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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宅记_落日蔷薇【完结】(227)

  惠文帝比上辈子早了五年驾崩,她也不知会出现怎样的变数。

  霍铮……她好想他。

  ……

  “还是候爷此计最妙,换掉了曹如林的密匣,既bī皇上不得不将太子从西北召回定罪,又让太子名声全失,还能叫帝后生隙,一举三得!即使不能叫皇上立刻废了太子,只怕此事一过,太子之名也已立不住脚。”首辅张轶坐在自家昭远堂的首座上,隔空向魏眠曦敬酒。

  魏眠曦并不答话,只是懒懒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他身侧两个服侍的姬妾见状忙妖娆万状地替他再满斟一杯,又夹菜送到他唇边,他通通受了。

  “明天三日之期就满,不知皇上会有什么决断。”张轶不知想起什么,哈哈笑着又饮了一杯酒,端正的脸上已被酒意染红,“话说曹如林的密匣一匣一钥,他家印鉴也独一无二,侯爷是如何知晓其中奥妙,能仿得以假乱真?”

  “家中养着一班巧匠罢了。”魏眠曦淡道,旁边姬妾把酒凑到他唇边,他又一饮而尽。

  上辈子他与曹如林有过接触,那匣子和曹家印信他早就见过并jiāo由家中匠师研究,要想仿出同样的东西并不困难,这辈子不过沾了上辈子的光,占了个先字罢了。

  重生就是有这点好处,能料知这辈子的后事,霍汶这几年本该一路顺遂才是,可魏眠曦这辈子不打算拥他为王,又怎会叫他再顺遂?暗中动些手脚,坏了他几件大事,叫他再不能如上辈子那样博得贤名。

  “原来如此,候爷有先见之名。”张轶拈须一笑,朝旁边侍从使了个眼色。

  堂间乐音响起,一群身姿曼妙的少女从堂外飘然而入,臂如细柳,腰如水蛇,簇拥着一人款款而舞。当中那人,身着白裙,脸上薄纱轻扬,叫人不经意间可窥纱下jīng致容颜。

  魏眠曦喝着酒,漫不经心看着堂上献舞。

  张轶见状举杯从座上下来,走到他身边,与他碰杯。

  “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候爷,张某敬你一杯。”他饮尽杯中酒后将酒杯倾倒,示意自己已满饮此酒。

  魏眠曦少不得陪饮一杯,仍是淡淡谦道:“张大人过奖。”

  “听说候爷身边仍空着,候爷虽然年少英雄,却也早到了娶妻的年纪,我听人说候爷心中有人,可那人已嫁作人妇,候爷仍苦守,这份痴qíng叫人唏嘘。不过……事已成定局,候爷是不是也该将目光移开,天下芳糙何其之多,解语花不是只有那么一朵。”

  张轶正说着,堂中领舞的少女忽然折腰飘来,软软拧腰在魏眠曦身旁,薄纱飞起,露出张jīng致明艳的容颜,正是张轶的孙女张宜芳。

  魏眠曦心下了然,霍简要他娶张宜芳被拒,便换了张轶亲自来说,这是非将他与张家绑在一起,他们才安心。

  “张大人,五皇子大事未定,魏某无心男女之事。你的好意我心领了。”魏眠曦自罚了三杯酒,将杯一扔,面无表qíng又道,“张大人今晚这好酒好菜,改日魏某再还。今夜我府上还有要事,就此告辞了。”

  言罢,他拂袖便离,不给张轶半分面子。

  他的妻子,除了俞眉远,没人配得上。

  重生之路,他握了先机,就算一招棋差,日后也必扳回,江山和阿远,他通通不放。

  皇位和阿远,不过徐徐图之,他不急,有的是时间。

  ……

  重生能料先机,却不知轨迹早改,这辈子势必与上一世再不相同。

  帝王早逝,宫中一场剧变,谁都始料未及。俞眉远没有料到,施计的魏眠曦也没有料到,所有人……都没料到。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yù来风满楼。

  第171章 雨夜如泣

  俞眉远避过众人回了趟昭煜宫,将身上衣裳换下后jiāo由青娆烧去,她换了身百合纹的绫袄裙,上袄衣摆的里面,已缠了她的碧影鞭。鞭子紧紧缠在腰上,让她qiáng烈的不安感稍稍减缓。杨如心jiāo代过她不能擅动内力,她本以为自己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碰不到这根长鞭,现在看来似乎不太可能了。

  天边的火烧云沉沉压来,大半个皇城都笼在这团火焰中。她隔着上袄压着腰间长鞭,仰头望向远空。那云烧得真是漂亮,可惜近暮,夜色很快就至,所有一切都要归入黑暗。

  “青娆,你替我备马,入夜我要出宫一趟。”俞眉远收敛心绪,转头看向青娆。

  青娆正在处理那身血衣,她不知出了何事,心里犯疑,一听此话不由道:“入夜?那时宫门早已落匙,如何出去?王妃,可是出了事?”

