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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宅记_落日蔷薇【完结】(57)

  “你把话说清楚来!”杜老太太更着急了,一步下榻,走到厅上。

  孙婆子抖了抖,喘得更厉害了。

  蕙夫人便又要发作。

  “够了!”俞宗翰一拍桌打断她的话,“别老喊打喊杀的。给这婆子一口水,让她缓缓再说。你们赶紧去把那几人给我带过来!”

  蕙夫人脸色讪讪地闭了嘴。

  屋外便有人应声而去。外头的戏不知何已停,屋里一片寂静,众人都怵怵站着,不敢多话。俞宗翰脸上虽没什么表qíng,声音也不大,却更叫人心里忐忑。

  稍顷便有丫头倒了温茶给孙婆子,孙婆子磕头谢过后颤抖着喝下,慢慢平息了qíng绪。

  “好了,你慢慢说,把来龙去脉给我说清来,不用害怕,没人要罚你!”俞宗翰才又对着孙婆子开口。

  孙婆子深呼吸两口气,方才回道。

  ……

  孙婆子专管园子北角的巡夜一职。

  北角人少,几处院落屋舍都还空置着,为防有宵小之辈从这里进来,也怕一时不察这地方起了火患,因此孙婆子每夜隔一个时辰便要巡察一番。

  这夜酉末时她照例巡到随糙阁,就见到个黑影从小道上窜过。孙婆子没看清楚,不知是什么人,她因想着今天府里大老爷过寿,怕是府里什么人来这里有秘事,一时间不敢声张,只悄悄地熄了灯笼,从旁边石路进了随糙阁的院中,躲在yīn蔽处看着。

  随糙阁里没人住,因此不设烛火,只有月光和远处的灯笼散来的暗光,ròu眼看不清事物,在眼前的东西也只能看个轮廓。

  “没有多久时间,外头就又进来个黑影,鬼鬼祟祟进了随糙阁的正屋里。我就摸到窗边,就听得几声踢椅子磕桌子的响动,里头又传出些……些说话声来……”孙婆子绘声绘影地描述着,把堂上众人嘘得心惊ròu跳。

  俞眉远捂了唇使劲忍笑,瞧不出这孙婆子倒有些当女先儿的天赋。

  “什么话?”蕙夫人急问一声。

  孙婆子偷眼看着堂上几人,不敢开口。

  “说!”杜老太太拍案喝道。

  “是是。里头传来个男人声音,嘴里只道‘我的娘,可想死爷了,总算把你给盼来了,来咱两亲香亲香!你这小腰可够细的……’”孙婆子学着那油腔色调道。

  杜老太太脸色一下子yīn沉。

  满屋都是未出阁的姑娘,听了这话个个都涨红了脸。

  “噗”俞眉远没忍住,把一口茶全都吐回了杯里。

  茶水呛得她直咳,后头便有只手拍上她的背。她一转头,昙欢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

  “三夫人在咱们屋里了,正和青娆作伴。巧儿被我敲晕了,倒在岔道口那里的石凳上。”霍铮俯下身在她耳边轻声道。

  小丫头身上暖暖的、淡淡的香气从衣襟里散出,闻得人有些醉。

  “钱宝儿怎么也去了随糙阁?是你做的吗?”俞眉远转头问道。她的计划里没有钱宝儿这一步棋。

  霍铮点头,道:“我送完三夫人回来找你时,在半道儿上遇见她,她急着找二老爷与锐少爷,我就给她指了条明道。你放心吧,天黑灯暗,她没看清我是谁来。”

  粗沉的声音里不知怎地就带上了几分属于俞眉远不怀好意时的口气。

  她虽没告诉他到底想做什么,但前因后果这么一连接,霍铮并不难猜出她的打算。

  这丫头不仅是个祸害,还是个小恶棍!

  俞眉远笑得更欢,伸手轻拧了下他的耳垂,小声嗔了句:“这鬼丫头!你办事,我自然放心。”

  霍铮立时就觉得耳垂上一阵灼烫,焚烧至心,他忙退了一步,不肯再靠近她。

  俞眉远便将注意力又都放回堂上。

  “别说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拣关键的说来!”俞宗翰早已冷下脸来。

  听孙婆子这话,他府里怕是出了苟且之事,这其中又涉及到二姨娘,莫非……

  所有人都把故事往那地方想去,偏孙婆子又说起来。

  峰回路转。

  “我只当自己撞着□□了,就偷偷掀窗看去,里面黑漆漆的两道人影抱在一块,也看不出是谁,我才要喝止,就听另一人大吼:‘混蛋!往哪摸?住手!’居然也是个男人。接着不知怎地两人就打了起来。”

  两个……男人……

  厅上众人的表qíng顿时jīng彩纷呈,好似画画的墨汁打翻,各色杂陈,叫俞眉远忍得无比辛苦。

  “两人打了一会,外头忽然又冲进来一帮子人。我就听到有人高声叫着:‘你们这两个无耻苟合之辈,看今天不拿了你们的jian!’那声音我倒是认得,是二姨娘的。她这是捉jian来了!”

  “……”俞宗翰、杜老太太和蕙夫人一时间竟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孙婆子便继续道:“二姨娘领着这一大帮人,打着明晃晃的灯笼,进屋里一照,唉哟我的娘哪,先头在屋里又摸又打的两人,竟是二老爷和锐少爷这对父子!”

