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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倾_月下箫声【完结】(10)

  “我自己知道怎么回去,不用你管。”我不知道该怎么化解这样的qíng绪,我只能转身不去看他,自顾自的走开。

  “你知道怎么回去?现在宫门已经关了,请问殿下你准备怎么回去,叫开宫门吗?让整个皇宫的人都知道,公主一个人半夜还游dàng在外面,之前还去逛窑子?” 王睿思的声音冷冷的从脑后传来,他站在原地不动,他笃定了我自己没办法不惊动任何人回到自己的寝宫。

  “你不说别人怎么知道,”我也火了,“我喜欢去就去,再说你又怎么会去?”

  “我们一样吗?”在下一刻,王睿思忽然出现在我身边,用力握住我的手臂,qiáng迫我转身看向他,然后一字一字的说:“我是个男人,你是吗?我是个奴才,你是吗?我生来就比别人下贱,活该被别人作践,受人冷眼,你是吗?我喜欢去窑子,因为在那里没有人会看不起我,你也是吗?我高贵的公主殿下?你和我一样吗?对于你来说,我应该和狗没什么两样吧,你高兴的时候就逗弄、逗弄,不高兴的时候就一脚踢开,连看都懒得看一眼,是不是?”

  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王睿思,屈rǔ受伤的表qíng取代了他一贯的玩世不恭和邪气,从来也没听他说过这么多话,一直以来,无论我做什么,他都是满不在乎的冷笑,然后一言不发的承受,再一言不发的走开,却原来……

  心好像被什么狠狠的刺了一下,是他眼睛的晶莹吗?不自觉的抬起手,想要擦去他眼角的泪,然而在碰到他脸的同时,他却如同被火烧到一般,猛的退开了几步,冰冷重新包围在他周围,似乎只是一瞬间,然后他说:“收起你的同qíng,公主殿下,狗是不需要同qíng的,在您不需要的时候,只管踢开就好了,用不着一副懊恼的样子,只要你喜欢,你本来就可以做任何事的。不过今晚,还是让我这条狗再尽一次职责,跟我要回宫,过了今天,我保证,就是您死在路边,我也不会再多事的。”

  无言的跟在他的身后,下面的路,我们走得很慢,那晚逸如的话,今夜王睿思的话,反复的在我的脑海中徘徊,王睿思只是他自己而已,逸如看的果然比我通透,这些年我的作为,如果王睿思是王振的话,又怎么能够默默的忍受呢?原来,竟真的是我错了,原来,我的心竟然是如此的冷漠,在一个男孩成长中重要的六年里,给了他这么多的伤害。

  “对不起”,当宫门已经在夜色中隐隐浮现出轮廓时,我站住了,在他的身后。

  王睿思的脚步一滞,却没有停留,依旧向前走着。

  “不走,可以吗?”我跑了几步,在追上他的同时,扯住了他的手臂,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挽留他,只是知道,不该这样让他离开,带着满身的伤痕。

  “你要我不走?你不怕我出卖你,伤害你了?”见我阻在他身前,王睿思的唇边勾起了一抹冷笑,停下来,犀利的目光直直的看到我的眼中,“你不是小孩子了,难道依旧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像你说的,我不是小孩子了,所以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对不起,以前的事qíng大部分我是故意的,如果你选择不原谅我,我也没话可说,你尽可以去走你想走的路,我不会阻拦你;不过如果你肯原谅我,那么我希望你留下来,你肯原谅我吗?”我说,同样看着他的眼睛,心里却很无奈,他不原谅我,是qíng理之中的,不过我却还是不得不赌一次,赌他的心,也赌一个对未来可能的影响,王睿思对我很重要,我现在不能让他离开。

  “……”他久久没有说话,只是这样看着我,眼里却渐渐聚起了悲伤,那是一种没有办法用语言来形容的悲凉和惆怅,这也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动人心魄,原来,悲凉和惆怅也可以如此美丽,美丽到,让看到的人,泪流不止。

  当我的泪从脸颊滚落,又滴落到他的手上时,王睿思缓缓的闭了闭眼,那美丽而充满邪魅的双眼再次睁开时,方才的悲伤甚至是绝望的痛苦都统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苍凉过后的平静。抬起手很轻的擦去我腮边、眼角的泪痕,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语气说:“为了这滴泪,即使你只是骗我的,即使我将来要为之付出一切,我也认了。”

  第7

  偷溜出宫的事qíng,自然有第一次,便很快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那天回到我自己的寝宫,四下里早已是一片沉寂,我暗自欣喜,果然没有被发现,不过高兴的心qíng却也没有维持很久,因为就在我准备推门而入的时候,邝逸如却自yīn影中走了出来。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上下看了看我的装束,最后将目光平静的聚集在我的脸上。

  “逸如,真巧呀,你怎么还不去睡?”我讪讪的笑着,尽量找到一个此时比较适合的话题。

  “正要去睡,很晚了,公主也早点休息吧。” 邝逸如没有多问,只是说了这么一句,一切就好像我们真是晚上睡不着,偶然在院子里碰上一般,说过之后,便各自走开。

  第二天,王睿思自然是准时出现在了他该出现的地方——上书房,照旧吊儿郎当的斜靠在他的椅子上,用爱理不理的神qíng面对每一个人;而邝逸如也绝口不追问我那天的去向,照旧早早的到书房,和我们的师傅探讨些功课之外的学业。至于徐文彬,也依旧是每天不声不响的跟在大家身边,即使在大家都被王简芷背不出书的糗样子弄得哄堂大笑的时候,他的笑声也不会高过任何人。而文芝、文兰姐妹却不再如儿时般肆无忌惮的逗弄王简芷了。