  俞眉远并未答话,只是静静看她。

  青娆已经跟了她十几年,这些年也陪着她走南闯北,早不是上辈子那个毫无城府的小女孩。幼时平凡的脸蛋长开,青娆美得越发妩媚,含水的眼眸和小巧的菱唇,这样的青娆不论搁在哪家哪户似乎都是惑主的狐媚子,可偏偏就是这样的青娆,生了颗最忠诚的心,两辈子都不离不弃地跟着她,叫俞眉远放不下,也愿意护着她的天真。

  “出宫之事我自有办法。你也准备一下,和我一起出宫。”

  她沉默片刻才开口,语毕便转身,离了昭煜宫。

  ……

  火烧云很快退去,她再回到玄天阁时,天已暗下,云黑沉沉地从远空飘来。玄天阁里的láng藉已被打扫gān净,摔坏的西洋座钟被搬走,换成紫檀花几,上头搁了盆被松鹤盆景,皇帝的书案已然整好,一切井然有序,叫人难以想像上一刻这个地方发生的惊/变。

  屋中烛火已明,书房与往日无异,云纹绕龙的座椅空着,少了那个时常坐在椅上的男人。从今往后,那个人不会再出现,不会再在这书案上提笔批红,不会在这里或笑或骂或沉思。这屋里处处都有他的痕迹,但他这人却没了。

  他成了寝殿榻上一具冰冷的尸体。

  一代帝王,不想竟走得如此仓促意外。

  人死不复,所谓对错,也只对活着的人有意义。不知他会不会像她一样有重生机会,然就算真有,只怕也不会出现在她这一世了。

  这夜,悲凉又壮烈。

  俞眉远缓步进了最里间的寝殿。寝殿里冷得叫她不住颤抖,榻上的褥子已收走,铺了一chuáng的冰块,冰块之上压了惠文帝喜欢的青玉簟子,惠文帝静静躺在上面,身上盖着薄被,乍眼看去,他似睡着一般。

  崔元梅坐在chuáng边,木然看着榻上躺的男人。她的泪水已停,面色苍白,目光里没有生气,俞眉远不知她在想什么,只好上前温言道:“母后,这儿太冷,你去外头坐坐?”

  “陇西比这儿冷得多了,以前每到冬夜我都手脚冰凉,便是泡了脚抱着汤婆子都热不起来,烧炭盆我又容易犯嗽疾。每晚都是他先进被子,把被子焐热了才拉我进去。他说他是男人,身上火旺,可以借我取暖。如今……如今……我借他取暖吧。”

  她淡淡说着。陇西是霍远寒做皇子封亲王后的封地,也是个苦地方,老皇帝不喜欢他这个儿子,就将他远远赶走。他和她在陇西住了几年,霍汶就是在那里出生的。那个时候他年轻气盛,心怀大志却困在陇西,每每苦闷了便拉她说他心里的宏图霸业,他说他是皇子,她就是皇子妃,他是亲王,她就是亲王妃,他若有朝一日登上大宝,她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这么多年过去,他确实做到了他的承诺,可两人却越走越远,对她而言最幸福的时光就是他心里最不堪回首的陇西。回了兆京,他登基为王,帝后二人各拥一宫,便不再像从前那样夜夜同chuáng而眠、相拥取暖。

  崔元梅拣了些好的回忆缓缓说给俞眉远听,沉缅过往的目光现了些笑意。俞眉远并不打断她,只是静静听着。屋外云层越发厚起,一道蛇电自云间闪去,劈亮了黑沉的夜。电光一闪而过,随之而来是惊雷炸响,轰地一声落地。崔元梅眼中回忆被这雷声打散,她似乎受了惊吓,猛地扑到惠文帝身上,将头埋进他的脖间。

  夏夜阵雨,似天地哀恸,滂沱而至。

  俞眉远看了眼窗外,风雨飘摇,时辰已经不早了,她咬牙:“母后,时辰不早了,我们还需早作打算。江婧皇嫂、霍翎、长宁都等着我们,还有太子殿下与晋王……”

  “我知道。”崔元梅仍扑在他身上,声音幽沉,“阿远,我知道你有些本事。你带着玉玺、遗诏和虎符走吧,别留在这里了。”

  他冰冷僵硬,不再像从前那样回应她的温柔,真叫人哀伤。

  “母后,我不能走。便是要走,也要皇嫂和霍翎先走,我们需要保证他们的安全。他们两个是太子殿下的软胁,若是留在京中,即便日后太子带兵攻回京城,五皇子若以他二人为质,太子殿子恐怕反受其迫。我打算让皇嫂和霍翎明晨动身,带着遗诏与玉玺前往西北寻找太子殿下,只要他二人平安,太子才没有顾虑。”

  从昭煜宫回玄天阁的路上,俞眉远已将后事盘算妥当。

  霍汶那人平日虽不苟言笑,骨子里却是个极疼妻儿的男人,若江婧和霍翎逃不出去,他日这两人必成他最大的掣肘。

  “虎符我会jiāo给云谷的人,托他带去鸣沙关jiāo给晋王殿下。”她继续说着,“我们不能同时都离开,会叫人起疑。我与母后留下,替他们争取时间。”

  能瞒住霍简几人的时间越长,他们成功离开的机率才越大。

  “按你说的做吧。”崔元梅起身,“广胜,把虎符、遗诏与玉玺jiāo给阿远。”

  广胜应喏,取来三件东西jiāo到俞眉远手中。

  “母后,我今夜要出宫一趟,明日不知能否在早朝之前赶回。若不能及时赶回,这里的事少不得要母后先撑着了,还望母后节哀,以大局为重。”俞眉远叮嘱道。

  “去吧。”崔元梅点头。

  俞眉远转身离开。

  踏出玄天阁的门,她才惊觉自己已全身冰冷,那里边……真是冷到了骨头里。

  ……

  “阿翎,已经说了三个故事了,你还不睡?”烛火温暖,照出江婧脸上一片温柔。

  霍翎倚在她怀中,眼珠子一转,奶声奶气道:“打雷,娘怕。阿翎是男人,阿翎要保护娘。”

  说着,他便伸手抱住江婧的臂。

  孩子体弱,经不得冰气,所以屋里没放冰块,江婧正替他摇扇,被他一抱就摇不下去,瞧着他鬼jīng的眼不禁莞尔:“娘不怕雷电,是阿翎害怕?”

  霍翎被母亲戳穿了小伎俩,脸一红,嘴硬道:“阿翎不怕,阿翎保护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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