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庸君_公子欢喜【完结+番外】(18)

  同来的进士们扯开话题说:“陆相高风亮节,晚辈仰慕已久,今日一见,激动之qíng更是难以言表。”

  又说:“此匾可是太祖皇帝御赐的那块?陆府贤德,天下再无人能及呀。”

  “啊呀,这可是陆相的墨宝?当真金钩铁划,气象万千。晚辈综观古今名家,何人能及陆相之万一?”

  笑谈间,他一人独坐不语,几分忍耐的神色。难怪辰王爷笑说他是第二个方载道。

  老伯从锅里捞起了馄饨,问陆恒修:“对了,大人,这状元的娘能封个几品诰命呐?皇上赏不赏凤冠霞帔的?”

  坐在陆恒修对面的宁熙烨笑著反问他:“您说该封个几品?”

  “这我哪儿懂呀?咱又不识字。”老伯摆手道,“可我思量著吧,怎麽也不能太小吧?公子您想呀,她儿媳妇可是公主,这将来要是过了门,是婆婆给媳妇下跪呀还是媳妇给婆婆行礼?要乱了规矩了不是?一看就知道您是没娶媳妇的,娶了媳妇您就知道了,这里头学问可大著呢,将来要是婆媳两个闹起来,那夹在中间的滋味可有你受的。老娘不认你,媳妇不让你进房,呵呵……”

  “不让进房?还有没进门就把你关门外的呢。”宁熙烨哀怨地瞟著陆恒修道。

  後者脸色微变,盛著馄饨的勺子递到一半又转回来,送进了自己的嘴里。

  “那什麽,小修,我的……”正满心期待著有人喂的人立刻不满地来讨。

  “是麽?”头一低,悠闲地喝口汤,陆恒修奇道,“我怎麽不知道?”

  “小修……”

  崔家的小公子也曾来访,众人都到了,唯独他姗姗来迟。陆恒修留心看了看,错银镶宝珠的凌云冠自两边垂下长长的留缨,青衣衣摆上用丝线暗绣了祥云翠竹的纹样,人如松,发如墨,眉似远山,薄唇微抿,一双乌黑鎏金的眼不经意地扫来,傲气凌人。刚一进屋就把其他士子比了下去。

  他拱手对陆恒修道:“晚辈见过陆相。”

  连声音也是冷泉般的清冽,口气疏离。

  陆恒修说:“恭喜崔小公子高中,来日前途必不可限量。”

  掀了掀嘴角算是回个客套的笑,崔铭旭回道:“不敢,不过是比落榜好些。”

  此言一出,傲得屋内的其他人也有些看不下去,撇著嘴低声道:“切,徐状元也还没这麽张狂,不过是比我高了一名就这麽……”

  新科进士们走後,齐嘉才探头探脑地出现在门边。

  陆恒修招呼他进来坐:“小齐大人来了,刚刚就听下面说了,怎麽请您您不进来?”

  “我……下官方才有些事。”齐嘉道。低著眼看手里茶碗上的花纹,yù言又止。

  “齐大人有事不妨直说。”

  齐嘉是个直xing子,有什麽事都写在了脸上,看他为难的神qíng,陆恒修就知道他一定有事。

  齐嘉抬头看著陆恒修,问道,“陆大人,这次的新科进士您觉得如何?”

  “皆是一时之良材。”陆恒修想不到他会问起这个,沈吟道。

  “那、那个……”齐嘉追问,意识到了什麽,忙住了口,神色小心地说道,“听说那位琼州府的庞公子从小就是有名的神童……”

  “庞公子家学渊源,自幼便得熏陶,所读所闻比旁人多一些也是应该的。”

  “前日无意间听周大人说,杜榜眼的文章很得几位阁老喜爱。”齐嘉盯著茶碗,面色有些不自然。

  陆恒修听他兜兜转转地尽往新科进士们的身上扯,便知道了他的来意,也不点破,顺著他的话说道:“各花入各眼,文章好坏谁也说不准。”

  “哦。还有……还有那个字写得很好的沈公子呢?”齐嘉继续问道,青花的茶碗快被他看出两个窟窿来。

  “金钩铁划,气势不凡。”

  “这样……”齐嘉沮丧地垂下头,双手捧著茶碗,把新科进士们提了个遍,唯独只字不谈崔铭旭。搜肠刮肚再说不出别的话,就要走人,神qíng却是yù语还休,眨巴著乌黑的眼睛看著陆恒修,“那……那就不打扰陆大人了。”

  “崔小公子天资聪颖,才gān非常,齐大人勿需担忧。”陆恒修见他扭捏,来了半天也不敢表明来意,只能挑明道。

  齐嘉一怔,手里的茶碗一跳,慌忙抓牢了捧在掌中,结结巴巴地跟陆恒修辩解:“不……不是……我、我就是……我问的是徐状元,徐状元,呵呵……”

  “哦,徐承望,徐状元。”陆恒修见他不肯承认,不愿难为他,便顺著他的话说道,“徐状元为人淳厚方正,倒是能合方载道大人的脾气。”

  “是,是呀。下官也这麽觉得。”齐嘉讪讪道。

  被陆恒修的目光打量得坐不住了,火辣辣的,如坐针毡一般,便放了茶碗要告辞。

  陆恒修也不留他,只是看著他孤单的背影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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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戏台上敲锣打鼓地演著才子佳人的戏码,风流倜傥的书生,明豔动人的小姐。

