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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蛊手记_微笑的猫【完结+番外】(26)

  他往地窖里一钻就二十小时没出来,助手换了一批又一批,老头儿又穷紧张,派夏明若去看。

  夏明若推开厚重的大门,见那人在头顶上悬了一盏小灯,正面无表qíng地掏着古尸的肚子。夏明若默默地退出去,然后把豹子骗进来一起看热闹,两秒钟后豹子扑在门上吐了,脸色瓦蓝翠绿的。

  夏明若惋惜地望着他,林少湖掀开古尸肚皮上烂布一般的肌ròu层,对豹子说:“脾胃不和,胎气上升,出现呕吐,五周时始,十六周止。”

  豹子转过身来,林少湖举着手术刀问:“不吐了?”

  豹子连忙把头摇得像拨làng鼓。

  “不想看的话就可以出去,”林少湖说,“如果想看,那就把门关好,不许走动,除非我同意,否则不许发出任何声音。”

  豹子抬脚要走,夏明若手疾眼快地把门踢上,扒上他的肩与之耳语:“我是为你好,胆子太小怎么当手艺人?”

  豹子抬头一想对啊!他瞪着夏明若,只见其人一脸关心坦然。

  “谢谢!”豹子握住夏明若的手,动qíng地说。

  “都是工人阶级,要互帮互助。”夏明若说。

  “安静,”林少湖仍然埋着头,用刀指指角落,“人家在这儿待了一天了都没说过话。”

  角落里低矮处有两个反光点,一huáng一绿。

  夏明若眯眼看了看,喊:“老huáng。”

  老huáng回答:“喵。”

  夏明若指着它大笑说:“喏,喏,说话了说话了。”

  林少湖慢慢抬起眼睛,夏明若立刻严肃地侍立一旁,豹子捡起老huáng,躲到夏明若身后,大气不敢出。

  林少湖对夏明若说:“你观察他的手臂。”

  夏明若便戴上手套,在深棕色的尸体上按了按:“还有一点儿弹xing呢。”

  “奇迹吧?”林少湖微笑着说,“千年不朽,对于研究古人的人种、体态特征和病理简直是天赐的宝贝,可惜不在我的研究范围内。”

  夏明若问:“为什么不腐烂?”

  “因为做过防腐,”林少湖示意看尸体的大腿,“这一片,还有这一片,很明显吧?这是膏血斑痕,我推测可能经过皮肤穿刺,以便把血液沥gān净,同样的痕迹在他的手臂上也有。”

  夏明若不住点头,豹子捂着嘴看房顶。

  “然后,和棺液也有点儿关系,李老先生刚刚告诉我棺液可能是因为墓中水蒸气渗入而形成的。”林少湖说,“条件所限,我只是初步化验了一下,棺液里氯化钠的含量很高,汞的含量也很高,还有一些化学成分我一时查不出来,估计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丹药溶化在里头,古人常常会做这种事。”

  夏明若对豹子说:“听明白了吗?意思就是这个人被腌过了。”

  豹子喉头耸动说:“你不要再讲了……”

  这时候楚海洋推门进来:“咦?谁放别信进来的?这地方不让他来。少湖老师,东西找来了。”

  “啊,谢谢。”林少湖从他手中接过一支银簪。

  “狗剩偷来的,他奶奶的宝贝嫁妆,‘文革’时差点儿被当四旧破掉。”楚海洋笑着说,“你看怎样?老太太天天擦,弄得雪亮,几乎都没有氧化层了。”

  “那我得快点儿用,以免有人挨打。”林少湖说着便取了只试管来,管里有一些褐色溶液。

  林少湖把银簪扔进了试管。

  夏明若瞬间明白了:“有毒?”

  “哎,”林少湖把试管举高,凝视着,“没有实验室,有古老的智慧……嗬……嗬!看见没有?”

  三个人连忙围过去,林少湖将簪子取出,只见原本明亮的银饰,一端却微微发了暗。

  “硫化银,”林少湖说,“古代砒霜提炼不纯,常常含有硫,硫一旦遇到银,就会产生化学反应,硫化银就是黑色的。”

  他摇头笑笑,将银簪清理gān净还给楚海洋:“职业病,我从他胃里刮下了一点东西,没想到猜中了。”

  “我去喊老师!”夏明若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被人以粗bào方式从chuáng上拽起来的老头儿撞进了门:“毒死的?”

  林少湖说:“有可能。”

  “怎么解释?”老头儿问。

  林少湖说:“因为他脖子上还有一个不明显的小dòng,但是非常深,直至大动脉,如果这个dòng是被人用尖锐的物体刺伤的话,毒xing没发作时,因失血过多而死也有可能。”

  老头儿找了张凳子一屁股坐下,因为地窖储冰,所以人人都裹了件从厂里借来的大棉袄,看起来笨拙可爱。

  “死于非命?”老头儿喃喃自语,然后才对林少湖说,“还有什么qíng况,你一并告诉我。”

  林少湖就翻着他的记录本一条一条往下念:“有动脉硬化症;脊椎不好,有增生;胆囊涨大,里面有十三粒结石,腹中有蛲虫卵、鞭虫卵……”

  豹子冲出门外,余音袅袅:“啊啊啊啊啊不要再说了——!不要!不要!……”

  “等等,以上。”林少湖平静地合上记录本。

  老头儿沉默着,半晌方开口:“这个人不是杨昭。”

  杨昭是元德太子的名字。

  说起隋,一般人都知道两个皇帝:文帝,炀帝。其实隋代满打满算有五个皇帝,杨广后还有他的孙子恭帝杨侑,杨侑后还有杨浩,杨浩后还有泰帝杨侗。当然,后几个都是傀儡,都是身不由己的小孩子。

  杨昭就是恭帝杨侑的父亲,大业二年(公元606年),死在了太子行宫里,比自己的父亲隋炀帝杨广还要早十二年。

  林少湖问:“杨昭去世时多大?”

