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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倾_月下箫声【完结】(29)

  于是有大臣建议,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既然预言已出,不如顺应这一说法,开一届武科,招考人才,对朝廷有利而无害。

  自然也有人反对,说大师并没有证实自己是否真说过这样的话,何况市井流言不足以取信,开恩科,朝廷要支出不少钱,而且事出仓促,各地的举子并无准备,盲目开科,劳民而伤才。

  于是,同任何一项决定作出之前一样,朝廷里的大臣无外乎是分成三种,赞成、不赞成、既不赞成也不说不赞成。一连几天,我都听说,就要不要开恩科的事qíng,朝廷里吵成一团。

  让人觉得诡异的是结果。

  经过七、八天毫无意义的争论后,王振建议,不以开恩科的名义去招募传闻中说的人才,既然是天意要降人才于大明,那无论采取什么方法,这人才还是会出现,那么不如直接由各地府县举荐人才,京城中,四品以上的官员也有举荐之责,大家细细的访查,三个月后,将这些人才会聚京城,进行考试。

  这个提议在当天就通过了。

  我知道父皇脸上笑的时候,心里定然笑不出来。

  王振的提议确实在某种程度上,简化了手续,而且由官员举荐,似乎也保证了人员的质量,不过实则,各地官员加上京城四品以上的诸位,不少人能从中赚取大量的好处,至于他们举荐的人才的素质,哼……而且,最重要的是,父皇耗费多日都没能确定的事qíng,只被他三言两语就轻易的解决了。

  我又一次不得不承认,这只历经了两朝的老狐狸,确实是有过人之处,不动声色的见招拆招本事,只怕放眼整个朝廷,无人能出其左右了。

  先前我想,如果我是父皇,就该趁此时果断的除了他,只是,如今看来,要除去他,也并不那样简单。

  傍晚,我照旧去父皇那里,请安,顺便也赖在父皇身边,让他的厨子多做几个jīng致的点心,然后聊几句。

  宫门开着,几个王振的亲信太监都零散的站在院中,见我进来,都一脸假笑,凑过来请安。

  “今天几位总管都很清闲呀!”我笑笑,点头,脚步却不停留。

  “老奴们是过来回事qíng的,碰巧皇上正同王公公说事qíng,老奴们不敢打搅,只得等候在门口。”其中之一忙说。

  父皇在同王振说事qíng?我不动声色,心里却觉得有些不对,今天在朝堂之上,王振已经让我们见识了如今风往何处chuī的事实,这会退朝,又巴巴的赶来,必定没有怀什么好心眼,只是,他还要如何呢?

  脚步也不停,中间有几个小太监凑过来,伸着胳膊要拦我,都被我轻松的挥到一旁,平时我进出父皇的寝宫,也是不需要通报的,小太监也不敢太用力阻拦我。

  “重庆公主是朕的第一位公主,身份何等尊贵,婚事岂同儿戏?”脚未及迈进大殿,我已经听见了父皇的声音,隐有薄怒。

  “皇上圣明,正因为公主身份尊贵,非常人能及,臣才建议,在这次选才的时候,从中挑选最好的一位,封为驸马。一来,这次挑选人才,这次能脱颖而出的,必定是无双的国士,不至于委屈了公主;二来,天下贤德之士,看到陛下如此重视这次选拔,愿意将您最心爱的公主许配给获胜者,又有谁能不为陛下求贤若渴之诚心打动?这已经是一举两得,何况,臣还有第三个理由,就是瓦剌。皇上以为公主挑选驸马为名,召集天下英才,必不会引起瓦剌国主的猜疑,这样一来,也不会引起不必要的纷争。臣为皇上设想这三方面,还望皇上明白。”王振的声音,清清楚楚,他的话,自然我也听得一字不漏。

  原来如此,王振忽然支持召纳贤才,原来最终的目标是在这里等着我们。

  我冷笑,便如你如今所愿又能如何,结局,没有人能预测,我不能,他同样也不能。

  父皇沉吟了良久,仍旧不同意,“按先生所说,似乎一句三得,但是武状元是一位莽夫,重庆公主又怎能相许,莫说朕不能答应,就是太后那里,也必定是不行的。”

  “皇上多虑了,历年的武状元选拔虽然首重弓马,不过策略考试也是必须过关才行的,皇上只要在策略考试上加重难度,来个先文后武,不就万无一失了?”王振说。

  “父皇,儿臣也觉得,王公公说的有道理。”我见父皇仍旧准备摇头,只能自行开口,明枪易躲,暗箭却难防,王振如今的希望我尚能揣测,若是仍旧不许,还不知他还要想出什么法子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若是如此,还不如将他的作为都放在眼前,看着比较稳妥。

  “宁儿?你何时来的?”父皇皱眉,神色很沉郁。

  “老奴长生,叩见殿下。”几乎是同时,王振也拖了长音,转身施礼,不过不同的是,他嘴里说叩见,实则,身子连动也没有动,头也不低,不过眼皮下垂而已。

  “儿臣刚到,就是王公公在讲,他为父皇筹划的三个方面的时候到的。”我笑,几步走到御案前。

  第16

  父皇看了我两眼,终于在已经拟好的圣旨上用了玉玺,然后,王振告退,殿中便只剩下我们父女。

  “宁儿,其实父皇可以坚决不答应的,这样一来,你也不必受这样的委屈了。”父皇说,“是父皇没有用,保护不好你。”