  太後边看边道:“以後让他们少演些,看看宁瑶都看成什麽样了?就是整天看戏闹的,先前是她自己吵著喊著要嫁状元,现在有了状元又不肯了。真是,戏台子上的戏哪有真的?打哪儿来这麽些个文采又好又俊俏的状元?要不怎麽都说前头的顾太傅是人中龙凤呢?不就是因为少呗。一窝一窝养的那是野鸭子。这回还算好的,先帝那会儿,哀家还见过六十多岁的独臂状元呢!就是前两年告老还乡的潘大人,人家那时候孙子都这麽高了……他游街时人家那个闹哟……”

  辰王爷接道:“是啊,当时都这麽劝她来著,小丫头都没听进去。旨意还是她央著我从陛下那儿请来的呢,现在可好了,本王两面不是人了。”

  “现在说这个还有什麽用?”席下的永安公主红著眼圈哀叹,“陛下圣旨都下了。可苦了我的瑶儿……”

  太後见她如此,便软了口气:“行了行了,模样虽然丑了点,但都说人品不差。宁瑶嫁过去後,是决不会亏待她的。儿孙自有儿孙福,你qiáng求不来的。”

  永安只能无奈地点头。

  宁瑶郡主下嫁这一日,轰动了京城。

  原先还有人说状元郎长成这个样子,郡主是绝不会嫁的。连徐承望自己也几次找过陆恒修,说是郡主金枝玉叶,高攀不起。

  辰王爷跟他道:“现下城墙上的皇榜都褪了颜色了,你说还能再改吗?难道你还嫌弃郡主不成?”

  徐状元忙说不敢,牵著郡主拜天地时还是惴惴而又拘谨的样子。

  这样的场合总是少不了应酬敷衍,陆恒修不好这些,待礼成後就悄悄避了出来。退出观礼的人群时,看到崔铭旭站在人群的不远处,高冠锦衣,傲慢而不屑的神qíng。齐嘉跟在他身侧,嘴巴一开一合,滔滔不绝地说著什麽。崔铭旭并不搭理他,冷著脸仿佛与他不相识。

  路过chūn风得意楼,人们都去看状元娶亲了,又是白天,楼下的门都关著,街上也冷清了不少。

  chūn风嬷嬷倚在楼头正“啪啪”地拨著算盘珠子,见了陆恒修便嚷道:“哟,陆相呀,怎麽不去看状元娶媳妇呀?啧啧,怎麽就你一人?那个穿huáng衣裳的公子呢?啊呀呀,上回真是不好意思,还硬要了您一件贴身衣裳做信物,不是嬷嬷我小气,实在是欠账的人太多,奴家都怕了。还好还好,那位公子後来把衣裳赎回去了,您拿到了麽?嘻嘻……”

  想起那一晚及第二天清晨的事,陆恒修满脸飞红,招呼也顾不上打就闷头走了过去。那件衣裳,被那个谁收著呢。每次笑嘻嘻地说要给他穿回去,哪一次不是穿到一半又脱掉的?想起来就气得牙痒痒。

  身後的chūn风嬷嬷还在喊:“陆相呐,下个月咱家飘飘就要许人家了,您来捧个场呀……”

  走到了路口拐一个弯,横空里凑过来一张笑脸,被吓得後退了一大步。

  “朕就知道朕一走,小修一定也呆不住。”huáng衣的人手里摇一把纸扇立在跟前笑得阳光灿烂。

  “你不是回宫了麽?”

  徐状元好大的福气,娶妻时能得皇帝也来露个脸。当然也就只露了个脸,看著拜完了天地就急著摆驾回宫。累得新郎官刚从地上爬起来又硬生生跪了下去。

  “朕也想和小修拜天地。”宁熙烨眨著眼看著陆恒修。

  “……”一直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厚脸皮,大街上也能脸不红气不喘地把qíng话说得理直气壮,陆恒修又羞又恼,回身进了一家酒楼。

  酒楼里正有说书先生在说书,小长桌上放一块惊堂木,银发长衫的老者手中执一面纸扇,把太祖皇帝起义称帝的故事讲得跌宕起伏jīng彩纷呈。

  底下就有人议论,太祖皇帝是盖世的英雄,文韬武略,阵前如何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帐下又是如何的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曾有一次兵困围城,眼看就要支撑不住,一夜间城外又凭空多出万千兵马,本该被困在城中的他赫然出现在了阵前,威风凛凛,仿佛天帝麾下的神将。南征北战,东征西讨,方在马背上夺得这一片大好河山。

  又有人说,太宗皇帝也是圣君,jīng於治国,长於安民。百废待兴时振农业,兴工商,取良士,重能臣,二十年间政通人和,四海升平。

  文宗皇帝、仁宗皇帝、景宗皇帝等等,大宁朝历代多出贤主,或守业有成,或开疆拓土,都是要流芳百世的一代仁君。

  最後提及先帝德宗皇帝,又是了不起的明主。继位时尚是幼弱少年,却jīng明qiánggān,甩脱了辅政大臣的挟制独gān出一番大事业。德宗帝之前几代皆属顽主,荒废朝纲,危及国本,更有其他宗室子弟意图谋反篡位。德宗皇帝内理朝政平息叛逆,外讨北蛮解除边境之危,更重用陆明持、方载道等一批刚直名臣,实可称中兴之主。

  酒楼中人生鼎沸,将历代有为君王一一议来,宁熙烨愣愣地执著酒盏,眼睛盯著斑驳的桌面,笑容僵在了脸上。

  忽有人道:“那当今皇上算是个什麽君?”

  “无功无过,不过是个庸君。”有人淡淡道,“这也是祖上积德呢。”

  宁熙烨眼中一凛,僵硬的脸上飞快地划过一丝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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