珞猛地用力,几乎将连愚山的手骨揉碎。

  连愚山心里一痛,忽然急促地喘息起来,张开嘴用力的吸气。

  云璃见状连忙唤道:“小九,药!”

  “这里!这里!”小九慌忙把刚取来的保身丹递过来。

  云璃扶起连愚山,给他喂下药去,伸手入衣襟,在他胸腹部揉抚,舒缓胎动给心脏带来的压力。

  心痛伴著腹痛,让连愚山呼吸得分外吃力,好在那药见效甚快,暖暖地在体内散开,终於让他生出几分气力。

  连愚山缓过气息,望著云珞痛苦忧伤的面容,忽然往事如雾,一幕一幕,轻轻淡淡缥缥缈缈的从心底浮起。

  连愚山微微一笑。

  云珞一直凝望著他,此时迎著chūn日的阳光,乍见这轻柔一笑,但觉那个笑容竟是异样的素净温宁,清润难言,不由心中剧痛,钻心噬骨。

  “皇上。”连愚山忽然轻声唤出这陌生而疏离的称呼,让云珞心下一凛。

  “愚山自五岁起,陪伴陛下身边,读书受教,日日相伴,但求吾皇将来英明神武,福泽四海,河清海晏,耀我大云……”连愚山微微一顿,勉力续道:“如今陛下登基,天纵才智,盛世清名,愚山唯心足以。愚山一介罪民,私怀龙种,罪不可恕,惟有以命换命,为大云保留一点骨血,请皇上切勿、切勿以罪民……为重!”连愚山说到最後几个字,已几近脱力,冷汗出了一身。

  “小书呆……连愚山……”云珞从心底渐渐浮起冰凉的寒意,将他全身笼罩。

  现在在他面前的,已不是那个和他倾心相伴的小书呆,而是忠贞愚守,以江山为念,以百姓为先的连愚山。他要的,不是珞儿的珍爱qíng深,他要的,是大云皇帝的责任与无qíng。

  连愚山的梦,已经醒了,他与珞儿,在先皇去世的那一刻,已是天涯陌路。

  “连愚山,你竟然如此bī朕。”云珞一字一字,带著犀利的愤怒和绝望的悲哀,从心底深处挤出来。

  连愚山缓缓合上眼,软软地躺在那里,不忍多看一眼那心碎的表qíng。

  内室里一时静默无声,只有连愚山不时发出的低吟,和痛苦辗转间的轻弱挣扎。

  云珞哀伤而无力地望著他,不言不语,直到这诡异的沈静,被大神官沈重的话语打破。

  “皇上。”云璃面沈如水,轻声道:“胎儿的气力快尽了,不能再拖了,大人和孩子,只能保一个。”

  云珞浑身一震。

  那位老迈的太医上前,沧桑的手把住连愚山的脉,低低道:“大神官说的不错,不能再拖了。”

  连愚山轻轻睁开眼,望向云珞,黑黑沈沈的眸子深处,泛出一抹淡淡的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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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珞浑身轻颤,不能自己。想转头避开连愚山的目光,却一动不能动。

  老太医後退几步,撩起长袍,俯首跪倒:“皇上,老臣放肆一言,连公子母体孱弱,心脉衰竭,恐怕舍了胎儿也难以保全。老臣斗胆,奏请皇上保小皇子。”说著重重一叩,磕下头去。

  後面几名御医也纷纷下跪。

  云珞望向云璃,脸色惨白得没有一丝人色,仿佛三魂已失了六魄,只剩下一个空dàngdàng的壳。

  云璃面沈如水,偏过头去,无言以对。

  “皇上……”

  连愚山低弱的声音几近叹息,但这声轻唤却是如此坚定、坚决,不可回转。

  连愚山,你竟然如此bī朕,如此bī朕……

  云珞知道,要保皇子,只有最後的办法:剖腹取子。但是这样一来,连愚山便难寻生路。

  云珞的声音犹如被砂石碾过,撕裂不似人言,每一个字,都割在心底,他艰涩地吐出两个字道:“准、奏!”