  一切看起来,似乎还和几年前一样,不过我知道,其实,每个人都有了属于自己的变化,不过这变化,对于朝夕相对的人来说,不那么容易觉察就是了。

  再有一段日子就要进入冬天了,冬天过后便是正统十三年,其实正统十三年之所以对我有特别的意义,还在于,那将是我的及笄之年。

  女子十五岁,就要把头发盘起来,用“笄”簪好,即谓之“及笄之年”。男子弱冠,女子及笄,都意味着成年了。

  这些日子去给母亲请安,母亲总是会拉着我左看右看,仿佛有些不相信,一转眼间,我竟已从一个婴孩,变成为了一个大人。

  母亲依旧是大明后宫中,最美丽的女人,她的美丽,十几年如一日,如果硬要说岁月qiáng加给她什么样的痕迹的话,那也只是一份蜕变后的成熟和骨子里的高贵。

  她注定了是这辉煌的紫禁城中最高贵的女人,那不仅是因为她有父皇不变的至爱,更重要的是,她拥有这宫廷中,别的女人都没有的,一个儿子,一个一天天长大的儿子。

  我已经决定要在我十五岁生日之前,离开皇宫一段日子,一方面是去见识一下外面的大千世界,更重要的也是,要去看看于谦,他日为大明力挽狂澜的人物,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如果他真的如历史记载的那般不凡,也许,我可以让他早一点,承担起自己的使命。

  不过我并没有和母亲说我的决定,这个决定,知道的人少一些,反而会好。我只是告诉母亲,我打算到郊外的行宫住上些日子,所以,见浚就要回到她的身边,由她照顾和督促了。

  最近几年,几乎每一年,我都会到行宫住上些日子,时间不固定,不过每年却一定会去。我知道王振的耳目从来没有远离我,索xing做足了全套戏码给他看好了。一年、两年、三年……我在行宫里的生活就是吃喝玩乐四项,时间久了,估计王振也厌烦了,过去我到行宫,飞鸽传书几乎日日往来,但到了去年,我到了足足一个月,京城的鸽子才光临行宫,那么今年……

  去行宫之前,我和父皇一起吃了午膳,有几年没这样安静的坐在一起用餐了。

  “行宫处处不比宫里,马上要到秋天了,你自己要注意身体。”每年我去之前,父皇都会如是说。

  “宁儿会的,父皇也要注意身体。”我说,老掉牙的词。

  “是呀,我的宁儿已经是大孩子了,父皇也老了。”看了看我,父皇有些感慨的说。

  “才没有呢,我的父皇哪里老了?明明很年轻嘛!”

  “你这孩子,只会哄父皇开心,你都这么大了,明年,父皇又要为你的婚事伤脑筋了!”

  “父皇!”

  “告诉父皇,你中意谁?父皇都给你做主。”

  “父皇,您再说,宁儿可要走了。”

  “怎么,真的不告诉父皇?”

  “……”

  “那让父皇猜猜好了。”

  “宁儿真的走了。”

  “好好好,不说这个”。

  “父皇,其实我这次……”刚才借着父皇说起我婚事的机会,我撒娇般的起身,赶开了身边的宫人,也顺手在殿内转了一圈,所有的门和窗都被我打开了,预防隔墙有耳的最好方法,不是建更厚的墙,而是根本不给他们提供可以隔的墙。

  父皇只是点了点头,停了会才说:“出门在外,要格外的小心,不过行宫也有行宫的好处,毕竟不是宫里,你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qíng。”

  我知道,父皇已经默许了我的提议,虽然此时,我们不能太明显的和王振翻脸,不过翻脸的日子早晚会到,在此前,我们需要培植自己的力量,这些年,我知道父皇已经开始着手了,我也要做点什么才行。

  我原本的计划是到了行宫之后,找机会留下人假扮我,然后自己去山西拜访于谦,不过,一个突发事件,却让我找到了一个更好的机会。

  就在我准备出发的前一天,王睿思告诉我,锦衣卫接到命令,调动了人手,准备去山西境内剿匪。

  锦衣卫向来的职责中,似乎不包括剿匪这一项吧?我略有些疑惑的看了看王睿思,却见他眉毛一皱,眼神微暗的说:“是皇上直接召见了锦衣卫指挥史邵洪光大人,至于究竟为了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父皇会直接调动锦衣卫,而且还派到山西去剿匪,这多少让我吃了一惊,与东厂受控于王振的qíng况不同,锦衣卫虽然有王振的力量在,但是,却还是直接听命于皇帝的,也是护卫宫廷的重要军事力量,当然,锦衣卫指挥史邵洪光也是父皇的心腹臣子,不过究竟是什么匪徒,竟然严重到要出动锦衣卫去围剿的地步?这才是我最好奇的。

  不过让我有些失望的是,父皇只是含混的告诉我,山西境内近年匪患丛生,虽然朝廷也时有围剿,不过行动始终不利,今次,也不过是希望能彻底肃清悍匪,还地方一个清平世界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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