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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倾_月下箫声【完结】(14)

  换上从京里带来的男装,我一把扯下了束发的绳子,准备从新梳过,换上和衣服相配的发冠,不过梳头显然不是我的长项,弄了半天,头发却只是纠结在一处,我有些气恼,只能等一会文芝来了再说了。

  然而,等了一会,端着燕窝粥进来的,却是邝逸如,他见我披散着长发,有点无助的坐在chuáng边,先是一愣,接着便露出了浅浅的笑容,他的笑容很gān净,透露着安抚的意味,“饿了吧,先吃点东西。”

  “可是,逸如,你看我的头发呀,替我叫文芝或是文兰来吧,我讨厌头发乱乱的。”我有点想发脾气,又有些别扭的说。

  “简芷陪她们出去逛了,说要找马车还要买点路上用的东西,一时三刻回不来,这怎么办呢?”他看着我马上要发火的表qíng,故意停了停才说,“看来,只好我来了。”

  “逸如也会梳头发吗?”我有些好奇。

  “我的殿下,那你以为每天我也有几个丫鬟专门替我梳头吗?” 逸如在开我玩笑时,也喜欢这样称呼我,“女孩子的发式是不会了,不过——你现在只像我一样束个发,还是没什么问题的,来,端着,先吃吧,转过身来,我帮你把头发弄好。”

  “哦!”我接过他手里的冰糖燕窝粥,转过身去,大口吃了起来,感觉上,身后,他的手很轻柔的穿过我柔长的黑发。

  待到起程时,已经是午后了,文芝已经找好了马车,和我们前两天坐的不同,车厢大了,车里还铺了厚厚的垫子,牲口的脚力也更好些,看来路上会舒服一点。

  只是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王睿思从中午的时候起,脸色就有些不对,待到午后起程时,在车厢里坐了一会便说气闷,硬是在路边一家驿站里租了匹马来,骑着远远的走在前头。连神经向来比人粗一号的王简芷也觉得不对了,低声嘀咕了句:“这家伙今天又抽什么风。”

  其实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不过聪明的人是不会在这个时候招惹那家伙的,他虽然不会冲人发火的大喊大叫,不过那冷冷的口气,嘲讽的眼神,加上不屑又有几分挑衅的举动,总会让人发疯。

  路上本来就没什么新鲜的东西值得看,加上王睿思的反常举动,使得下午的行程沉闷异常,马车摇了一会,我便撑不住开始昏昏yù睡了,这时文芝坐在我左边,逸如坐在我右边,想了想,我决定在文芝身上靠一会。

  没有想象中的舒服,文芝始终僵硬的坐在那里,没有调整自己的姿势,仿佛根本没发现我靠过去一般,马车恰好被路上的石头垫了一下,车厢一倾,我几乎趴下,幸好一旁的逸如反映敏捷,一把扶住了我,才避免了我的鼻子和车厢底亲密接触。

  刚刚的睡意被惊走了,我坐直身子,周遭的几人都有些嗔怪的看向文芝,一众人中,她一贯是最细致的,今天却如此的反常,即便是此时大家看她的目光一样,她却依旧没什么感觉,只是有些呆呆的看向侧前方,眼中有心痛也有怜惜。

  那是一道帘子,布做的帘子,不过微微有些透而已。

  透过帘子,远远的,一个身影骑在马上,端是衣衫华贵,人物俊秀,却掩不住身上的孤独和落寞。

  心如同被重锤敲了一下,痛一丝丝的从内脏蔓延到四肢,只是不知是为身边的人,或是前边走着的人。

  爱与被爱,都是幸福的,为什么在这里,在此时,却只能化做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痛呢?

  我有些怜惜的看向文芝,这次出宫,让我逐渐看清了一些事qíng,如果可以,我很想成全她的爱和痛,只是,我不能。

  我闭上眼,命令自己不要去看,更不去想,同时反复的告诉自己,我这是为了他们好,至少,是为了文芝好。

  在很多年之后,我回想起当时的qíng形时,依旧会想,如果上天能给我重新来过的机会, 如我知道了最后的结局依旧如此时,我是不是会成全文芝,尽管睿思当时不爱她,今后也可能不会爱上她?

  只是,这世上,我也许可以拥有很多,却惟独不能拥有重新来过的机会,于是,我永远不知道答案。

  太原的安定和繁华都是出乎意料而又似乎在意料之中的,休整了一夜之后,我带着徐文彬、王简芷,睿思、逸如陪着文芝、文兰姐妹,分做两批,开始四处游逛。

  要想了解一方的百姓生活,实在没有哪里比得上市井了,尽管到处是人,空气中浮动着永远也不能一一分辨的气味,不过却是最真实的,几乎忘记了,我也曾经拥有过如此的真实,不过此时,却有些格格不入的感觉了。

  迎面,一个衣衫破烂的孩子猛然窜到了我身前,一双指甲里透着黝黑的手堪堪印上我的衣衫,下意识的向后退开,徐文彬连忙挡在了我身前,孩子用哀求的声音在说:“大爷,赏口饭吃吧。”声音稚嫩,却让人心里一动,我示意王简芷,他皱了皱眉,从荷包里拿出了一块银子,总有二、三两吧,“铛”的一声丢在孩子的碗中,同时捂住鼻子,有些不耐的说:“拿着,快走开!”

