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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宅记_落日蔷薇【完结】(8)

  chūn天回暖,冬眠的蛇渐渐复苏,青娆惊醒了岩fèng间蛰伏的蛇。此时这蛇正缓缓抬了头,猩红的蛇信“嘶嘶”吐着,就在青娆脚边不足两步距离处。

  眼前的蛇碧翠如细竹,俞眉远虽不知道是什么蛇,却也明白,这蛇必有剧毒,青娆若是被咬上一口,后果不堪设想。

  “青娆,听我说。我让你跑,你就往我身后跑,什么都别管,听明白了吗?”俞眉远放缓语气对她说。

  青娆不解,想要问话,却又看到姑娘在对她摇头示意,她便忍下疑问重重点头。

  俞眉远捏捏刚才路上她随手拾起把玩的小石子,沉沉气,小手朝那蛇旁边一挥,将石子打入了蛇旁边的枯枝上,那蛇“嘶”一声窜上。

  “跑。”俞眉远吼了声。

  青娆也不管其它,拔腿便往俞眉远身后跑。

  那蛇被吓到,竟有些灵xing,很快发现有诈,迅速转了方向窜来。

  青娆已跑到俞眉远身后,蛇便盯上了俞眉远。俞眉远跟着朝后跑去,不料山间糙藤良多,她qíng急之下便被绊倒,那蛇眼见就要缠到她腿上,她惊出一身汗来。

  “咻——”

  破空之声传来。

  意料中的可怕qíng况并没出现,那蛇在俞眉远腿踝处忽然软趴趴地瘫了下去。

  有人用青石子打在了蛇的七寸处。

  “嘿,小丫头,胆子不小!”清亮慡朗的声音响起,有个人从斜坡上利索地跳下。

  俞眉远坐在地上望去,来的人是个貌不惊人的少年,穿了身玄衣黑裳,衣裳并没夹层,在这料峭chūn寒中尤显单薄,但这少年似乎并不冷。他背上还背着人,那人的脑袋垂在他肩上,看上去比他还壮实些,可他却丝毫不受影响,行动仍旧灵活矫健。

  “吓傻了?怎么不说话?”少年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站定,戏谑地看着眼前的小女娃。

  “姑娘,你没事吧?”青娆已从后面飞奔回来,嚼着泪花扶起俞眉远。

  “我没事。”俞眉远拍拍裙上的灰泥败糙,有些头疼回了庵堂该如何向周素馨jiāo代。

  少年见她不理自己,眼眸一眯,忽然怪叫道:“唉呀,你后面还有条蛇!”

  “啊——”青娆吓得跳起。

  俞眉远被她的声音刺得耳朵生疼,不禁按了按耳根,不悦地盯向那少年。

  少年早就不作声地大笑。他皮肤偏黑,脸上五官都看不清楚,这一笑倒是露出满口整齐白牙。

  “你骗人!”青娆察觉自己被骗,攥着俞眉远的衣角泪眼汪汪地怒视少年。

  “我没骗人,那蛇游走了,你们没看见而已。”少年笑嘻嘻地赖皮道。

  “好了,青娆,别说了。”俞眉远不想再听这两小鬼斗嘴,轻斥青娆一句,方向朝着少年福了福身,谢道,“多谢公子出手相助,此恩小女铭记于心……”

  少年听了此言,笑容微收,沉默地看她两眼,忽然两步窜到了俞眉远身前。

  俞眉远话没说完便给吓了一跳,qíng不自禁退小半步后才稳了身子,仰头望他。

  他高她许多,她只到他胸口处,这么仰头只瞧得见他的下巴,连他的脸都望不全。

  “你这小丫头,怎么说起来话来文绉绉的,像我师父一样!”他一边说着,一边低下头看她,正与她望来的目光撞上。

  小姑娘的脸颊又弹又鼓,看着就让人又想戳又想掐,她抿着唇,唇角微勾,眼里却有三分怒气,他分不清她是在生气还是在笑,只觉这小脸鲜活生动、宜喜宜嗔。

  第7章 小霍

  小姑娘的脸颊又弹又鼓,看着就让人又想戳又想掐,她抿着唇,唇角微勾,眼里却有三分怒气,他分不清她是在生气还是在笑,只觉这小脸鲜活生动、宜喜宜嗔。

  “好了好了,别跟小爷咬文嚼字,你要是有报恩的打算,现在就有机会。”少年收了笑道,“你可知这山里有容身之所吗?我同伴受伤,需要个休息的地方。”

  “山上只有普静斋。”俞眉远目光掠过他背着的人。

  “普静斋是尼姑庵,全是女人,不去不去。”少年立刻否决。

  俞眉远又想了想,转身指向来时路,道:“庵外有间荒废的屋子。”

  “劳烦,带路。”他点头,将背上的人往上托了托。

  俞眉远转过身,扶了青娆的手,往回走去。

  林间凉风细细,chuī得叶子“哗哗”作响,她缓缓行走于小路上,脚下一不留神不踩中枯枝败糙,发出“吱嘎”的脆响。少年默不作声地跟在身后,他背上驮着个人,动作毫无阻滞,脚步沉稳,连一丝声响都没发出。

  这人看着年纪不大,却是个练家子!

