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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倾_月下箫声【完结】(34)

  在我忙活自己的事qíng的时候,9月悄然来临,又是秋天了,落叶缤纷里,我迎来了自己的十五岁生日。

  作为生日庆祝的重要组成部分,行笄礼,自然是不可避免的。

  这一天,我早早起身。

  寝宫里早两个时辰已经有人来回走动了,虽然对他们来说,已经是最轻的脚步了,但是对于一个自小习武的我来说,还是很吵。

  不过我今天心qíng比较好,起chuáng之后,就被人按着做着做那,连偷空看一眼镜子也不成,一边,早有宫人设好了香案,按照规矩,冠席设于东房外,要坐东向西,还有礼席设于西阶上,坐西向东;除了这些外,行笄礼的礼服和头冠,也都有专人准备妥当,放在托盘里,用绸缎蒙着,专人托着站好。时辰一到,宫里的早到的妃嫔们就站好了,待乐起,一起奏请父皇升御坐。

  我呆在屋子里等着,早前老宫人已经告诉我今天的步骤了,很繁复,我记得不过一鳞半爪的,这会也不着急,反正周围围着我的人多着呢,我可以出错,但是他们不能,所以,他们一定会从旁提醒,不急不急。

  好容易等到提举官高声对父皇说:公主行笄礼!

  我愉快的起身,却被一旁的老宫人压住,只能耐着xing子,等着他们带我都到东房,更翻覆的程序在后面,因为不停的有人在我眼前晃动,说什么“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绵鸿,以介景福”之类的吉祥话。我思索着那天宫人教我的程序,想着是不是要回答什么的时候,又有人到我面前来,说什么“酒醴和旨,笾豆静嘉。受尔元服,兄弟具来。与国同休,降福孔皆”的话来,还不等我想清楚,已经有人递了酒过来,见左右的眼色,我知道这是喝的,忙一口饮下。

  接着,捧着头冠的礼官又进来,我耐心等他说完“吉月令辰,乃申尔服,饰以威仪,淑谨尔德。眉寿永年,享受遐福,”这一长通拗口的话来,然后等着喝酒,酒喝完,顷刻,又有礼官上前……整个早晨,我反复的重复着人家送来什么,我就去穿戴好,然后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喝酒的动作,机械得如同木偶,幸好,在我实在无聊得要睡着之前,礼官将我引到了父皇面前,礼乐一停,我跪拜谢恩,聆听礼官宣读父皇的训示,不过是“事亲以孝,接下以慈。和柔正顺,恭俭谦仪。不溢不骄,毋诐毋欺。古训是式,尔其守之,”之类的话,等他念完,我再跪拜,心里想着,终于轮到我说一句话了,虽然这句话只有八个字:“儿虽不敏,敢不祗承。”

  礼成后,皇后和母亲以及各宫的妃嫔都来庆祝我成年,顺便送来各种礼物,我笔直的站着,头上沉重的金冠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彩,身上彩绣的礼服,将我的稚气重重包裹起来,留下端庄和凝重。我微笑着看向每一个人,心却渐飞渐高起来,也许能跟上她速度的,也只有我的眼神。

  到了我的侍读们前来贡贺我的时候,我的嘴角笑得已经微微僵硬了,于是,我只能冲他们眨眨眼睛,传达一下我的心意。

  到了结束的时候,我寝宫内不多时就堆积了不少大小的礼盒,因为今年是整生日,所以礼物要比往年更厚重,殊月指挥着宫里的小宫女们,一件件的拆开,捧到我面前让我过目,再决定是放在外面还是收到库中。

  我被折腾得云里雾里的,这会早歪在了chuáng上,礼物仍旧是那些种类,名字起得一个比一个花哨和吉利,不过在我看来,也不过就是几尺高的红色珊瑚树,拳头大小的夜明珠,金丝楠木雕的小香炉,翡翠盘子白玉碗,huáng澄澄沉甸甸的金项圈、金凤钗、盘龙凤的金手镯,各种丝绸绫罗,再加上各种古董和剔透的翠玉摆设,年年如此,自然,把我看睡着了也不奇怪。

  “这个东西好奇怪,刻的话也奇怪,是什么人送的?”迷迷糊糊时,殊月的话惊动了我。

  “什么奇怪,拿来看看。”我撑着支起眼皮,却见殊月捧了个小小的盒子过来,盒子里只有一小块玉牌,没有宫里饰物上都有的龙凤图案,只在两面的下部,细细浅浅的刻了荷花的图型,除此之外,似乎,还刻了什么字。玉牌没有打孔,体积不大,属于既不能穿了链子戴在身上,也不能当做摆设的那种,难怪殊月觉得奇怪了,我却是微微一愣。

  这块玉我是认得的,原本它身上并没有花纹,而且玉的材质一般,但是因为每天被人装在贴身的荷包里,又常常拿在手中抚摩,所以玉得了人的滋养,也渐渐的有些莹润的色彩了,我暗自叹了口气,伸手拿起来,轻轻抚摩,分辨出了玉身上刻的字迹。

  玉身上正反两面共刻了八个字,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我记得这是我偶然的一次,溜号时胡乱涂鸦在一张纸上的,距离现在有好些年了,因为当时太傅正讲诗经,爱qíng的种种他总是一带而过,言之糙糙,听之未免无味,脑海中忽然就冒出了这样一句来,顺手就写下了。

