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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蛊手记_微笑的猫【完结+番外】(17)

  夏明若以手覆额咕哝道:“喝酒伤身啊……”

  楚海洋把茶缸递给他:“你那小身板儿就珍惜点儿吧,还能多活两年呢。”

  夏明若惨白着脸不动,楚海洋爬上来摸摸他的额头:“发烧了?”

  “不可能。”夏明若翻个身,老huáng躲避不及被压扁。

  “老头儿呢?”

  老头儿在车尾chuī风,chuī得心cháo澎湃,冲回来给党写万言书。想起自己早年就读于中国最顶尖学府,师从考古界泰山北斗,经历过抗战、内战、建国,但最年富力qiáng、最应该出成果的十多年却完全被束缚住手脚,以至于垂垂老矣,不禁满眼是泪。

  楚海洋从他身后把毛巾罩在那颗光头上,结果被一把扯下:“调皮!”

  楚海洋笑着说:“什么成果?七七、七八届共十九人,哪个不是你的成果?”老头儿狠狠擦了把脸,想了一会儿破涕为笑。

  楚海洋上前收拾他的纸笔:“您什么也别多想,发掘还未成定局,毕竟谁也没存坏心是不是?憋了这么多年,都想大gān一场,见识文物而已。”

  “谁不喜欢宝贝哟!”老头儿长叹口气,“就是因为喜欢这些宝贝,我宁愿一辈子都见不着它们。”

  老头儿斜靠在chuáng铺上,夏明若探出身子将窗户开大,华北平原上慡朗的凉风chuī进车厢。

  老头儿说:“学生们啊,我记得周扬同志曾经委婉地提过意见,说考古没有阶级xing,对历史、对过去,只讲究一个‘信’字,当然他们自己也犯过错误,但在这点上,他们是睿智的。我想我们民族从弯路上回来后,便终将了解,不但是考古没有阶级xing,任何一门自然或人文科学都应该服务于人类而不是阶级斗争……哎呀,我说那个小史啊!你买个饭怎么现在还不回来啊!”

  史卫东托着饭盒,提着水壶,站在开水炉子前虔诚地等着,不是等水,是等那个圆圆脸蛋的列车员。走过来,看一眼;走过去,再看一眼……红着脸羞涩一会儿,抬头时被突然出现的乘警吓退数步。

  小史被摁在车窗上时qiáng调:“我没gān吗!”

  乘警面无表qíng地搜身:“量你也不敢。”

  搜完了,没有危险物品,小史说:“我……我能回去吗?”

  乘警说:“你跟我来一下。”

  小史埋着头跟到乘警值班室,十分温顺地填写出生年月与姓名,乘警说:“都写上,身高、体重、籍贯、工作单位。”

  小史弱弱道:“写了。”

  “写了就好,到时候你犯了事,好找。”乘警抢过笔,眯眼凝视了小史一会儿,在体貌特征栏里填上“八字眉”,然后把登记簿合上说你走吧,小史偷看一眼,发现那簿子封面上果然是“可疑人员记录”六个大字。

  “法西斯啊,赤luǒluǒ的有罪推定……”小史喃喃自语,满腔愤愤,然后继续回开水炉子前偷窥列车员。

  李老先生则gān啃着冷馒头:“小史怎么还不回来啊。”

  说是洛阳,其实是洛阳地区一个偏僻极了的地方。几个人下了火车,又坐了一天拖拉机一天驴车,这才风尘仆仆地赶到了那个发现隋墓的山坳。山坳里有个自然村,叫经石村,就是凭着村里那块经文石,考古人员才打算在此寻找古代墓葬。

  老先生带着学生与驻守经石村的考古队会合。

  考古队十来个人,租住在村民的屋子里。队长四十来岁,远远地迎上来与老先生握手:“李老教授,你可来了!”

  老先生说:“队长同志,我……”

  队长说:“嗐!我何尝不知道您老的意思。”他一脸难色:“咱们进屋说,进屋说。实际上……”

  “啥?!”师徒四人同时跳起来,“被盗了?!”

  “各位冷静点儿,听我讲完,”队长说,“这一带据村里老人说风水不错,我们勘察了一下也发现几座墓葬,村东三里就有一座清代的。我说被盗的就是这一座,离元德太子墓还有一段路呢。”

  “什么时候盗的?”李老先生问。

  “两三天前,这个墓规模不大,长3.5米,宽1.8米。”队长也有些无奈,“本地古有风俗,吃盗墓饭的也不少,有的村子几乎每家每户都盗,真是防不胜防。我们决定明天就着手清理这座墓,然后再发掘元德太子墓。”

  老先生坐不住了:“我去看看。”可他一站起来却突然眩晕,差点儿摔倒:这人毕竟年纪在这儿,长途奔波后有些中暑症状。

  楚海洋把他扶到chuáng上安顿好,老头儿不放心,直催促说:“快去看,快去!”楚海洋只好答应,吩咐小史照顾他,便要拉夏明若一起走。

  夏明若说:“你先走,我马上来。”楚海洋问:“少爷,又怎么啦?”

  夏明若先说自己最近胃口不好,就爱吃点儿酸的,又一边蠕动一边不住回头看,说:“海洋啊,你看农民的西瓜长得多好啊,我稍微有点儿口渴啊,哎哟那边还结着葡萄呢。小史,你我心里明白,好兄弟!别忘了啊,葡萄,葡萄!”

