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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宅记_落日蔷薇【完结】(97)

  严肃变完这一出戏法,才又走回“山水戏台”边上,收了逗趣的神qíng,仍彬彬有礼地含笑道:“好了,乐也乐了,笑也笑了,且随在下一起来看这‘山水戏台’吧。”

  他语罢转到“山水戏台”之后,拔了机关簧片,众人便听见一阵叮咚水声如乐音般响起。他一边演示,一边解说起这东西来。

  这件“山水戏台”摆件高约一人,以紫檀所雕,远山近水,亭台楼榭,飞鸟游鱼,细微处也雕凿得栩栩如生,机簧一按,便有水流出,鱼鸟虫shòu皆动,十分有趣。

  “这件宝贝原是朱大人替九王爷先定下的,后来九王爷听我父亲说起祖母也喜欢收藏这些玩意儿,便命朱大人将这宝贝转赠给祖母。我们可得好好谢谢九王爷。”俞章锐趁着杜老太太高兴,便说起这宝贝的由来。

  “可不是。我们家老爷前些日子无意间与朱大人说起母亲,朱大人转头便禀了燕王,燕王当下命将此物赐下,老爷怎么推都推不去,看来燕王与朱大人是真器重我们家老爷。母亲,我们老爷一心孝顺您,您就等着回头他再给你挣个诰命回来吧,不像别人……”钱宝儿得意地接下话茬,又拿眼嘲瞥了蕙夫人一记。

  燕王?俞眉远捏着金蟾的手一紧。

  二房这是打定主意要向燕王靠拢了。

  只是……燕王怎么提早进京了?

  ……

  “燕”为九王的封号,为今上的异母兄弟。

  燕王乃先皇第九子,封地汉宁,是个兵qiáng马壮的富庶之地。

  当年先皇去的突然,并未立下遗诏,太子又不堪大用,几个皇子却早就封王,有了藩地,开始厉兵秣马。先皇这一去,众亲王谁也不服谁,便于各藩地举兵进京,惠文帝便是其之一。若论兵力,几个皇子中当以燕王为最,而当初封号为“秦”的惠文帝,兵力远不如燕王。

  后来这惠文帝兵行险着,在众王都以太子为目标的qíng况下,他反其道行着,打着“拥立储君、匡扶社稷”之旗号助太子镇守兆京。后太子bào毙,他取而代之,顺理成章坐上皇位。之后他又对部分藩王大行封赏,安抚其心,恩宠无双,这些藩王本就夺位无望,只是想分杯羹,如今目的达成,便各自回了藩地。燕王兵力虽qiáng,此时却也难攻下兆京,便只得铩羽而归。

  惠文帝继位之后便起削藩之意,无奈边疆战乱频繁,他不得已只能循序渐进,缓缓图之。这么多年过去,各地藩王也被他削得七七八八,只剩了空无实权的爵位,只除了这位燕王。

  燕王为人狡诈,虽早已猜中惠文帝之心,但也按兵不动,蛰伏汉宁,不动声色地招兵买马,只等时机一到便发兵兆京。

  而这个时机便在承和十年。

  就是今年。

  北疆萨乌进犯,朝野上下的注意力必然都在北疆之上,这便是他的时机。

  藩王每三年进京述职一次,今年恰逢其述职之期。上辈子燕王便是借这趟述职之期,悄然带兵进京。

  不过……这应该是在五个月以后才对。

  怎么这辈子竟然提早了这么多?

  俞眉远觉得奇怪。

  只是转念一想,她心中已隐约猜到答案。

  与她同样知道未来的人还有魏眠曦。上辈子他差点死在燕王手下,重活一世,他必定不会让旧事重演,哪怕他知道上辈子她将他救下。

  他绝不允许自己冒这样的风险。

  这些中变数,肯定是他动的手脚。

  只是俞眉远不知道他做了什么。

  但料来万隆山的那场惊/变不会再发生了,她的“神箭俞四娘”及后来的帝后赐婚与郡主封号,也都不会发生。

  ……

  俞眉远并未料错,魏眠曦确是早做了打算,只可惜,仍是棋差一着。

  他败在自己手上。

  “请将军责罚!”

  将军府的书房中,魏眠曦的亲信陈永才掀帘进帐便猛然单膝跪地,垂头抱拳请罪。

  此前他们已打探到燕王这段时间并不在封地内,而是悄然到了离兆京不远的兴城,且频频与萨乌及月尊教的人接触。他本设了陷阱要将其诛杀后,再安罪名回京。

  藩王无诏,本就不能擅自离开藩,此为罪一,他又与外敌接触,此为罪二,治个通敌叛国之罪,先斩后奏,想必惠文帝也会高兴。

  可惜,他因俞眉远的关系,在最后关头跑到了东平,弃大局于不顾,以至最后一刻功亏一匮,没能杀成燕王,反叫他逃了出去。

  “算了,不怪你,起来吧。”魏眠曦听完他的话,沉默良久后,方叫他起身。

  “将军,虽然这事没办成,但我们也已将祸引给了皇上与太子,燕王如今只怕恨透了他们,不会怀疑到我们身上。”陈永从地上站起,身上锁子甲发出几声铁响。

  魏眠曦却并无喜色,只道:“燕王如今以急病为由,竟不带一兵一足进了兆京,只怕另有布置,还有朱广才为其铺路,不知葫芦里卖得什么药,我们小心为上。你吩咐探子,盯紧燕王兵马,倘若有一丝风chuī糙动,立即来报。另外命燕王身边的细作警醒点,留意他与朱广才近期举动。”

