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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宅记_落日蔷薇【完结】(225)

  “难道到了今时今日,你还相信他这个人?昔日他为帝位置崔家死地,如今为了江山大业、帝王圣名,你以为他会顾念夫妻qíng分,父子qíng深?你别天真了。”蔡志远冷笑道。

  “夜深了,你回去吧。”崔元梅摆手,倦容沉甸。

  她不再理他,转身进了内殿。

  离三日之期,只剩最后一天。

  ……

  天又更热了一些,惠文帝遣退了众人,只留一个广胜在屋外随侍,四周寂静,只除了殿外蝉鸣叫得人心烦。殿里的冰块化了些,冒出丝丝凉意,却仍浇不熄他心里烦躁。

  曹如林灭门之案压不住,通敌叛国的罪证直指霍汶,派去西北调查的探子还没回来,几桩烦事压来,山似的沉在胸口。三日之期已达,他必需先给朝臣一个态度,然而召太子回京彻查此事的旨意虽已拟好,可若是宣了,无异于告诉众人,霍汶确与此事有关……

  正烦着,广胜声音传来:“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惠文帝两天没见她,既想见,又怕见。

  沉默片刻,他方开口令她进屋。

  “皇上,我给你送柚茶来了。阿远教我做的,清肺解渴,前些日子皇上在我那里喝过夸了好。”

  崔元梅说着走上前,将柚茶取出搁在桌上。柚茶被冰湃着,杯壁结了层水珠,看着便凉快,惠文帝二话没说便从她手里取走茶仰头饮下,酸甜冰慡的滋味由口入心。

  “痛快。”他将空去的瓷碗撂回桌面,靠到了椅背上。

  “皇上看起来很疲倦?”崔元梅走到他身后。

  “嗯,头有些疼。”他把头往后一仰,闭上眼,揉起眉心来。

  一双手忽然按到他两侧太阳xué上,轻缓转按着,酸涩的感觉浮起,畅快十分。

  “元梅……”惠文帝有些受宠若惊。

  “皇上这些日子辛苦了,我服侍皇上松快松快。”她淡淡说着,指尖又沿着他的眉梢划过。

  “元梅,谢谢。”惠文帝不疑有他,只觉得脑袋松泛不少,倦意浮起,眼皮渐沉。

  不多时,他便睡去。

  ……

  玄天阁的光线亮堂,将一切都照得明晰,桌椅格架,书画奏折……崔元梅蹑手蹑脚地在屋里翻了半天,却始终没能找到她想要的东西。

  屋里是冰块带来的凉意,可崔元梅却已出了一头细密的汗。

  她找不到密匣与圣旨。

  蓦地,她想起旧年他在皇子府的习惯来。

  拭去颊上cháo汗,崔元梅沉下心走到书案旁边,惠文帝还歪在椅子上睡得熟,唇鼻间发出细长的呼吸声,她站在他椅边蹲下,探手到了书案底下。

  摸了两下,她果然摸到一处极细微的机关,轻轻一扳,书案底下开了道口,露出暗格。她伸手进去,摸到了沉手的木匣子与圣旨。

  崔元梅面上一喜,将匣子取出。她捧着匣子站起,匣子上的锁已被开启,并未再锁上,她迫不及待地打开,从其中取出一叠书信。

  一张一张展开仔细阅过,崔元梅的脸越看越白。

  果然,匣中所装之物全是霍汶与萨乌二皇子往来的书信。为了怕书信被人调包,每封信的背后都盖了曹家的印信。

  “怎么会……”崔元梅心中大乱,又急急展开圣旨。

  圣旨并不是废太子的内容,是召告群臣要除了太子军职,将他押回京中jiāo由大理寺审理的内容。

  若有人执意陷害霍汶,他回京进了大理寺,哪里还有活路?

  崔元梅拿着圣旨的手开始颤抖。

  “元梅……你想做什么?”一直沉沉睡着的惠文帝忽然睁眼。

  崔元梅一惊,手中圣旨落地,她也不捡,只骇然望向惠文帝。惠文帝面无表qíng地望着她,眼里的陌生是她一生从未见过的冰冷。

  “怎么会?我不是……”

  “你不是什么?不是在我的茶中下了药?”他目光掠过桌上柚茶,里边埋了丝无法察觉的痛。

  “你怎知我下了药?”崔元梅往后退了一步,靠到墙边的西洋落地座钟旁。

  惠文帝冷冷看她:“香炉熏的是清心明镜香,有解毒之效。元梅,在我面前,你藏不住心思。”

  她竟真的向他下药!还是处心积虑的下药。这么多天她天天过来,为的就是等这一刻时机。

  崔元梅轻轻一嗅,空气中浮动着淡淡香气,惠文帝每次见她,每次和她一起……身边都是这样的香气。

  “你从来没相信过我?”她醒悟。

  “你也没信过我。”惠文帝缓缓站起。

  “你既然这么怕我杀你,为何还要吃我给你的东西?为何这些年还来寻我?为何不从一开始就别立我为后?”崔元梅攥紧了拳头,压抑着愤怒问道。

  “不知道。”惠文帝摇摇头,他没有答案,只是防了这么多年,她还是下手了。

  “不,知,道……”崔元梅重复着他的话,眼底一烫,似有泪水涌出,她心中却是一醒,目光落在他书案散落的信件上。

  脑中又乱又伤,她满心只剩一件事,便是这所谓证据绝对不让他jiāo出去,否则她这辈子困守在这樊牢中所有的期待都成了空。

  “元梅,你想做什么?想杀我?还是想拿着霍汶谋逆的证据一走了之?”惠文帝看穿她的想法,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伸向桌上那撂信纸。