  她不动声色地思忖着,不知不觉间已走到了普静斋外。

  上一世俞眉远在普静斋呆了许久,早将山上环境打探清楚,那间屋盖在普静斋东墙外,供那些在山上遇险的男客借宿。屋子以木石垒成,瓦上落满树叶,墙上爬着青藤,破败不堪。

  “到了。”她站在那屋子前,伸手推门。

  chūn雨cháo湿,木头膨胀,木门的户枢生涩,俞眉远站在门前推了两下没能推开,倒沾了两手湿苔。她搓搓掌,还待再试,身后少年忽然一脚踢在门上。

  门“砰”地被踢开,一股霉味窜出。

  青娆被他吓到,转头怒瞪他,少年却已抢着走进屋子里。

  “没事。”俞眉远不以为意地拍净手掌,安慰了青娆一声,也进了屋里。

  屋里cháo湿,光线暗沉,墙角生了一丛菇子。

  “砰。”少年三步并两步冲到chuáng边,将背上的人粗鲁地扔到chuáng上。

  并不牢固的chuáng被撞得晃动不已。

  “累死了。”他站直身子,扭着肩关节,转着颈活动着,一边抱怨道。

  俞眉远站在屋子中央,就着屋中暗沉的光线望向chuáng上。

  屋里只有一扇小窗开在chuáng边的墙壁上,被木栅格开的光线yīn沉难明,照着chuáng上的人。她看不清他的模样,他的脸庞沾了污泥,头发湿粘在双颊,气息迟缓,一动不动地躺着,肤色苍白虚弱。

  这个人肩头隆起,肩头的衣物染满血污,显然肩头受伤,里面已经扎了厚实的绷带。

  她只匆匆扫了几眼,便将注意又转到眼前少年身上。

  少年正俯身查探伤者的qíng况。

  眼前这两人,虽然一个láng狈不堪,另一个服饰平平,但他们身上衣服质料均属上乘,尤其这貌不惊人的少年。他衣裳看似普通,但衣领袖口处皆有细致暗纹。

  这暗纹在寻常光线下极难看清,但在特别的光线下便会呈现出深浅不一的光泽来。适才他俯身时被窗口斜入的阳光一照,那暗纹就像旭日初升时的山峦,光芒由浅到深地变幻,转眼又隐没。

  上一世在安国公府的老太君寿宴上,俞眉远见过幅巴掌大的紫檀自转绣屏。那幅绣品jīng妙绝伦,曾吸引了后宅所有女眷宾客流连赞叹,就连俞眉远都觉得神奇。绣屏上的牡丹会随着紫檀座转动时烛光光线的变化而变幻模样,从含苞待放到渐次绽放再到枯萎凋零,这花便如活了一般,有了灵气。

  她打听过那绣品的来历,那绣品以天下无双的隐针法所绣,而这隐针法历来又是宫中尚衣局老绣娘的秘传之技,宫外无人会用,因而这隐针绣品只在宫中与京里达官显贵间流传。就连国公府那样显赫的人家,无不以拥有一幅隐针绣品为荣的。

  而眼前这少年衣上的暗纹,与那隐针法如出一辙,且绣在了寻常衣裳上,在他举手投足间显得稀松平常。

  这个少年的来历……莫非与皇家有关?

  可天潢贵胄又怎会跑到这荒山来?

  俞眉远想不通,不自觉抿了唇,稚气未脱的脸上就显出几分苦恼色来。

  少年一转头看到她这表qíng,就乐了。

  “你愁什么?”他一笑,就露出满口森白整齐的牙,“莫非是怕了?话说回来,你年纪小小,胆子还真不小,竟真敢把我领到这里来?也不怕我是坏人诓你来着?”

  “姑娘!”青娆闻言当了真,面露怯色,人却还是往俞眉远身前一挡。

  “现在才害怕会不会晚了?”他双手环胸,见状笑得更得意。

  俞眉远轻咳了声,拉开青娆,道:“那你呢?你就这么信我?你又怎知我不是在哄你?这里与普静庵只一墙之隔,墙里都是我府上的人,再者拐过前面的墙角就是我家护院的歇脚处,只要我高喊,他们立刻就能赶来。”

  俞眉远听了他的话就起了促狭的心。她有颗活了三十年的心,这少年不过十岁,就算表现得老成持重,在她眼里也还是个孩子。

  一个孩子,能翻出多大làng去?尤其还是一个眼神清澈的孩子。

  他没料到自己的话竟被她给堵了回来,一时间接不上茬,就只见她笑得眉眼皆弯,露出颊上两个酒窝。这分明是个稚嫩的小女娃,却不知怎得竟让他有种被她吃定的错觉。

  仔细想了想,他忽又豁然笑了:“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

  被堵得语塞,他也不恼,反觉得更有趣了。

  “你朋友伤得如何?要找大夫吗?山下驰道被落石堵了,官府已经派人来清理,还要等上一两天才能通行,你们急的话只怕要绕道建梁。”俞眉远也不争执,指了指chuáng上的人问道。

  “他的伤无妨,等路修整好了,我们再回京。”少年回望了他一眼,耸耸肩道。

  “一会我找人送些水和gān粮过来给你们将就两日。”她说着解下腰间的素面净莲荷包,从里面掏出了叠成方胜的绢帕,“你的手伤了。”

  他这才顺着她的视线注意到自己手背上的伤口。

  近三寸长的划伤,旁边是成片擦伤,沾了污泥,分不清血与脏污。

  “没事,不疼。”少年扬眉,不以为意,话没说完就见自己的手被一只小手攥住。

  那手小小白白,五指像小段的糖冬瓜,玉润清甜,手腕似泡过的小嫩姜,水灵灵的,腕上还箍着只长命百岁纹样的银镯子,镯口捏得紧,镯子有些压ròu,便显得她的手腕愈发软糯可爱。

  “别逞qiáng,逞qiáng久了,就没人懂得你的疼。”俞眉远低头,拿绢帕在他伤口四周小心擦拭,“自己的身体自己要顾惜,如果连你自己都不愿珍惜,还有谁会替你爱惜?”

  她说得轻浅缓慢,吐字如珠,声声砸人心尖。

  从前,她对别人,对自己说过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没事,不疼”,其实她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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