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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明月_蓝云舒【上中部完结+番外】(159)

  苏参军不由呆住了——苏定方、武昭仪?他纵然三年未回长安,却从邸抄上读到过,那位原本跟父亲同级的苏定方刚刚才拜将封公,且正是此次出征突厥的前军总管,至于什么武昭仪,记得似乎是皇上的宠妃。胡人多善舞,亦多能画者,入宫为画师并不稀奇,难道眼前这个胡女竟是这般来历?

  他踌躇着皱眉往下又看了一眼,只见另一边的几个胡婢脸上多少都露出了些惊奇之色,心里不由一动,嘿嘿的冷笑了两声,“你说这些大话唬谁?你若真是苏将军的义女,又曾入宫伺候贵人,怎会无缘无故去往西州?难不成也是要去贩卖丝绸?这话说出来,你身边的胡婢都不信,还想蒙骗本参军,你好大的胆子!来人,拿下她!”

  那两个兵丁得了这句,又转身上前,阿燕和小檀虽然阻挡,却哪里挡得住,撕扯了两下,小檀忍不住尖叫起来。

  安十郎忙叫道,“使不得!快快住手!”回头便急忙忙的道,“参军明鉴,舍妹句句属实,长安人人皆知,舍妹库狄氏为苏将军义女,得昭仪厚爱,便是小的姨父也是因此得了圣上一块‘家风忠谨’的匾额,安家敢拿凉州所有产业与族人xing命担保,舍妹之语并无半句虚言!只是舍妹xing子谦谨,不愿与商队的下人们多说而已。”

  这边一个兵丁已推开阿燕,上来想扯琉璃,琉璃早拔下了头上的银簪握在手里,毫不犹豫对着伸过来的那只大手手背上便扎了下去,那兵丁顿时惨叫着跳了起来。正乱着,门口一条人影一阵风般冲了进来,两个兵丁眼前一花,听得闷雷般的一声“滚!”便先后摔了出去,当真是滚出去足足一丈多远。

  苏参军本来听了安十郎的话心头已乱,突然看见这一幕,更是唬了一跳,怒喝道,“谁人在此撒野?好大的胆子!”

  只见来人已转过身来,是一个四十多岁的高大汉子,一双眼睛里的寒光竟是如有实质,苏参军不由自主便退了一步。大汉这才冷冷道,“谁敢对我家娘子无礼?好大的胆子!”

  苏参军心头有些乱了起来,安家并非小商户,在长安、凉州都是根深蒂固、枝繁叶茂,既然敢说拿族人xing命来担保,此话只怕假不了,这位大汉看身手也绝不是一般人家能养得起的,只是事到如今再往回转,自己的面子却往哪里搁?更别说落下闲话,图谋之事更是难成……他转念间便拿定了主意,厉声道,“你家娘子便是官家女眷,既来公验,也需照实回话,你一个奴仆,敢对官差动手,我拿了你说到御前去又有何妨?来人,把这奴仆绑了!”

  兵丁们见了适才那一幕,多少有些怯了,互相看了一眼,却没人迈步。

  阿古眼睛一眯,寒光更盛,“谁说某是奴仆,你未出世时,某便已在裴都督手下冲锋陷阵,两个小兵敢冒犯我家娘子,某出手护主难不成还犯了律法?”

  琉璃淡然接了一句,“叔父,不如烦劳您将凉州长史请来,这偌大的凉州总得有人来分辨道理,也免得我被人认定是冒充官家女眷,家中护卫也被人认作奴仆之流。”

  苏参军心里顿时一突,自己竟又没有占到理!莫说长史与这安家关系似乎不错,便是刺史来了,只怕也不敢得罪苏大将军的义女、宫中昭仪的红人,真要分解起来,此事要如何了结才好?

  安十郎与安六叔相视一眼,安六叔便大声笑道,“不过是一场误会,何必闹大?参军也是忠于职守而已,如今分解清楚也便罢了!”

  苏参军顿时暗暗的松了口气,面上却依然是淡淡的,“如今乃非常之期,从严盘问来往商贾,不过是苏某的职责所在,既然有安家担保这位娘子乃我大唐的官眷,让她退下便是!苏某也不再追究她的奴仆护卫冲撞官差之罪。”说着看了安六叔一眼,“只是,这出关之货品,还是要仔细搜查!”

  安六叔不由有些愣住了,不知这位苏参军到底是想找个台阶下,还是依旧要难为自己,正想说话,就听有人道,“苏兄果然一片忠心,裴某佩服得紧。”

  院门口的石阶上,不知何时已站了一个青袍男子,神qíng温润,笑容可掬。苏南瑾愣了一下才抱手道,“这位莫不是……裴兄?”突然想起半个月前收到的邸抄上记录的那一条消息,眼睛不由一亮,脸上的笑容顿时从三分变成了十分,快步走了下去,“守约,你是何时来的凉州?”

  裴行俭看了看头发披散了一半的琉璃,眼神微暗,转头再看着苏南瑾时,脸上的笑容却更是和煦得几乎醉人,“守约也不过刚到凉州,一别经年,子玉竟是风采殊胜!”

  两人互相见了礼,又寒暄了两句,裴行俭便笑道,“裴某原是在云威驿前遇见这支商队,听闻他们正好也是去西州,倒是省了裴某出关时再寻人带路,因此想之结伴而行,这才寻了过来,不想竟能遇见子玉,当真是意外之喜。”

  苏南瑾微微一愣,立时又笑了起来,“原来如此,真是巧了!说来子玉在凉州也难得一遇故人,今日能见裴兄,真真是喜出望外!守约兄定然还未用膳吧?横竖也近午时了,这几车货品细细查看,也需花些时辰,小弟便让人先查验货品,咱们到外面小饮一杯,回头再办完这公验事宜如何?”

