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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明月_蓝云舒【上中部完结+番外】(180)

  麴崇裕打量着手中的册子,点头道,“此时出的历谱,又做得如此齐整,三百文的确便宜,这字也太俊了些,纸也是好的……”突然间反应了过来,抬头看着王君孟,神色里颇有些震惊。

  王君孟重重的吐了口气,“你也看出来了?这是益州huáng麻纸!那一车纸,安家竟拿来做了历谱!”安氏带的货物在城下便是查验过的,哪里有什么历谱?想到前几日安十郎的那幅恭恭敬敬却胸有成竹的模样,他忍不住冷笑了一声,“难怪那次我故意试探安十郎几句,他只道不必麻烦你我,他已有法子处置这些纸张,原来竟不是托词!我只是想不明白,便算他在长安时托人算出了明年的历法,这才半个月光景,怎么能找到那么多人抄出来?你看看这字迹,只怕你我都写不出来,我特意多看了几卷,竟然每卷历谱上的字迹都是一般的出色!”

  麴崇裕目光锐利的翻动着历谱,突然道,“不是写的!”

  王君孟奇道,“怎么不是写的?难不成还是变出来的?”

  麴崇裕把历谱往他手上一递,“你仔细看看,绝不是写的。”

  王君孟自打拿到历谱,认出是益州huáng麻纸来,就有些心乱,此刻定神细细的看了几眼,顿时也发现了异样,那字迹虽然漂亮,笔锋却太过齐整gān净,的确不大像是写出来的……

  麴崇裕拿起自己的印章啪的一声在纸上印了下去,丢到王君孟跟前,“所有的历谱,都是这般印出来的!”

  王君孟愕然看了看那张盖了阳文大印的纸,又看了看历谱,脱口道,“若是如此,那要花多少功夫,又上哪里找那么大的玉石来刻?要花多少工夫?”

  麴崇裕眉头紧锁,沉吟良久才长叹了一声,“我怎么就从没想过可以用这种法子!安家能在半个月内刻出来,怎么会是用玉石?多半是木头!用这种法子,做一本两本自然不合算,若是做几百本几千本来,却比用手抄qiáng了多少去!这却是提醒了我!咱们也可以用这法子来做书做谱,倒是一条绝妙的生财之道!”

  王君孟奇道,“你也要印历谱?来得及么?”

  麴崇裕冷冷的瞟了他一眼,“今年哪里来得及?虽然此事的确是有些可惜,看在安家想出了这般绝妙的主意,今年便由他去……”说着挑眉笑了起来,“至于我要印的,乃是佛经!”

  王君孟不由也连连点头,如今的佛经,薄薄的一本便要一两贯钱,西州人又最是信佛,有些人家便是忍饥挨饿也要买本回去供奉,安家可以用三百文来卖这历谱,想来做成木头字印也不会太过困难,若是能印出几百上千本佛经来,其中利润可想而知……

  他正想点头,却见麴崇裕猛的又抓起了案几上的历谱,脸色慢慢的变得铁青。王君孟忙道,“怎么?”

  麴崇裕“啪”的一声将历谱拍到了案几上,声音冷得渗人,“我们都被裴守约骗了!”

  第23章 一石二鸟 不敢置信

  从西州都护府后门出来,一条幽深的小巷径直通向长安坊的几户庭院,大约因为庭院多数都是空置,平日巷子里便很少有人来往。正月初八,正是都护府刚刚开衙、人心最散的日子,午时前的小巷里,更是静悄悄的一点声息也无。因此,当有人从府衙后门一路向巷子深处而去时,那嚯嚯的靴子声也在小巷的高墙间回dàng得越发清晰。

  小芙早守在了门口,听到这声音,忙打开了门。

  门口站着的高个男子穿着墨绿色的圆领夹袍,神色淡淡的向她点了点头,便举步跨进院子。门吱呀一声关了,过得片刻,斜对面的一处院落的院门却悄然打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闪身出来,匆匆向小巷另一头跑去,软底靴一丝声响也没有发出来。

  拐了一个弯,少年从小巷里跑到坊间的大路上,又走了几步,便进了一扇刷成朱色的大门,一路往里直入内院上房,掀帘低声道,“世子,人已经进去了。”

  麴崇裕穿着一身绯色的jiāo领袍子,虽然正是年节,脸上却明显清减了些,倒是多了几分棱角分明的锐气,听到这声回报,脸上露出了一个惬意的笑容,端起面前的酒杯,“我也该去招待那位安家十郎了。”

  风飘飘也穿着一身大红的衣服,笑着欠身,“玉郎一石两鸟、神机妙算,飘飘佩服得紧。”

  麴崇裕有些不耐的微扬眉梢,“你怎么也满口谀词了?我也配叫神机妙算,只怕是生生被人耍了那么久,今日不过讨些利息而已!”说着把酒杯一放,站了起来,衣袂飘飘的走向前院的书房。

  书房里,安十郎正坐得有些不耐烦,抬头四下打量着这间书房的布置。西州的房子寻常人家只是用huáng色粗泥抹上一层,讲究些的用淡huáng色细泥,只有安家这样的富户才会用白色细泥,而麴崇裕的书房抹着细泥却是白里隐隐透着点点青色,似乎还有些异样的芳香,安十郎正想凑近多看几眼,就听屋外一阵脚步声响,深青色的门帘一挑,麴崇裕手里拿着一卷书册,笑吟吟的走了进来,“真是抱歉,突然有些俗务要处置,让十郎久等了。”

  安十郎忙站起身来恭谨的行了一礼,“不敢当,在下见过世子。”

  麴崇裕轻轻一笑,“坐下说话便是,何必跟我如此客气。”

  安十郎依言坐了下来,心里有些打鼓:这麴世子突然把自己从市坊叫来,自己只当他有急事要吩咐,却没想到先被晾了这么久。他刚想开口询问,麴崇裕已微笑着展开了手里的书卷,安十郎看见那熟悉的版式,心里不由微微一沉:来了!