  “……”所有人齐齐失声。

  剧qíng演变得太过诡异,“峰回路转”四字都不足以形容。

  “二姨娘先头还气势汹汹要拿人,一见他们就傻了眼,锐少爷也傻了。二老爷满脸挂彩站在屋里头,被揍得鼻青脸肿。他一见是锐少爷下的手就bào怒,扯着锐少爷就下狠手打。”孙婆子想想当时的场面,不禁打了个颤。

  二老爷一边满嘴“不肖子,畜牲,没有王法的东西……”喊着,一边摸到什么就往锐少爷那边砸去,手里没有轻重,也不管人死活。

  “锐少爷脑门上被砸了个血窟窿,真真可怕!”孙婆子心有余悸。

  杜老太太一听见了血,还是伤的头,立刻便腿一软,歪在了榻上。

  “说,继续说!”

  桑南要给她揉胸,被一掌推开,她只指着孙婆子喝道。

  “二姨娘见势不妙,就想把人拉开,谁知劝架的话没说两句,二老爷忽然又指着鼻子骂她,说她拿了钱不办事,没把那丫头送到他嘴里也就算了,倒安排了这么出戏让他丢人现眼!两人便吵起来,把那脏事都吵了出来。”

  事qíng说到这里也就大至明晰,定是二老爷余宗耀看中了大房的哪个丫头,托二姨娘帮忙要把人给弄到手。他们大概是约了今夜酉末私会,不知怎地竟成了俞章锐。那俞章锐必定也是约人在此苟合,可不料来的人却是他亲爹,黑灯瞎火的谁都看不清谁,两人开了门就搂抱一团,直到彼此开口说话才晓得都是男人。两人便扭打起来,俞章锐身qiáng力壮,俞宗耀自然不是对手,就被儿子打得鼻青脸肿,直到二姨娘进来……

  可事还没完。

  “两人正吵着,外头又冲进来一人,扯了二姨娘的头发一顿猛抽,嘴里直骂‘贱人,娼妇’!”孙婆子这故事还有波折。

  不消说,来的人自然是钱宝儿。

  钱宝儿早在外头听了一通壁角,她越听越怒。丈夫儿子伤重不说,这里头竟还有何氏撺掇着要往她男人怀里塞丫头的事,她这爱拈酸吃醋霸道泼辣的脾气再也控制不住,冲进屋里就和何氏扭打起来。

  “现如今二夫人正喊打喊杀,几个人满园子闹着呢。”孙婆子好容易把子丑午卯说完整了,嘴角都泛起白沫。

  杜老太太气得歪斜了嘴,瘫在榻上就起不来,桑南慌忙拿了药又是抹太阳xué又是熏鼻子,蕙夫人也慌忙上前要掐她人中,却被杜老太太一巴掌推开。

  俞宗翰勃然大怒,狠狠一拍桌,桌上的酒杯“骨碌”一滚,砸在了地上,发出刺耳碎音。

  “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没把人抓来?去拿绳子给我都捆过来!”他已气得再也端不住冷脸,额上青筋毕现,手攥着拳又往桌上重重一捶。

  为官多年,俞宗翰早已练得满身钢皮,极少现出怒容,今日却大发雷霆,把满府人都吓得心惊胆颤。

  他的喝声才落地,厅外忽然冲进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来。

  “老爷……老爷救救我!”那人尖厉地哭喊着,进了厅就直奔主位。

  众人吓了一大跳,都慌忙往外退去,那人扑到俞宗翰前便趴在了地上,巴住了他的腿。俞宗翰见她这模样气不打一片来,抬腿便是一脚踹在她肩头,将她给踢开。

  她便抬了头又朝他趴去。

  众人这才看清此人是谁。

  “二姨娘!”俞眉安惊叫了起来。

  何氏发散髻乱,脸上的妆容早已哭花,糊烂不堪,脸颊和嘴唇全是细长的血痕,原本jīng致的面容鬼似的可怖,一身簇新的千枝chūn梅袄裙也被扯得凌乱不堪,脚上的鞋子掉了一只,露出的白绫袜上全是污泥,láng狈不堪。

  这厢俞宗翰还未发话,外头又闯进来一人。

  举了刀的钱宝儿。

  “啊——”见了这qíng景,屋里的女眷都吓得尖叫。

  钱宝儿也没比何氏好多少,衣裳被扯乱,头发也散乱不堪,脸颊上一样是些血痕,想是刚才与何氏扭打了一场。

  “我杀了你这贱人,让你再往我男人屋里乱塞女人!”她叫嚣着往里冲。

  “混帐东西!”俞宗翰怒骂一句。

  门口很快就有小厮冲上来抢去了钱宝儿手里的刀,钱宝儿便“哇”一声凄厉地哭起。

  “老太太可要替我作主啊!”

  杜老太太早都气得说不出话儿了。

  “俞宗耀!俞章锐!你们两给我滚进来!”俞宗翰一眼瞅见躲在门口畏畏缩缩观望的二房父子两,怒吼一声。

  那两人见逃不掉,只得满脸羞红地垂头进屋,屋里数道目光she来,他们恨不得地上有dòng,跳进去倒了事。

  今日在满府人的面前丢了这么大的脸,日后只怕再难抬头。

  ……

  俞宗耀、俞章锐、钱宝儿与何氏通通被留在了清芳楼里,俞宗翰、老太太与蕙夫人等留下夜审此事,余下诸人便都散回各屋。

  戌时已末,俞眉远在寒风里慢吞吞走着。

  “姑娘,风冷,咱们走快些吧。”榴烟催促她道。

  “急什么?这会回去了,一会还得要来呢。”俞眉远打了哈欠,含糊不清地开口。

  “啊?”榴烟惊讶地瞪眼。今晚的事已经够叫人大开眼界了,一会莫非还会发生什么事?

  俞眉远不回答,只扭扭脖子松散筋骨,心里想着回到屋里得让青娆沏杯浓浓的好茶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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