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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甄嬛传_流潋紫【7部完结+番外】(126)

  她扶我起来漱口,道:“冷宫行死刑一般都是在huáng昏时分的。”

  我想了想,微笑道:“替我好好梳妆,我要去送一送咱们这位尊贵的华妃娘娘。”

  于是jīng心梳理了一个雅致的仙游髻,镶红蓝绿宝石的攒珠四蝶金步摇灼烁生辉,仿佛是闪耀在乌云间的星子光辉。烟紫色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的锦衣,水钻青丝滚边,以平金针法织进翠绿的孔雀羽线。梳妆完毕,模汐笑:“娘娘甚少这样艳丽的。”

  我的笑妖媚而yīn冷:“最后一面了么,自然要好好送一送的。”

  往去锦冷宫的路已经熟了。慕容世兰独自蜷缩在冷宫一角,衣衫整齐,容颜也不甚邋遢。。

  她见我只带了小连子进来,只道:“你胆子挺大的,冷宫也敢一个人就进来。”

  我泰然微笑:“这个地方,我比你来得多,当初余氏,我就是在这里看着她死的。”

  她的嘴角轻轻向上扬了扬,“你也要看着我死么?”她本是丹凤眼,斜着看人愈加妖媚凌厉:“你这身打扮,不像是来送行,倒像是没见过世面的村野妇人赶着去办喜事。”

  我不以为忤,笑道:“能亲眼见你去西方极乐世界,怎能不算是大喜事呢。何况活着的村野妇人总比死了的人好些。”

  她冷笑,“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不过是设计陷害我!”她bào怒起来,“我从没指使过肃喜放火!”她喘息:“他虽是我宫里的人却不是我的心腹,我怎会这样去指使他!”她狂怒之下,猱身就要扑上来掐住我的脖子。我也不避,在她快要接近我的一刹那,小连子反拧了她的双手,将她抵在墙上。

  经久霉cháo的墙粉经人一撞,簌簌地往下掉,慕容世兰的半张脸皆成粉白,被墙粉呛得咳嗽不止。她犹自挣扎着狂喊:“你冤枉我——”

  我用绢子挥一挥,婉转的笑了,“你可错了——是皇上冤枉你,可不是我。我不过--是陷害你罢了。”我和靖微笑,“不过你也算不得冤枉,淳嫔溺水是你做的吧?在温仪帝姬的食物中下木薯粉也是你做的?指使余更衣在我药中下毒、推眉庄入水、拉了江穆扬、江穆伊冤枉眉庄假孕争宠,件件可都是你吧?拿一个火烧棠梨宫来冤了你也实在算不上什么。”

  她仰头冷哼:“我就知道,曹氏那个贱牌敢反咬我一口必定是你们指使的,凭她哪里有那个狗胆!”

  我大笑摇头,步摇上垂下的樱咯玎玲作晌,片刻道:“你还真是知人不明。你几饮三番利用温仪帝姬争宠,甚至不惜拿她xing命开玩笑,襄贵殡是她生母,焉有不恨的道理,你以为她恨你的心思是今日才有的么?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啊。你早该知道她有异心了。”

  她神色变了又变,转而轻蔑道:“以我当年的盛势,皇后这个老妇还要让我几分,曹氏不过是我手下的一条狗,我怎么会把她放在眼里!"

  我拂一拂袖口上柔软的风毛,yīn冷cháo湿的冷宫里,每说一句话皆会伴随温热的白气涌出,我平缓道:“若是狗便好了,狗是最忠心的。人和狗不一样,人比狗狡诈得多。”

  她扬眉,呼吸浊重:“贱人!你和你的哥哥嫂嫂一样狡诈。若不是你哥哥设下诡计假意让王爷对他放松戒备,他又怎能轻易得到那份名单,慕容氏和汝南王也不至于一败涂地!你们宫里宫外联手就是要置我于死地!”

  “如果不是汝南王跋扈,慕容一族为虎作怅,又何至于此?你别忘了,你的夫君是皇帝,皇帝的枕畔怎容他人酣睡?你想皇上能容忍他们,真是太夭真了!”我的声音清冽冷澈,如冰雪覆面一般让她依旧姣好的脸孔失了血色。

  她颓然倒在了一堆gān糙上,qiáng撑着力气道:“他们是有功之臣,为大周厮杀沙场,战功赫赫……”

  我冷冷打断她:“再怎么战功赫赫还是君王的臣子,怎可凌驾君王之上,岂非谋逆。”

  她良久无语,我也默默,正在此时,李长带了人进来,与我见了礼,将盛放着匕首、鸩酒和白绫的黑木盘整齐列在慕容世兰面前,向她恭恭敬敬道:“奉皇后懿旨,请小主自选一样。”

  慕容份兰回过神来,膘了他一眼,冷冷道:“皇后裂旨?那皇上的旨意呢?拿来!"

  李长依旧垂着眼,道:“皇上的意思是全权jiāo由皇后处理,小主请吧。”

  她屏息片刻,重重道:“没有皇上的圣旨,我慕容世兰绝不就死。”她凄然一笑,似含了无限恨意,“他已经亲口下令杀了我父兄,还怕再下一道圣旨给我么?!”