  麴崇裕停了片刻,才笑道,“十郎也认出来了吧?崇裕前几日无意中看到了这历谱,十分喜欢,打听之下,才知是十郎所售,却不知这历谱是如何制出来的,为何能这般齐整?望十郎指教一二。”

  安十郎定了定神,抬头笑道,“其实说来简单得很,只是用木板先把字样雕出来,再刷墨印在纸上。”守约早说过,麴崇裕或许会找到他的头上,届时这些显而易见的东西直言相告便是。

  麴崇裕点了点头,语气越发清雅,“我猜也是如此,只是十郎也知晓,我这人最是好奇,这两日也试着用木板雕过,却怎么也找不到窍门,这字该如何在板上印成反文,什么样的木板才经得起刀雕墨蚀?不知十郎可否教我?”

  他怎么能这么理直气壮的问出来?看着麴崇裕含笑的面孔,安十郎顿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麴崇裕静静的等了一会儿,轻笑着挑了挑眉,“怎么,十郎竟是不肯指教?你放心,崇裕绝不会让你白白相教,只要十郎如实相告,崇裕便会奉上百金相酬,如何?”

  百金?安十郎心里迅速算了一遍,这次卖历谱共得了七百多缗,去掉三百多帖huáng麻纸、几十块松烟墨,外加人力物件费用,尽得也有八十金左右,可如果把这雕版的诀窍告诉了麴崇裕,以他的人力物力财力,这门生意哪里还有自己染指的份?想到裴行俭之前的吩咐,他恭恭敬敬的低头笑道,“不瞒世子,此事其实在下也不是十分清楚,有些事qíng还需请教他人。”

  麴崇裕点头一笑,“也好,十郎尽管与他们好好商量,崇裕随时恭候佳音。”

  走出麴崇裕的府邸,安十郎茫然的站了一会儿,第一个念头竟是去找琉璃——要用什么木板,怎么转印,他也不是十分清楚,横竖物件都是从后罩房那边运过来的,若是有什么特别的讲究,想来也只有琉璃清楚吧!这生意上的事qíng,平日裴行俭也是从不过问,都是琉璃与自己商量……安十郎抬腿便往曲水坊走,走了几步突然想起裴行俭的叮嘱,还是转身往都护府而去。

  眼见已快午时,都护府的杂役们自有领饭之所,而不爱吃府衙饭食的官员们,有人便直接回了不过几步之遥的家里,也有人三两个约着到外面酒肆饭铺小聚一顿。安十郎还是第一次来都护府找裴行俭,一路问着找到了长史房前,却见房门紧闭,一个人影也没有。

  一个杂役模样的人走了过来,侧头看了安十郎几眼,安十郎忙抱手问道,“敢问您可知裴长史去了何处?”

  杂役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才懒洋洋的道,“裴长史此刻不在府中!”

  安十郎一愣,站在那里心神不宁的发了一会儿呆,转身往外便走,那杂役顿时唬了一跳,忙道,“你找长史何事?”

  安十郎心中有事,只摆了摆手,便低头匆匆的走了出去,杂役有心想追上去,急走两步又停了下来——哪有追着告诉别人裴长史去了后门,而且从年前便经常去的?呆了半晌,只得垂头丧气的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不过一盏多茶功夫后,气息未定的安十郎便出现在了琉璃面前。听得他把事qíng说了一遍,琉璃也有些怔住了,低头想了半日,断然道,“答应他!”

  安十郎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忙道,“这怎么成?你也知道,光今年的历谱,便得了八十金的利,怎么能为了区区一百金,便把这些窍门都告诉了麴世子?”

  琉璃叹了口气,“十郎,此事其实诀窍并不算多,只是他们一时都没有想到夹缬上来。我们用的木板,都是夹缬店里先浸泡数月又彻底gān燥过的梨木,比寻常木料要坚韧得多,雕字时才不会出现裂纹断痕,而模字也是写在夹缬店专用的薄纸上,这样才能在反面也清清楚楚的现出字迹来,这两条旁人一时想不到,难不成还一世都想不到?麴崇裕那里能工巧匠甚多,迟早会想明白这两点,届时我们拿什么与他讨价还价?”

  “你回头便跟他说,百金就百金,但有两点,一,他印佛经我们不管,也不会去做,但历谱的生意,他同样不得cha手;二,日后我们会需要用一两个会做机关的大匠,请他给我们行个方便。”

  安十郎忍不住一拍大腿,“正是,我这些日子忙得昏头了,怎么没想到要印佛经!这佛经若是印起来,才真真是桩大生意。”

  抬头对上琉璃无奈的眼神,他不由一怔,低头思量了片刻,心qíng慢慢低沉了下去,“我们只怕没有这么大的人力来印佛经。”他们不比麴崇裕,有西州的工坊为后盾,可以名正言顺的招迁工匠进来,他们就那么四个雕工,七八个刻工,若想印一本略厚点的佛经,只怕得要半年一年的功夫才能做好雕版,而那时说不定麴崇裕早已摸索到了诀窍!

  安十郎越想越是沮丧,忍不住道,“既然麴崇裕迟早能知道那诀窍,我们提这两条,他只怕不会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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