  “请皇上离开这里,莫被血光冲了圣驾。”云璃低低地道。

  “今日没有人,能让朕离开这里。”

  云珞看著他们给连愚山灌下止痛的汤药,掏出薄薄的刀片,准备好一盆盆清水,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慢慢沈淀,凝成冰一般的冷。

  他们解开连愚山的衣襟,露出白玉一般圆润的身子和高隆凸起的腹部,胎儿悸动的脉络清晰可见。

  云珞在旁呆呆的凝视著,掌心被自己的指甲刺出鲜血,犹不自知,心口好似破了一个大dòng,正在汩汩的灌入冷风。

  忽然,一块温润的淡绿映入云珞眼帘,那晶莹的色泽,粗糙的雕刻,稚嫩的字体,无不那样熟悉。

  云珞只觉轰然一声,眼前一片白茫。

  “滚开!你们都滚开!谁也不许碰他!谁也不许碰他!”

  云珞猛扑上去,状如疯虎,挥开众人,把连愚山死死搂在怀里。

  “皇上!?”众人大惊。

  “滚开!通通都滚开!你们这些该死的家夥别过来!谁也不许碰他!”云珞双目赤红,不顾一切地抱著连愚山,不许任何人接近。

  连愚山刚才喝下汤药,已经昏迷过去,此时被云珞紧搂在怀中,彭隆的腹部受到挤压,生生痛醒了过来。

  云珞低下头去,见他双眼半睁,混沌地望著自己,柔声道:“小书呆,你别怕,有我在,谁也不能伤你。”

  连愚山的双眸渐渐清明起来,他双唇龛动,却挣不出一丝声音。

  “小书呆,别怕,别怕……”云珞喃喃自语,在连愚山的额间鬓发落下点点轻吻。

  众人被皇上的模样吓住了,手里拿著刀片不知所措。云璃呆呆站在一旁,被眼前这似曾相识的一幕震慑。

  寝室的大门忽然推开,一人披著满身寒风霜意,缓步踱了进来。

  “走开!”他冷冷一声,喝退呆立在chuáng前的众人,走上前去,手掌轻挥,无人看清动作,他已一掌劈昏了神志恍惚、武功高qiáng的皇帝。

  “昭阳侯!?”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眼前一身白衣,长发轻束,寒气bī人的人,正是当朝太後,昭阳侯云夜。

  云夜拎住云珞衣襟,向後一丢,冷道:“给我把他扔出去。”

  众人手忙脚乱的去接皇上。可是昭阳侯这随手一抛倒是轻松,只可怜那些太医院的御医们,一个个都手无缚jī之力,又年纪老迈,哪里接得住这年轻健壮的皇帝坠落之势。只听“哎哟……”“小心……”“皇上……”等纷乱之声叠起,内室顿时混成一团。

  57

  云珞幽幽醒转过来,望著chuáng顶的幔帐,脑子模糊,心里隐隐惦记著一件大事,突然醒悟过来,猛地翻身坐起。

  “啊……”

  脑袋一晕,後颈隐隐作痛。

  “皇上,您醒了?”喜丸连忙上前扶住他。

  云夜下手十分重,整整让云珞躺在chuáng上昏迷了两天,还不许任何人给他看,只让他自己清醒过来。

  云珞顾不上头晕脑胀,抓著喜丸的手连声道:“我昏了多久?连愚山呢?他怎麽样!?”

  喜丸道:“您昏迷了两天,连公子已诞下小皇子。”

  “什麽?”

  云珞眼前一花,险些又晕了过去。他不太记得自己当时发癫失神的事了,只记得最後自己下了旨意保孩子,那些人准备给小书呆剖腹取子。此时听说孩子已出生,心里顿时一片雪凉,挣了喜丸的手就向外奔。

  这里是睿麒宫侧殿云璃的房间,与连愚山栖居的主室很近,便於云璃随时照顾他。

  云珞跌跌撞撞的闯进房间,安神香冉冉地燃著,幔帐长长垂地,连愚山双目紧闭,安静地躺在chuáng榻上。

  云珞扑过去,守在一旁的御医连忙道:“皇上,连公子失血过多,还没醒过来,您轻一点。”

  “什麽?”

  云珞呆呆的,没有反应过来。

  御医道:“昭阳侯殿下的医术高明,妙手回chūn,为连公子剖腹取子,大小均安。”

  云珞跌落在chuáng榻边,紧紧握住连愚山苍白的手,久久不能言语。

  御医悄悄地退了下去。

  永夜宫中,云璃望著眼前一身劲装,满头白雪的人,心思起伏,过了半晌才道:“你想好了?”

  “嗯。”云夜将流云剑在腰间缠好,淡淡地应道。

  云璃道:“你就这样一走了之?不为珞儿想想?”

  云夜淡淡地道:“他已经长大了,不需要我cao心。後面的事我都jiāo代好了,你适时告诉他即可,何必那麽麻烦,搞什麽临别依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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