  “很年轻。”

  林少湖说:“那肯定不是了。我看了一下这个人的牙,他的年龄在四十五岁以上。”

  那他是谁?

  “不知道,”老头儿说,“而且,不一定姓杨啊,毕竟我们有一样东西没找到。”

  “什么?”林少湖问。

  “墓志。”老头儿说,“掘地三尺,至今不见踪影。”

  此话出来,众人一阵沉默。

  林少湖摘掉手套,脱掉大褂,夹起工具箱。“李教授。”他把记录本jiāo到老头儿手上,“到此我的工作已经全部结束,我先行一步。”

  “啊?”老头儿问,“去哪儿?一起走嘛,我们明天就开始和河南省方面jiāo接工作,三五天后也起程回去了。”

  林少湖没有回答,夏明若倒笑起来。林少湖命令:“不许说。”

  夏明若笑眯眯:“我不说。”

  老头儿好奇不已:“打什么哑谜呢?去哪儿?”

  楚海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林少湖走过他身边,拍拍他的肩膀:“海洋,北京见。”

  楚海洋说:“一路顺风。”

  “那是当然。”林少湖向老头儿鞠了个躬,掀开地窖的隔热帘走了出去。

  老头儿望着直发呆,问学生们:“大半夜的,他去哪儿?这姓杨的还开膛破着肚呢,虽然还有别的技师在,但法医都这德行?”

  数日后,重庆。

  “嘉陵江、长江、解放碑,”林少湖止步,回头,“别躲了,你们到底要跟到什么时候?”

  大叔与豹子从电线杆后讪讪地出来,大叔抽打豹子,埋怨说没事长这么大的头做什么,你看一下子就bào露了。他告诉林少湖:“哪里哪里,顺路而已。”

  林少湖说:“我要去歌乐山。”

  “巧了,”大叔说,“我们正好也要去。”

  “我突然想过江。”

  “哎呀,真是无巧不成书,”大叔说,“我们也要过江。”

  “看看时间……还是先吃饭吧。”

  “哎呀,少湖知音也,我们也要吃饭。”大叔说。

  林少湖挑起眉毛:“我看出来了,你们没钱吃饭了。”

  豹子赌气说:“本来有钱,结果全被他抢去买了个破罐罐!”

  “你懂什么?”大叔怜爱地抚摸着怀中那只酱菜缸,然后对林少湖谄笑:“吃什么?”

  有什么吃什么,反正什么都是辣的。

  林少湖从第一口就开始呛咳,咳了五分钟还没能咽下去。

  “经不起考验!”大叔抢过他的碗,“拿来给我!”

  码头上浓雾弥漫,小食摊子就摆在江滩上。来来往往的挑夫棒棒,赤膊光脚,jīng瘦而健壮。他们扎着麻绳,提着扁担,沿着湿滑的石阶下来,向老板买上一碗酸辣粉,呼噜呼噜灌下去,发一头大汗,酣畅得很。

  大叔坐在一条三腿板凳上依样画葫芦,自我感觉豪慡极了;豹子直喷粗气,对林少湖张开嘴,问:“在不在?舌头还在不在?”林少湖斜斜看他一眼,豹子打个激灵,躲到大叔身后。

  小食摊老板说:“雾散了,快开船咯。”

  林少湖迎着江雾,看见隐隐绰绰的山城,感慨说:“水墨画一般。”

  大叔说:“你看是泼墨山水,当年我看,可是生死场。”

  林少湖问:“你来过?”

  “是抗战。”大叔说,“南京沦陷后,师父带着我从水路逃到重庆,结果一来就赶上了大轰炸。当时也是夏天,我们坐着一只小舢板,在江中心团团打转,就是靠不了岸。头顶上日本人的飞机隆隆作响,船舱里淹着混浊的江水,老弱妇孺,哭成一团,这份绝望与生不如死,你们总算是不用体会了。”

  “唉!”大叔长叹,“过去了!毛主席说,俱往矣!”

  林少湖审视着他,然后问:“我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大叔啪一个敬礼:“报告警察同志,我是夏明若的舅舅。”

  “报告夏明若的舅舅,我是仵作,不是捕快。”林少湖是何等人物,早八百年心里就有数,便笑着说,“你们到底是要去哪儿?”

  “和你去一个地方,云南。”大叔举起他的酱菜缸,“我的徒弟笨得很啊,看不出这是元代的东西。云南深山里也有这么一个东西,叫我朝思暮想。”

  “太子墓里就没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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