  裴行俭忙摇头道,“子玉有所不知,裴某此来之故一言难尽,你的心意我领了,这酒却还是不喝的好,若是有人多嘴,裴某倒是无妨,只怕连累了子玉!”

  苏南瑾高高的挑起了眉头,满脸惊诧,“此话怎讲?难道……”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守约也太谨慎了些,这凉州不比长安,难不成还有许多故旧认得出你?再者说,你我何等jiāoqíng,这千里相逢,难不成一杯酒也喝不得了?谁不知守约最会品酒,这凉州美酒与京兆不同,若不喝上几杯,你也枉来这一遭!走走走,你若再跟我见外,便是看不起我苏南瑾了!”说着不由分说拉着裴行俭便往外走,一面便回头吩咐差吏道,“你们给我细细查验外头的车马货物,莫要遗漏,却也莫要损坏!”

  眼见这位适才还一脸桀骜的苏参军揽着裴行俭的肩头,说笑着走出门去,一院子人都有些面面相觑。阿燕忙帮琉璃把头发重新挽好,小檀仔细的cha回了银簪,低声笑道,“娘子下手倒有准头!只是比起古叔来还是要差些,古叔今日实在威风得紧,那个参军吓得脸都变色了……阿郎怎么与这种人有jiāoqíng?”

  琉璃笑了笑没说话,转头看着门口有些出神:这件事qíng实在有些诡异,那为苏参军的热qíng来得诡异,裴行俭的笑容和煦得更是诡异!他到底又是在唱哪一出?

  第6章 他乡故人 自求多福

  正午时分,几辆马车上的货都已打开检查又重新装好,院子的差役们明显有些百无聊赖,安六叔早已打发人去给车队补充水糙gān粮,见此qíng形,忙又买了些芝麻胡饼回来,笑嘻嘻的先送到了他们手中,随后才分给自己人,院子里这才时多了几分活力。

  琉璃越站越冷,恨不得缩回车里才好,却到底有些不大放心,阿燕和小檀劝了两次无果,只好给她拿了个皮手笼过来,饶是如此,她也觉得脚上渐渐发僵。

  直到午时已过,院门口才再次出现裴行俭的身影。他喝得似乎不少,脸颊微红,眼神也有些迷离,只是进门看向琉璃时,眉头却微微一皱。

  苏南瑾比他也好不到哪里去,脚步都有些不稳了,一名小吏忙上来扶他,却被他重重一推,“我自己会走!”说着便微晃着走上台阶。

  安六叔忙跟上了几步,赔笑道,“参军,适才差役们都已查过,小的车队里并无违禁之物。”

  裴行俭也拍了拍苏南瑾的肩头,“子玉,你也知朝廷的规矩,为兄路上不便耽搁,不然定要留下与你痛饮三日!”

  苏南瑾呵呵的笑了起来,“守约放心,小弟这便去办!”挑帘走到堂里,几位胡商相视一眼,忙都跟上。

  裴行俭并未进去,却是返身几步走到了琉璃跟前,“你怎么等在外面?快上车暖暖去!脸都快青了。”

  琉璃早已松了口气,听到这话不由一怔,垂下眼帘,默然转身往外便走。裴行俭目送着她的背影,直到安十郎笑容满面走到身边时才回过神来,看了一眼他手上捧着的过所笑道,“办妥了?”

  安十郎笑着点头,“还是守约你面子管用!”

  裴行俭淡淡的一笑,转了话题,“咱们今日便出城?”

  安十郎看了看天色,“倒还来得及,适才你们出去喝酒时,车队该买的也都已买好,如今白日一日比一日短,谁知何时会变天?多赶半日路也是好的。”

  说话间另外几位胡商也陆续走了出来,最后一个出来的却是苏南瑾,望着裴行俭笑道,“守约兄这便要走?”

  裴行俭点头叹道,“正是,皇命不可违,前面三千里路,只怕再也难遇故人!也不知何时才能与子玉再痛饮!”说着一抱手,“多谢款待,我这便告辞,子玉多多保重!”

  苏南瑾眯着眼睛也叹了口气,“守约何必如此客气?咱们日后自有再会之期,守约一路善自珍重才是!”说着一路将裴行俭送到门口,目送他翻身上马远去,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是欢畅,终于哈哈大笑起来,转身快步走向堂屋,厉声吩咐道,“我有要紧公务处置,谁也不许进屋打扰!”

  一出府衙,安家商队的马车便转弯向西而去,安十郎与赶上来的裴行俭说了两句话,正准备吩咐人走得快些,路边却突然冲出了一个女子,高声叫道,“可是去西州的车队?”恰恰拦在了琉璃的马车前,饶是阿古反应敏捷,车子也摇晃了一下,裴行俭和安十郎脸色都是一变,安十郎带马上去怒道,“你是什么人,不要命了么?”裴行俭则忙对着车内问,“琉璃,你要不要紧?”

  车里静了一下,才响起阿燕的声音,“娘子不打紧。”

  裴行俭松了口气,这才看向拦车之人,只见那人不过十五六岁,看打扮似乎是个唐人婢子,此刻脸色也吓得发白,哆嗦了两下才道,“你们、你们可是过了公验?能出城了?”

  安十郎没好气的道,“与你何gān?”

  婢女忙道,“我家娘子有急事要去西州,原在康氏商队中,只是康氏如今出不得城,货物都就地发卖了,娘子因此想另找一家车队搭伴而去,若是郎君肯伸援手,我家娘子愿以十金相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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