  燕王无诏,本不能擅自进京,可在兴城被他一场伏击,不知为何竟以身染急病,进京求药心急,不及请旨为由奏请入京。惠文帝虽然不悦,因见他未带兵足,便也同意了。

  这一变故,已和上辈子完全不同了。

  接下去会怎样,魏眠曦也预测不到。

  ……

  是夜,屋中灯明。

  俞眉远独自坐在妆奁前,将白天拿到的那只金蟾翻出凑在灯下细看。

  金蟾雕得格外jīng巧,按下腹上机簧后,蟾嘴便一张一合,发出蛙鸣。

  “呱——”

  几声蛙鸣之后,俞眉远忽然伸指,趁着蟾嘴张开之时,快速从蟾嘴里抽出了一根细细纸卷。

  将金蟾放到一边,她迅速展开纸卷。

  这纸不大,上头只写了几个蝇头小字。

  俞眉远逐字阅过后,眼眸渐眯,视线最终只集中在落款之上。

  这信并没写什么,只有潦潦数字。

  “多年未见,表妹可安好?”

  落款只有一个字——兄。

  俞眉远读完取下灯罩,将纸条置于火上,焚烧怠尽。

  纸上没有收信人之名,也无落笔人之名,显然是他也担心自己认错了,叫人发觉他的身份。这信不过是个试探罢了。

  不过,能称她为“表妹”的,普天下只有一个人。

  徐苏琰,徐家唯一一个还活着的人。

  苏琰,琰苏,他那化名倒是取得不费力。

  她笑了笑,忽掌风一动,将烛火熄去。屋里顿时漆黑,她躲进chuáng榻之上,抛下杂念,盘膝运气。

  一个小周天后,万籁俱寂。

  她睁眼,从chuáng上蹑手蹑脚跳下,又从后窗翻出。

  第81章 埋骨

  这是她回来的第二夜。夜色晴朗,月色明晰。

  跨院中的树影落在地上,被风一chuī便晃动不已,若搁在从前,这景象落在她眼中是透了几分yīn暗可怕的,可如今……她只觉得熟悉安稳。

  五月,院中的蔷薇已开,风中飘来阵淡淡花香,十分惬意。

  俞眉远在院中缓步而行,一路走至院中翘角亭间。

  亭檐之上已无人再等她。他说了要离开,便真的再不出现,到现在俞眉远都不知道这人是谁,也不知道他生的如何模样,哪天就是路上撞见了,她与他也只是陌路之人。

  如此一想,心上生起几许惘然。

  不知怎地,俞眉远脑中忽然闪过个画面。那日梅羡山悬崖下的天dòng上,她迷茫间近望了他的下巴一次,与她师父真真相似。

  莫非是同一人?

  俞眉远心脏“怦”地一跳,旋即又平静。

  霍铮可是当朝皇子,怎么可能出现在俞府里?单凭一个下巴,她就要硬认晋王为师父,这若是说出去,她也不用做人了。

  脸皮厚到家。

  如此想着,俞眉远笑出声来。

  远远的,藏在树上的人瞧见了这笑,胸口跟着一涩。他用了太多不同面目的身份接近她,这算是种欺骗吧,仅管他本意是好的……

  而每一个身份的离开,于她而言都是伤害。

  尤其是“昙欢”。

  这小祸害对亲近的人有种近乎依赖的感qíng寄托。

  他该如何让“昙欢”的离开不会对她造成影响?

  这是个让人痛苦的问题。

  ……

  俞眉远在跨院将整套碧影鞭法练过一遍后,才轻点足尖,轻飘飘跑出跨院。

  人既已离开,她再多感慨怀念都无用,能做的无非“放下”二字。

  她并没回暖意阁,而是去了另一处地方。

  夜色中只见一道纤细人影疾掠而过,悄无声息似阵风。这四个月的东平之行,她的轻身术与鞭法已再上一重。实战经验的磨砺到底与她闭门造居的苦练不一样了,想来任何一种武功都要落于实处方能真正领略其中奥妙。

  从前怕人发现,她藏着掖着,甚少使用,反倒无法领会其中jīng髓。如今她学着将《归海经》的功法融进轻身术之中,掠行之时打开五感探知四周动静,方圆百步内的细微响声都逃不过她的耳力,如此一来,她便无须像从前那样担心有人将她的行迹窥去。

  几个掠行,她已飞到园子南角的某处院落前。

  院子残旧,仅有一排三间的矮房,正是陈慧所住的院落抱晚居。

  夜已深沉,抱晚居的正屋里仍有烛光透出,几声嘶哑的叫声从里头传出,还伴随着女人粗厉的喝骂。

  “这老不死的东西,每天一到这时间就开始闹腾,扰得老娘没法安生,啐!”骂骂咧咧的声音响起。

  两个模样壮硕的仆妇抬着张躺椅出来,并重重将那躺椅放在了门前檐下。俞眉远往树后一缩,躲过她们的视线。

  另一人安抚着:“你就甭骂了,横竖要守夜,我们也不能睡,就在这外头守着好了,随她在里头闹去。”

  开头说话那仆妇仍是不甘心:“老东西病了几个月了都不死,还每天好吃好喝供着,倒连累得我们在这里受罪。真是倒了血霉。”

  “你别嚷嚷了,让人听见了不好。老太太jiāo代下来的,她活着一日,我们就要看守一天,不许出差子。你就别抱怨了。”另一人又劝了两声,回屋抱了铺盖出来,“砰”一声将木门关得严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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