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庸君_公子欢喜【完结+番外】(20)

  “钱小姐文采了得,可谓当世才女,只是太过柔顺静默。”

  “……”

  十二位官家千金入宫,早成了京中议论焦点,便是平民百姓在茶余饭後也要拿出来点评一番,朝中众臣更是议论纷纷,相貌、品德、才学……能说的都拿出来说了个遍。陆恒修纵使心里不愿听,也免不了听到几句,而今太後要他来评论,心中酸涩又为难,既怕赞许得太过又怕半点不夸让太後看出了他和宁熙烨间的不单纯,一字一句都说得艰难。

  “旁人都道丞相大人擅长看人,果然观察入微,一丝一毫都躲不过大人的眼睛。”太後掩嘴笑道。突然脸色剧变,收起了笑容,冷冷道,“大人腰上的那个平安结甚是眼熟,哀家好像在哪儿见过,是谁送的?”

  陆恒修闻言,手腕一颤,反shexing地往腰上摸去,见太後唇边的笑意,又忙放开:“是……”

  “是陛下送的吧?”太後沈声道,神qíng莫测,“哀家还记得那会儿的除夕宴呢,那时候先帝也被你们逗乐了。呵呵……真快,一晃都这麽多年了。”

  “是、是陛下所赠。”心知瞒不了她,陆恒修坦白道。

  “哦。这样。”太後不见怒意,慢慢低头抿了口茶,又慢慢用丝帕擦擦嘴角,方缓缓道,“看来,陛下是立不了後了。”

  语速缓慢,口气是肯定的,隐约还带了点感叹的意味。

  陆恒修不知该如何回答,起身跪下,垂下头,静静听著她说:“陆相,那你跟哀家说一句心里话,你可愿陛下立後?”

  “臣……臣不愿。”抬起头对上她的眼,陆恒修一字一字答道。

  “你可知天下人要如何议论你?”

  “以色侍君。”

  “这样一来,陆氏一族的贤名可就要断送在你的手上了。”太後的语气依旧不咸不淡,直白而平淡地说出口,落在陆恒修耳中却如响雷一般,震得满脸愧色,低下头,再不敢看她的眼。

  “哀家累了,陆卿家请回吧。”

  跨出门时,她在背後问道:“即便如此,你仍不悔吗?”

  “是。”门外,豔阳高照刺得快睁不开眼,闭起眼睛仰起头,一点一点把心里的沈重压回去。须臾再睁开眼时,他又是那个身著绯红官袍,头戴进贤冠,眉目端肃的丞相陆恒修。

  身後的女子啜著茶,宫装华服,霞光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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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恒俭把金随心买的东西都退了,金随心看著东西被一件一件拿走,哭得伤心,抱怨著他不懂体贴。

  陆老夫人说:“她现在有身孕,你让著他一些。”

  陆恒俭才挑挑拣拣地给她留了两三样,金随心止了哭,笑得一脸得意。

  陆恒修坐在一边看著他们小夫妻吵闹,总有些闹不明白。金随心三天两头大把大把地买回来,第二天陆恒俭再大把大把地退回去,一买一退间不知要留多少眼泪起多少争执,难为这小两口这麽闹腾却一点没有腻味的意思。

  私下里分别找了两人来问,陆恒俭打著算盘说:“咱家有多少钱,经得起她这麽花!可她就这xing子,改不了的,只能让我厚著脸皮退回去。”

  又红了脸,嘴角边挂几分窃笑:“她……她也是想著我,东西虽然买多了,也都是给我的……留一两件,意思一下就挺好的。”

  金随心绞著手绢说:“他就是心疼钱,人家辛辛苦苦买给他的东西,一点qíng都不领。”

  抱怨了半天又低声道:“能不让他退麽?一晚上就见他翻来覆去地睡不好,我哪能说个不字?他也是为了我好,怕我太会花钱你们家不待见我……再说了,夫妻不是越吵越好麽……”

  陆恒修听得似懂非懂,大致明白这对夫妻压根就是把这当成了qíng趣,心中暗暗可怜满城的商家。

  朝中开始有大臣联名上折子恳请宁熙烨立後,宁熙烨笑著说:“这是迟早的事,没什麽。”

  有人来找陆恒修说:“陆大人,皇上年纪不小了,是该立後了。您看呢?”

  陆恒修斟酌著词句,还未开口就被他把话头又抢了过去:“听说阁老们都联名上了折子,皇嗣可是事关千秋的事,总要定下来才好啊。不然万一要有个什麽……啊,也就是防个万一,您说是不是?”

  陆恒修说:“这要看陛下的意思。”

  “啊呀,哪里哪里……”来人却笑得不屑一顾,“少年郎嘛,总是脸皮子薄才说不愿不愿,心里在想什麽老夫哪能不知道?先帝从前也是这样,一拖再拖就是不肯,後来怎麽著?还不是一样立了後,有了二位皇子?那时候,令尊陆明持陆贤相也上了折子的。”

  晚间一同批阅奏折,把那些请求立後的分开放到另一边,短短几天竟快要铺满半个书案,京中的官员上奏,各州的地方官也递了折子表示关切。

  陆恒修看著堆起的奏折心绪复杂,满心挣扎又觉得绝望而无奈。平时总觉得车到山前必有路,山重水复後终会柳暗花明,可是现下,便是下定了决心要与宁熙烨一路相伴,站在如山的奏表前仍不禁羞愧得不敢去翻看。

  “别看了,反正说的都差不多。”宁熙烨过来站在他身侧,无谓地说道。

  “总是要看的。”无论如何回避拖延,总是要面对的。

  “恒修。”宁熙烨拥住他,附在他耳边低声道,“我们学熙仲吧。”

  身躯僵硬,陆恒修愣愣地站著,无言以对。

  愿或者不愿?