  孩子猛的抬头,乌黑的脸上,却有一双闪亮的眼眸,只是那一瞬,在他的眼中,我看到的,却不是感激,那不是感激,我可以肯定,不过那神qíng出现得快,消失得却也迅速,再看时,孩子已经低下了头,没有退开,却是几乎硬挤的,从王简芷身边经过。

  “真是,给他钱连声谢也不会说,这地方的叫花还真是!” 王简芷多少有些悻悻的,这样的qíng形,真是头回遇见。

  “大约他高兴过头了吧。” 徐文彬摇头,从我面前退开。

  “简芷,你的荷包呢?”眼前阻挡视线的人消失了,我几乎下意识的看向简芷的腰间,那里刚刚分明系着一个暗红镏金富贵花开的荷包,还是今年生日时,文芝、文兰姐妹合绣了送他的,我知道他一直很珍视,为了同荷包相配,还特意裁了好几身新的衣裳。

  “荷包,不就在这,我刚刚……站住!” 简芷大咧咧的摸向腰间,却在下一刻变色,冲着刚刚那孩子离开的方向大喊一声,拔足就追。

  人群拥挤,加上发现得快,其实那孩子也没有走得很远,不过在这个时候,几步路也并不容易被赶上,随着简芷的大声呼喊和追逐,不宽的路上,很快便被冲得jī飞狗跳。

  徐文彬跺了跺脚,待要拦阻时,却被我拦下,“且看看再说。”我简单的解释,然后便跟在王简芷身后追去。

  几个大人追逐一个孩子,街上这一刻,该是热闹非常的。

  “哎!”忽然,前面的孩子像被什么绊了下似的,猛的趴到了地上,被追来的简芷摁住,街上围观的百姓有摇头的,似乎在惋惜什么,我却抬起头,刚刚,分明是从这附近的楼上she下的什么东西,正好打在了孩子的腿上,这才使他失手被擒,只是,谁这么凑巧,帮我们捉住了这个偷儿呢?

  目光在周遭一转,我们站的,正是一家酒楼的门前,附近的建筑低矮,只有酒楼却是二层的建筑,难道……我略一沉吟,一旁的简芷已拎起了那孩子,从他手上抢回自己的荷包,有些心痛的看着上面留下的指印,忿忿的说:“我要送他去官府治罪。”

  看看于谦如何审理也好,我刚想说算了,却飞快转念,越是小处,越能看出地方官的优劣,难得的机会呀。不过在此之前,还该拜访一下楼上的高人才是。

  于是我微微点头,嘱咐他们等我片刻,便举步上了楼梯。

  这是间并不大的酒楼,不过一进店门,已然觉得酒香扑鼻,该是个不错的去处,我暗下结论。

  距离晚饭时间还早,二楼的雅座几乎全空着,只临窗的一个桌上,有人怡然独坐,白衣如雪,纤尘不染,见我上楼来,便遥遥举了举杯子,径自gān了,定睛看时,不是陈风白,又是哪一个。

  “陈兄,真巧,又见面了。”我笑说。

  “人生何处不相逢,会须一饮三百杯如何?来来来,我先gān了。”陈风白也笑了笑,神qíng却似有了醉意,倒了杯酒,向我一举,gān了,再倒,又gān。

  我走到他的桌前不过五步,他却也连gān了五杯酒,一时间,眉宇间流转着酒意,少了分初见时的凌厉,却多了分洒脱的酣态。

  “陈兄醉了。”我坐在他面前,招呼小二拿了杯来,看他手中的壶半晌不能对准杯子小小的口,不觉莞尔。

  “醉了?你说我醉了,我还说你醉了呢!”陈风白低下头,仔细研究了下壶嘴和杯口,小心的倒了酒,然后颇有成就感的笑了笑。

  “我尚未饮酒,怎么会醉?”我有些好笑。

  “醉了有什么不好?不用看得太清,不用想得太多,不必十分计较……可笑世人偏要清醒,可笑!”他再gān一杯,有些摇晃的起身。

  “陈兄。”我忍不住出手相扶,却被他闪开。

  “小二,结帐!”他摇晃着放下一锭银子,抬腿yù行。

  “刚刚还没谢过陈兄。”我这才想起上楼的目的,只得在他背后说。

  “何必太认真,谁帮了你什么,谁又拿了你什么,计较太多,反失了本xing了。” 陈风白却不回头,只是摇晃着向前,下楼,转眼到了店门口。

  我听到王简芷有些诧异的说:“怎么是你?”半晌却没有回话,连忙下楼时,却只见王简芷和徐文彬押着刚刚偷东西的孩子站着,陈风白却不见了。

  “这个小鬼要怎么处置?”见我从酒楼出来,王简芷有些烦恼的问,也难怪他,手里摁着个不停扭动的十一、二岁的大孩子,还是浑身又脏又臭的类型,于他,还真是生平头一遭。

  “不是说送官吗?”听他一问,我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刚刚抓住那孩子时,不过是一时的气愤,冲口说要送官的话,等到这会冷静下来,心便软了。简芷就是这么一个可爱的xing子,火气来得快,去得更快,不发火的时候,原本就是一个心肠再善良不过的家伙。

  “也没损失什么……”简芷声音低了下来,一边留神看我的表qíng。

  “还是照你刚刚说的,送官。”我拍打了一下衣角的尘土,本来还要等一等,不过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了,小案子一桩,且会会这位有青天之名的于谦于大人。只是,这孩子多少有些无辜,不过任由他这样流落街头,讨饭偷钱,早晚恐怕会有xing命之忧,如果于谦真如历史记载那样,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该会对这个孩子有个妥善的安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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