  李长只是依旧恭谨的样子道:“皇上已经说过,关于小主的任何事都不想再听到。”

  她嘿嘿一笑,似是自间:“皇上厌恶我到如此地步么?”说着整理好衣衫鬓发,端正盘腿坐下,道:“你去请皇上的旨意来。”

  李长进退两难,我见机向他道:“李公公缓一缓吧。容我和慕容小主告别几句。”

  李长忙道:“娘娘自便,奴才在外候着就是。”

  我见李长出去,笑着对慕容世兰道:“对不住,称呼惯了您‘娘娘’,骤然成了‘小主’,改口还真不习惯。”

  她斜视看我,淡漠道:“随便,反正我就要死了。”

  我把怀中的手炉jiāo到小连子手中,道:“本宫的手炉凉了,你出去再加几块炭来。”

  小连子迟迟不肯动身,神色戒备道:“她……”

  我道:“你去罢。有什么动静李公公他们就在外头呢。”

  小连子依言出去,我站在她身前,道:“你知道皇上为什么厌恶你么?”

  她摇摇头,轻声道:“皇上从前很宠爱我,就算我犯了再大的过错,他再生气,还是不舍得不理我太久。”

  我淡淡道:“那皇上为什么宠爱你,你想过么?”我冷笑:“只是因为你美貌么?这宫里从来不缺美貌的女人。”

  她嗤笑:“你是说皇上因我是慕容家的女子才加意宠爱?端妃也是将门之女啊。”她的身子有点不安,挪了又挪。

  我平静审视着她,“你自己心里其实知道,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慕容世兰的左手紧紧握看自己的右手,厉声斥道:“你胡说,皇上对我怎会没有真心。”

  我庸上笑容愈发浓,慢慢道:“也许有吧。即使有,你和你的家族跋扈多年,这点子真心怕也消耗完了,一些也不剩了。”

  她轻轻笑了,笑的单纯而真挚,神qíng渐渐沉静下去,缓缓道:“是么?那一年我才十七,刚刚进宫,只晓得自己身份尊贵,一入宫就封了华嫔。那是个夏天的早晨,我在太平行宫的林子里策马。整个宫里就我一个人敢骑马,端妃虽然出身将门,却也不敢逾越。结果皇上出现了,他拦下了我的马。我当时很害怕,怕他会责骂我,可是嘴上却不肯服气,还想和他赛马。结果他笑眯眯地答应了,赛马我赢了他,他也不生气,还和我一块儿骑。就在那个晚上,皇上宠幸了我。”她的思绪沉浸在往日的甜蜜记忆里,在冷宫昏暗的光线下,似一朵娇然绽放的玫瑰,开在朽木之上,“我才十七呵,就成了整个后宫里最得宠的女人。他说宫里那么多女人,个个都怕他,就我不会,所以他只喜欢我一个。”她幽幽叹息了一声:“可是宫里的女人真多啊,多得叫我生气,他今晚宿在这个妃子那里,明晚又宿在那个贵殡那里,我常常等啊等,等得夭都亮了,他还没有来我这里。”

  她突然望着我,“你试过看着夭黑到夭亮的滋昧么?”

  我无言,心中百感jiāo集。有过么?似乎是没有的。我一早知道他是君王,他的夜不属于我一个人,我会失眠,却从不会为了等待他到旭日初升。

  她轻轻笑了,夭气冷,说话时有温热的白气从口角溢出,衬得她的脸不真实的明媚和酸楚,“你没有那么喜欢皇上啊。很快,我有了身孕,他很高兴,进了我为贵嫔。可是渐渐他却不那么高兴了,虽然他没说,我却是能感觉到的。宫里的孩子长大的只有一个皇长子,我知道他担心,我就告诉他,没事的,我一定为他生一个皇子。可是没过了多久,我吃了端妃拿来的安胎药,我的孩子就没了。端妃一向老实,她竟敢……”她的神qíng悲恸到底,几乎有些疯狂,她的声音也凄厉了,“太医告诉我,那是个已经成形的男胎了。”

  我的泪清清而下,心痛难耐,我扑上去紧紧扼住她的手荻,狠狠道:“你的孩子没了,就要我孩子来陪葬么?!他在我腹中才四个月大,你竟然要置他于死地!”

  慕容世兰拼命挥开我的手,我却愈握愈紧,在她白哲的手臂上印出几道浅紫的痕迹。她死命推我,见推不开,反倒不再挣扎,冷冷笑了两声,大口呼吸着道:“我没有要杀你的孩子!是你自己的身子不中用,跪了半个时辰就会小产。是你自己保不住自己的孩子,何苦来怪我!”她的脸因奋力挣扎而涨得通红:“我是恨皇上专宠于你!我从没见皇上那么宠爱过一个女人,有你在,皇上就不在意我了。我不愿再等皇上到天亮,敢和我争宠的女人都得死!我是让余更衣下毒杀你,可我没想要杀你的孩子!”

  我一把推开她,丢开她的手腕,泪水滚滚而下,心中尽是怨毒之qíng,“你没有?就算你不是有心,可是若不是你宫里的‘欢宜香’,我又怎会身体虑弱跪了半个时辰就失了孩子!"

  她惊疑而恐惧:“欢宜香?”

  我笑,滚烫的泪逐渐变得冰凉,道:“你知道为什么你失子后久久没有再怀孩子,你用的‘欢宜香’里有麝香你知道吗?你用了那么久,永远都不会再有孩子了。”

  她的脸孔因愤怒和惊惧而扭曲得让人觉得可怖:“你信口雌huáng!那香是皇上赐给我的,怎么会……”

  我连连冷笑:“怎么不会?!要不是皇上的意思,怎么会没有太医告诉你你身体里含有麝香!且不说你不孕,你以为你当时小产是端妃的安胎药么?端妃不过是替皇上担了虑名而已,你灌她再多的红花,也灌不回你的孩子了。”

  她整个人怔在了当地,良久,狂笑出声,痴痴问道:“为什么?为什么?”

  心中有一瞬的不忍,很快却刚硬了心肠,一字一字道:“因为你是慕容家的女儿、汝南王的人,若你生子,他们扶幼子而废皇上……”我没有说下去,其中的利害她自然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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