  离村庄二三里外,野地里有一片小小的松柏林。

  队长说:“林子里就是那座清晚期墓葬,墓主据说是一名乡宦,曾经中过举人,这些树就是下葬时栽种的。”

  队长把他们带到盗dòng边:“沿着墓边斜打下去,dòng口开得很大,想必又是些个白天种地,晚上盗墓的。今天早上我们才发现,还没有来得及下去看。”

  楚海洋把裤脚卷起说:“我去看看。”

  他刚想把挎包挂在树杈上,脚下却突然踩了个空,大块泥土扑簌簌塌陷,竟然也露出个dòng口来。

  夏明若吃了一惊:“这个又是什么时候的?”

  队长也显然没料到这种qíng况,他怔了怔,便急急忙忙地跑回村里喊人。

  楚海洋一脸láng狈地跨出来:“别信,这个dòng口堵上的时间绝对不超过两天,你看这压下去的糙,还绿着呢。”

  夏明若说:“缺德啊,三天盗人家两回,好歹还是个前清举子呢。”

  楚海洋皱着眉,捏了把泥土在手上搓了搓:“这就是行家gān的活。椭圆形dòng口,四壁较光滑,大小则可以容纳一名身材瘦小者进出。尤其是dòng壁上工具的痕迹,他们的铲子和农民的锄头铁锹区别很大。”

  夏明若趴在黑黢黢的dòng口看了一会儿,便在腰上系了一根绳子,绳头jiāo给楚海洋,自己咬着手电往下爬。他撑住dòng壁,越爬越深,十分钟后楚海洋听到他在底下喊:“皮尺——!”

  楚海洋连忙把皮尺一端扔给他:“下面缺不缺氧?”

  “我还行!”夏明若喊,“到底了——十二米五!这孙子挖了三层楼呢!”

  楚海洋也跳进dòng,往下爬:“就这么直的到底了?下面什么也没有?”

  “没有——哎,你别下来啊,上去拉我!我说这不会就是一个深井吧?农村里不是经常有嘛。”夏明若举着手电到处照,“哎哟!”

  楚海洋问:“怎么了?”

  “拐弯了!”夏明若喊,“这个dòng拐着弯呢!”

  他努力扒开地下dòng口处堆积的泥土,往里爬了几米却觉得气上不来,只能退出。

  楚海洋拉他回到地面,他躺着好一阵喘,然后抹了一把沾在脸上的泥:“真奇怪,这dòng根本就不通向举人墓。”

  这时考古队长也带着手下人马急匆匆赶到了。

  楚海洋问夏明若:“dòng朝着哪边拐弯?”

  夏明若指个方向:“那边。”

  考古队长脸刷地一下就白了。

  “东边……”楚海洋问,“元德太子墓在哪个方向?”

  队长愣了半天才敢说:“……东边,大约一百米外的菜地里。”

  他说完就往地上颓丧一坐:“不会吧……这就在眼皮底下的……”

  楚海洋叹口气说:“防不胜防哪。”

  夏明若问:“怎么了?”

  “翻天印,”楚海洋解释,“这个dòng有九成的可能是盗dòng,而用这种拐弯的盗dòng来盗墓的手法,俗语就叫做‘翻天印’,队长大哥。”

  队长答应:“哎。”

  “太子墓周围有积炭吧?”

  “有,”队长垂头丧气,“不但有积炭,还有积石。”

  “所以要打翻天印”,楚海洋对夏明若解释,“古人经常在安置好棺椁后再在周围堆木炭,堆沙的、放石头的也有,目的就是为了防盗,因为堆了这些东西后盗墓人的铲子不容易打进去。”

  “只可惜防贼的永远没有贼聪明,盗墓的行家往往不从正面突破,而是像现在这样,远远地从旁边打dòng,到了差不多时便横向打,最后再向上,打穿棺椁底部后将东西抽走。这种qíng况我没见过,据说老师遇见过两次,一次在山西,再一次就是秦公二号大墓,都是表面看起来十分完好,发掘后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而墓底有盗dòng。”

  “我也只是听说过。”队长沉声说,“这次我们犯的错误实在是太严重了。”

  楚海洋拍拍他的肩:“别泄气啊,都是猜测,咱们先回去向老师汇报一下qíng况,从长计议吧。”

  地头会议的气氛沉闷。老先生不吱声,谁也不敢说话,偏偏老头儿仿佛神游天外,于是一群人只能坐在田埂上咬糙根。

  夏明若坐在小史身边,先问:“甜不甜?”小史摇头:“不甜。”

  夏明若轻轻叹息说:“不甜就好,我眼睁睁看你把一只蚂蚱吃下去了,挺营养的,荤菜……别吐了,吐了多可惜……bào殄天物啊史卫东,工农红军不会原谅你的。”

  “咳,”沮丧的考古队长终于开口,“钻探时确定过墓深,大约十一米下就是生土层。这个盗墓贼计算得十分jīng确……”

  “两个人,”老先生打断他,竖起两根手指,“盗墓者有两个。”

  老先生转向夏明若与小史:“墓大一分,危险就增加一分,所以盗大墓的,单独行动的极少。盗墓也需要协作,常常是一个挖dòng一个提土,一个盗取一个望风,尤其是这种会打翻天印的老手,比你我都谨慎,外面没有接应绝对不会轻易下dòng。明白了?”两人傻乎乎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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