  “父皇何必这样说,这说不定,不是一件坏事。”我安慰他,“那老狐狸心满意足的时候,就不会再生出其他的差头了,国家用人之际,暂且如此,以后还会有其他的法子。”

  父皇不再说什么,只是拍了拍我的头,长叹一声。

  回到寝宫,逸如已在等我了,依旧是在他最喜欢的花树下,不过却没有弹琴,而是自己琢磨着一局残棋。

  那是我们昨天没有下完的,当时我错下一字,本来已经站了上风的棋局便被他扭转了,习惯xing的耍赖,若是从前,逸如定然会让着我,让我拣回下错的,重新来过,但是昨天他偏偏不肯,于是我就不肯再玩了,自然,棋局也就没动。

  逸如今天坐的,是我昨天的位置,持的,也是我昨日的黑子。

  “一个人下棋有什么意思,我们重新再战好了。”我觉得对逸如很愧疚,当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稳稳娶到我的时候,我却忽然应允了要招这次文、武比试中获胜之人为驸马,我不知道自己答应的理由是不是如自己刚才想的般充分,亦或是,我的心还没有定下来,她还不甘于就这样平淡的嫁为人妻?

  伸出去要拣棋子,顺便搅乱棋局的手,被逸如握住了,他轻轻将一枚黑子放在局中,瞬间,白子大乱,胜负高下,竟又有了巨大的转折。

  “永宁,你看,昨天你只要在想一会,一切就会不同的。” 逸如笑着看我,却并不放手。

  我一愣,觉得他似乎话中有话,看他,却觉得他一派平和,与平时并无二样。

  “逸如……”我想告诉他今天发生的事qíng,想对他说对不起,然后问他会不会去参加这次的考试。只是,他却不让我说下去。

  “我知道,你放心吧,我去。”他说,“我不想再退了,何况,我未必输给他。”

  一时,树下忽然的静了下来,只有我们的呼吸声,彼此相闻,逸如的手紧紧握着我的,直到我焦躁了几天的心,终于恢复了平和。

  事qíng不会因为我担心,就不继续发生,自从我病好之后,出入宫廷就更加轻松了,开始王振的人仍旧整日里在背后鬼祟的跟着我,不过时间久了,也对我每天出宫后,几乎一模一样的行程赶到了厌倦,开始自己找地方偷懒去了。

  我的去处基本是固定的,茶楼、市场,饭馆,逸如、文彬和简芷轮流伴着我,一路吃喝玩乐。

  最近,京城的市井中,人们谈论最多的是兰苑里的花魁兰心姑娘,因为兰心闭门谢客已经有几个月了,不少京城的达官显贵,捧金捧银的去了,却根本不得其门而入,即便是京城中的文人们,也不再能凭一副对联,进入那幽雅深沉的兰苑了。

  “妈的,当了婊子还在这里立牌坊,老子听说这兰心美得很,特意找了个善对对子的书生,老远从河南带回来,花了多少银子,这娘们说一句不见客,还真就敢把咱挡在外头,等……”不待他说完自己的豪言壮语,饭馆里的伙计已经凑过来,一把按住了这客人的嘴。

  “呸!呸!呸!你gān什么,就这样乱摁?”客人火了,一把推开伙计。

  “得罪了,您哪,一听口音就是外地人,不知道这京城有京城的规矩,有些话,是听得说不得,有些话,是连听也听不得的,这事是……的。”说到后来,伙计是凑到客人的耳边,这样那样的说了一番。

  “嘿……”客人忽然笑了起来,笑容尴尬,声音有些发颤,胡乱的念叨了两句话,就飞也似的跑了。

  “如今这是怎么了,忽然一个青楼里的姑娘也能引起这么大的反应,街上的人都吃饱了撑着了吗?”刚吃了红焖牛ròu,剔着牙的王简芷冒出一句,同时,鼻子里还发出不屑的哼声。

  “听说哪个叫兰心的姑娘,可号称京城第一美女,而且她的兰苑也不是普通的青楼,” 徐文彬回了一句。

  “青楼就是青楼,能有什么不同?”文兰今天也在座,听了文彬的话,撇了撇嘴。

  “兰苑有一个与众不同的规矩,就是无论平民百姓还是达官贵人,凭你再有权势、金钱,要进这兰苑的门,都要在大门口一众上联中挑选一条,对仗工整合了花魁姑娘的心意,不管有钱没钱都可进入;否则,虽有千金,亦不能得其门而入。就是这规矩,倾倒京城无数才子。”文彬好心的解释,却又尴尬的收口,因为不止是文兰,还有文芝、简芷和我,都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他。“这个……我也是听说的。”

  “谁知道你是听说还是自己根本就去过。”文兰本来挨着他坐,这时忽然起身,推了推她姐姐,硬挤到我们的椅子上,她这一动,文彬脸刷的就红透了,嘴上只反复说:“这些年每天都在一起,怎么……我哪有……我……”

  “呸!谁每天都和你在一起!”文兰啐了一口,见他的神qíng,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文彬也不再多说,只专心对付眼前的茶水,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也知道,那兰心身后的人,是睿思,只是,他不说,我也不好多问。

  酒足饭饱,文兰起身,对我说:“这会回去还早,我们去集市逛逛吧,我还想买那天殿下给的那种桃核刻的小花篮,小船什么的,摆着又好玩又可以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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