  都不是。

  这一走,会掀起如何的惊天巨làng!当年太子宁熙仲出走之时,犹记得朝中人心惶惶,连那位高大雄伟的明主也仿佛一夕之间老去许多。当时陆恒修对熙仲是存了鄙弃之心的,认为他太任xing太无责任心,何事能重过天下,又有何事比弃天下与老父於不顾更大逆不道?

  想不到,风流水转,自己竟也走到了路口。

  “我……”

  “嘘,朕给你时间考虑。”

  太後再未召见过宁熙烨。

  退朝时,陆恒修几度见她站在宫门口远眺,形单影只,满身富贵又通身的轻愁。似是感应到什麽,她回过头来,笑容仍是和蔼:“陆相。”

  陆恒修呐呐地行礼,她淡笑著说:“免礼。”

  当日之事似乎不曾发生。

  宁熙烨去向她请安,她也不再提及立後之事,闲闲地聊几句家长里短,偶尔提起宁熙烨的生母怡贵妃,文静温和的美人,乖巧而大度,即使身怀龙子也依旧笑脸迎人,没有半点恃宠而骄的张狂,可惜红颜薄命。

  “当年熙仲还是个三岁的娃娃,她喜爱得紧,常做了小糕点来逗引,旁人都道她比哀家还像他娘亲。”太後目光悠远,感叹著似水流年,“如今她不在了,熙仲走了,先帝也大行了,独留陛下和哀家,当真物是人非。”

  “朕是母後一手抚育,朕以母後为生母。”

  怡贵妃早逝,宁熙烨自小由太後教导养育,虽非亲生,终有几分母子之qíng。宁熙仲出走後,太後悲伤yù绝,更将宁熙烨视如己出。平日里宁熙烨虽然嘴硬,但心底确实对这位太後尊崇有加,视如生母。

  “陛下孝心哀家甚为感动。”太後凝视著宁熙烨道,“只是帝王家终不是寻常人家,苍生xing命尽在你手便由不得你任xing妄为。当年登上帝位之时,陛下您就该明白。”

  话说到此,太後不再多言,转而又絮絮说起其他杂事,甚至提到许久之前,未出阁时的逸事,旁人家的婚丧嫁娶却都有意无意地回避了。

  “天下苍生太过沈重,若朕想放手了呢?”宁熙烨忽然抬头问道。

  凤钗颤动,玉石轻响,太後一怔,耳畔明璫微晃:“陛下可是玩笑?”

  “不是玩笑。”宁熙烨坚定答道。

  手中丝帕飘飘落地,太後喟然长叹:“当年有人为哀家批命,说是富贵之极却注定无夫无子,哀家一笑而过,却原来是真的。哀家入宫近三十年,先帝他……专注国事,熙仲远走,如今连你也要舍下我,你叫哀家如何一人凄惶度日?哀家不怕日後被先帝斥责,只是你叫满朝的文武百官如何应对?天下黎民又如何看待?”

  “请母後恕朕任xing。”宁熙烨掀袍跪下,双膝落地,虽面有愧色,但狭长凤目中却流光璀璨,分明是下了决定。

  “你……即便是演一场戏你也不肯麽?”

  “朕不愿委屈他,亦不愿拖累他人。”宁熙烨道。

  “不愿拖累他人……”喃喃念著他的话,太後神色茫然,似是被勾起了回忆,又旋即恢复了平静,低声问道,“没有其他的法子了麽?”

  宁熙烨轻声道:“朕错在当初不该坐上这皇位。”

  语气懊悔又夹带著一丝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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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老夫人若有所思地看著面前的陆恒修,偌大的堂上只有二人相对静默,御赐的匾额挂於上首,黑底金字,幽幽闪著沈光。

  “母亲……”被母亲叫来此地的陆恒修低声轻唤。

  陆老夫人不作声,静静地看著他,眸光深沈中透著犀利:“据传陛下执意不肯立後,你怎麽看?”

  “儿子……”陆恒修哑口无言,低头听她训斥。

  “唉……”她却长叹一声,yù言又止。

  半晌方道:“当年我嫁来相府时,你父亲跟你一般的年岁,却已是名声赫赫的一代良臣。也是在这御赐金匾下拜堂成亲,先帝主婚,三朝阁老保媒,酒宴席铺到门外的长巷里,坐中绯袍紫衣,俱是达官。旁人都说,王府娶亲也来不了这麽些个显贵名流,普天下只有相府才能有这样的荣耀,也只有相府才配得上。你父亲却说,这是祖宗庇护,没有世世代代攒下的贤德名声,哪有相府这般的受万众敬仰,也正因此相府子孙才最是难当,下承著万民期盼,上对著先祖隆恩,半点出不得错,步步都要行得规矩。”

  “儿子受教。”陆恒修道,垂头看著脚下的青石板砖。

  “那我问你,若陆氏中有子弟任意妄为,败坏门风,该如何处置?”

  “子孙纵使无能,不能辅政理朝,但亦不可为佞为幸,祸乱朝纲。如有之者,纵天下赦之,陆氏亦决不轻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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