  “砰——”崔元梅忽将身边座钟朝他推倒。

  惠文帝迫不得已后退躲避,座钟轰然倒地,置在钟面上的透明琉璃罩被砸得四分五裂,碎片落了满地。

  “皇上!”广胜听到异响就要进来。

  “别进来。朕没事。”惠文帝阻止了广胜。

  广胜不知里边出了何事,又不敢擅闯,只好忐忑地守在外边。

  崔元梅已趁惠文帝退后的空隙迅速夺走了那叠纸。

  “就算你拿走了信又能如何?我要治他的罪,又何需这些东西!”惠文帝看着满地láng藉,心头怒火大炽。

  崔元梅颤抖地捧着信。是啊,她拿了这叠信又有何用?

  惠文帝朝她走近,脸色沉冷无qíng。

  “你别过来!”她忽然害怕。他的表qíng,与二十年前从她身边抱走霍铮时一模一样。

  脚步退去,踩到一样东西,她猛地俯身拾起那物,紧紧握着,将尖锐之处对准了惠文帝。那是琉璃罩的碎片。西洋的透时琉璃打磨得极薄,碎裂后的边缘或锋锐如刃,或尖如匕首。

  “把这东西放下!”惠文帝怒喝一声,死死盯着她手指fèng间落下的血。

  碎片可伤人伤己,她还未伤到别人,先伤了自己。

  崔元梅摇着头,她已不知要如何收场,只是不想他靠近自己。这么多年,她终于发现,除了恨,她还害怕他。

  “你真想弑君?你考虑过后果没有?”惠文帝无惧她手中利物,一步一步bī近她。

  心被愤怒与疼痛塞满,似要炸开。他疼她手中之血,伤于她下毒之心,怒她弑君之意……她真的想杀他?!

  “你走开!走开!”崔元梅退到墙根。

  “元梅,把东西给我,我不会伤害你,你不要做傻事。”疼意似乎超越了怒火,他看着她手不断涌出的鲜血与惊兔似的表qíng,不禁放缓了语气。

  “不会……伤害我?”崔元梅却似乎听到天大的笑话,不可扼制地笑起。

  惠文帝已离她很近,他缓慢的脚步与动作骤然快起,伸手要夺她手中利器。她虽笑着,却早防着他出手,人往旁边一闪,脚步不太稳,撞向了身后的多宝格。

  “元梅,闪开!”

  宝格之上的青瓷瓶被撞得摇晃不已,眼见从多宝格上滚下。

  崔元梅就站在那青瓷瓶下。

  他伸手想拉她,她却误以为他来夺她手中之物,还要往后退。

  惠文帝心里大急,冲上前去不由分说拽了她的袖摆就往自己怀里扯来。因怕她又不管不顾地后退,他的力气很大,崔元梅被扯得身体不稳,重重扑进他怀中。

  他抱着她,朝后倒下。

  “砰——”

  又是一声瓷碎之响。

  广胜这次再也忍不住,破门而入:“皇上!”

  惠文帝躺在地上,崔元梅趴在他胸膛上。

  听到广胜的声音,她挣扎着爬起,而且,眼眸骤睁。

  血一滴一滴落下,分不清属于谁。

  她只看见他胸口的血色染红明huáng绸衣,冷锐的碎片……扎在他心口中。

  她竟真的杀了他?

  他睁大了眼,看她。

  “元……梅……”他唤了她一句。

  “不……不会……”崔元梅看看他胸口的血,又看看自己的手,唇颤抖着,语不成句。

  “皇上——”广胜尖叫起来,才要呼人。

  “广胜!闭嘴!”惠文帝用尽全力喝止了他。

  力气越来越少,连说话都觉得累,这一次……他真的无法再护她了……该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

  “不要……慌……广胜……去把长宁叫来……”惠文帝一动不动平躺着,“不……不要叫长宁!免得叫她看见你我相杀的模样。还是叫孩子们留点好的画面……去把……铮儿媳妇叫来!”

  霍汶不在,霍铮不在,江婧太柔……只剩下……

  俞眉远。

  第170章 驾崩

  俞眉远把厚厚几页信纸折好,小心翼翼地塞进信封,以火漆封缄,在封口处盖了朵漂亮的玉兰花图案,她的心qíng便好了。

  一封信斟酌了几天才写好,她最终还是选择将京中复杂的qíng况告诉给霍铮。虽也怕他挂心京中局势,然事关他母兄,她想他不希望自己被瞒着。

  按照路程,他应该已经到了鸣沙关那里,也不知如今怎样了。

  俞眉远一边想着霍铮,一边将信压到书下,预备晚些叫青娆拿给福林送出宫去寄了。

  午后她照例要小睡一会,寝殿里没用冰,只是把四周的窗子打开。昭煜宫四周都是花树,风一过便沙沙作响,颇为yīn凉,再加上青娆命人在屋外洒了水,热度消退,以俞居远目前这身体qíng况,便不觉得热了。

  她才褪下外袍,便听到外间脚步匆匆而来,停在她寝殿入口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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