  当时是逸如先瞧见了,问我是什么意思,我才想起,这八个字可不是什么古人的圣贤语录,而是几百年后,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承诺,当然,这两个人都是鼎鼎有名的人物,不过是在后世。当时心qíng不免烦乱,只说是一句动人的爱qíng誓言,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也就搁下了,不想,说的时候无心,却有人这样留心的记了。

  这块玉的来历我隐约听说过,王振少年时家境贫寒,他本人不过是一个小混混,而他的兄弟自然也没有过什么富贵的生活,到了娶亲的时候,也只娶了邻村一个家境同样清贫的女人做妻子,那个女人为王家生养了几个孩子,却没有等到如今的富贵就撒手而去了,那块玉是她惟一的遗物。

  睿思的母亲我并没有见过,普遍的说法是,因为早年生活贫寒,她在生育几个孩子的时候,虚耗了身子,没有等到王振为他们一家带来的荣华富贵。不过我小的时候总觉得说这话的人言辞闪烁,似乎另有隐qíng,不过当时对睿思没有好感,只一心想要如何捉弄,也没在这件事上多耗时间。

  这块玉,睿思从小戴在身上,即便这些年富贵如斯,也没见他摘下过,我知道,这是一个孩子思念母亲唯一的方式。

  小小的玉牌,放在掌心,沉甸甸的让人无法承受。

  我沉吟了良久,终于“啪“的合上了匣子,沉着脸对殊月说:“你如今大了,也越发有了自己的主意了,再不用把我这个公主放在眼里了是不是?”

  殊月没料到我忽然问了她这样一句话,呐呐的,半天才跪到地上,却只说了句:“奴婢不懂公主的意思,若是殊月做错了什么,还请殿下明示。”

  第19

  “你不懂?殊月,你不是第一天跟着我了,你该知道,每个人都是有底限的。”我笑笑,坐正身子。殊月跟了我很多年了 ,这些年里,她为我做了很多很多的事qíng,她也熟悉跟了解我很多的喜恶,只是,有时候,太过熟悉了,也未必是件好事。

  “奴婢不明白公主在说什么,如果真是奴婢做错了,还请公主责罚。”殊月跪在地上,头紧紧的贴着地面,一旁站着的宫女发觉qíng况不对,也立时都跪了下来。

  “你既然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做,也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又何必跪着不起来?”我问殊月,声音很平和,连自己都分不清其中的喜怒。

  “奴婢不敢。”殊月回答。

  “既然你这么固执,少不得我要问你了,”我把匣子啪的一声放在chuáng边,“这个玉牌,是你什么时候混在礼物中的,你特意把它拿到我面前,又是为了什么?”

  “公主……”殊月猛的一抬头,随即又低了下去,重重的磕了几下,才缓缓的说:“公主既然发现了,那奴婢无话可说,听凭您发落。”

  有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很无力,水至清则无鱼,所以我对身边的人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十分计较,但是如今,我不能在容忍她了。

  是的,这块玉牌是睿思的东西,我想,字也是他刻上去的,甚至我不怀疑,这个东西早晚会jiāo到我的手上,但是却绝对不会是现在。

  睿思是那样骄傲的人,他既然已经决定要同逸如公平的比赛,就不会在这个时候,再做这样让我为难的事qíng,他送的礼物应该是另外的什么,不过在刚刚,已经被人掉了包了。

  我不知道殊月这样的做法,是因为她倾慕睿思所以一相qíng愿的以为这样能够帮助他,还是另外有人指示她如此这样,但是我知道,以她一个人的力量,要从睿思身上拿到这个玉牌根本是不太可能的事qíng。

  不过我的人我也了解,今天要想问出更多的事qíng也不可能了,她什么都不会说,无论从维护睿思还是那背后人的角度看,她都会选择扛下一切。

  “殊月你今年多大了?”我叹了口气,换了个话题。

  “奴婢今年17岁了。”殊月不明白,为什么我不说如何惩罚她,反而将话题转换了。

  “17岁也不小了,你跟了我这些年,尽心尽力,这些我都看在眼里,也记在心上,”我点头,转头吩咐另一个宫女,“都下去吧,本宫累了,要小睡一会。”

  殊月的去留,我已经有了打算,隔了几日,我在皇后那里约略提了想放她出宫嫁人的打算,皇后倒很支持。“宫里如今年纪大的女孩也不少,我原先也可怜她们,想放些人出宫去,也是天恩浩dàng的意思,只是本朝还没有这个先例。既然公主提出来了,不妨就按公主说的,也不单放她一个出去,就再问问各宫娘娘的意思,多放些人好了。”

  “多谢母后成全。”我笑着起身,施了一礼,告退出来。

  几天后,这次放出宫的宫女名单出来了,后宫一时有人欢喜也有人忧愁。

  我当时正在同逸如下棋,文彬旁观。最近几天天气变换,我也没有出宫去,下了学,仍旧叫所有人在我寝宫里,如同过去一样,下棋、练功,而文芝文兰也照旧绣她们那些永远也绣不完的手帕。

  “殊月知道错了,请公主不要赶殊月走!”我正拿着棋子沉吟,忽然,一道影子磕磕绊绊的冲了过来,推开了拦她的几个宫女太监,直扑到我脚边。

  “这不是殊月,你这是怎么了?”正同睿思说话的文芝最先站起来,其他人也都是很吃惊的表qíng。

  “求公主收回成命。”殊月磕头不停,“奴婢自小进宫,外面已经没有家人了,这一出去,实在是无处可去,请公主念在这些年的qíng分上,可怜奴婢这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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