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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倾_月下箫声【完结】(42)

  简芷答应一声出去,一盏茶的功夫,睿思便出现在了门外。

  “你许了简芷了?”进了屋子,睿思也不理我,只径自往窗口前一坐,开口便是如此的一句。

  “这也被你猜到了,”我摇头,简芷的心太直了,什么都藏不住。

  “是呀,那小子一眼看去,就知道有几跟肠子。” 睿思微笑,“我们也替他高兴,只是你怎么突然就许了他,和亲的事qíng有变吗?”

  “但愿是我多想吧,你既然什么都猜到了,那你说说,我找你来,是为了什么?”我叹气,睿思的眼睛太雪亮,所以就注定了要比别人承受得更多,这是聪明人的坏处。

  “你给文兰找到了归宿,这会,是想给文芝也找一个了,”他说,“文芝是个好姑娘,也是该找个好归宿才是,只是无论你怎么想,我都要说,我不是那个良人。倒是这届新科状元,对了,就是哪个姓周字德彰的青年人,我在朝堂上见过几次,为人聪敏好学,举止洒脱,倒是个人物,你若有心,我这会就着人去打听一下,看他娶了妻室不曾,你看如何?”

  我一时沉默不语,知道睿思再次问我觉得如何时,我才长叹一声,“话头被你说完了,我反而无话了,人你看着好,大抵应该就是很好了,周景此人我听父皇提过,说是文章秀丽,人品极佳,若是还没有妻室,配文芝也是好的,你快叫人打听吧,作准了,我马上去请旨。”

  “好!”睿思答应了起身,走到门口时却停了停,仿佛很不经心的问了我一句:“你原本叫我来,是要让我娶了她吗?”

  “不是。”我回答得难得慡快,“我叫你来,是想,如果你愿意,我就成全了她,如果你不愿意,自然会给我提一个更合适的人选。”

  “呵……”睿思笑了两声,疾步而出,却在楼外低低的说道:“你明明知道,我不会愿意。”

  我不知道打听一个人有没有妻室或是定没定亲需要多长时间,只觉得每一秒钟都过得非常缓慢,终于吩咐了府里的人,若是睿思来了,叫他直接进宫去,便命人备了车,先行回去,我决定,在睿思没有准确消息之前,先把文兰的事qíng办妥当也好。

  我匆匆的又来到乾清宫,皇后却在陪父皇一起用膳,这个时候,我并不方便进去打扰,接着,就又奏折一叠一叠的送进去,我在门口徘徊了一会,直到父皇瞥见了我在门口乱转的身影。

  “宁儿怎么了,来了也不进殿来?”皇后先开了口。

  “儿臣见父皇正在为国事烦恼,所以不敢贸然打扰父皇,”我低着头,一本正经的样子。

  “宁儿什么时候也学会跟父皇绕着弯子说话了了,想要怎么样,还是说来父皇听听吧。”父皇放下笔,抬头看我。

  “儿臣不敢说。”我想了想觉得太直接的开口,并不合适。

  “宁儿可一向不是这样的,究竟是什么为难的事qíng,宁儿都不敢说了?”父皇的兴趣倒起来了,看了看站在一边的皇后,两个人都是一副奇怪的表qíng。

  “儿臣想请父皇下道旨意。”我说着,一边瞄着父皇的神色,见他没有什么异样,便继续道:“儿臣也是刚刚发觉,两个侍读文芝和文兰今年年纪都不小了,若不是因为一直在宫里陪着儿臣,恐怕都已经择了好人家,出嫁了,所以儿臣想为她们指两门好婚事。”

  “这是公主的意思,还是那两个姑娘的意思?”父皇没开口,却是皇后问了一句,虽然很轻松,好像说着玩的话,但是我却知道,回答得差一点,大家都有麻烦。

  “是儿臣,儿臣也是在宫外有了府邸之后,才偶然听说,其实民间女子十三四岁出嫁的人数很多,拖延到17岁的,都是家里的老姑娘了,这才猛然想起,文芝眼见到了18岁了,所以自己府里也呆不住了,就连忙回宫来了。”我眨眨眼看着父皇,“她们陪了儿臣不少年了,总不能连累她们一辈子嫁不出去吧。”

  “可见公主还是个小孩子了,这文芝、文兰两个姑娘的婚事,哀家早替她们考虑了,不过她们终究是公主的侍读,没有抢在公主前面的道理,何况她们年纪又都与公主相当,不急在这一时,还是等公主挑好了驸马,再给她们赐婚也不急的。”开口的又是皇后。

  “可是,儿臣就是想给她们先赐婚,她们都比儿臣年纪大,可是儿臣还想在宫里再陪父皇几年,也不能因为我是公主,就让她们等着呀,父皇,宁儿求您了,先给她们赐婚吧。”我不肯松口,虽然也知道今天有皇后在,这事qíng恐怕会很难办。

  “宁儿,你母后说得有道理,这事原本不急,父皇知道你忽然来了是想着什么,只是这次的事qíng……算了,你既然来了,有合适的人选吗?”父皇叹了口气,我知道,他怕我开了例,明天文武大臣争相效仿,都把女儿许嫁出去,到时候就没有人能去瓦剌了,只是,到了如今,明知外一被选中了是什么结果,我也顾不得许多了。

  “儿臣打听过了,上届恩科状元周景人品端正,若是把文芝指给他倒也合适,至于文兰,儿臣的侍读简芷也算门当户对,请父皇成全。”我说,虽然睿思还没消息送来,不过算了,我先说了,不行再说。

  “公主竟然连人选都有了,这文兰和简芷,难为公主怎么想到的,原本他们同公主在一起,也都是小孩子心xing,如今忽然提了这么一档子事,莫不是他们平时就……”皇后说了后来,似乎意有迟疑,停了停,我却知道,那不是一句好话,于是抢道:“宁儿越发不明白母后的意思了。”

  “罢了,朕倒觉得简芷这孩子不错,这桩婚事,朕准了,”父皇开口,于是皇后没有再说什么,“不过文芝和周景嘛,这事先搁搁,容朕想想。这会不早了,朕也乏了,你们都下去吧。”

  我同皇后一起退出乾清宫,文芝的事qíng父皇没准,这让我心里七上八下的,偏偏皇后要叫住我,对我说,如今我年纪大了,不能在老和我那些侍读混在一处,又说文兰和简芷是事qíng,问我是不是他们之间有私qíng,见我恼怒,方说,要我素日离他们远些,免得被带坏了。

  我只低头听着,因为文芝的事qíng还没有着落不想惹恼了她,在从中作梗,只是,皇后却偏偏喋喋不休,转眼又说到我夜宿公主府的事qíng和我的名节问题。

  火几乎是猛的自心底窜了起来,有心驳她,又想她终究是长辈,qiáng压的时候,就触及了旧痛,只觉得胸口阵阵的痛着,眼前一阵阵发黑,在皇后问我可愿意该过的时候,哇的喷出了一大口的鲜血……

  只记得自己恍惚的站着,面前是脸色苍白的皇后,余下的事qíng,就一概不知道了。

  睡醒时,身边伴着的是眼睛红肿的疏荷。

  “好好的,你怎么把眼睛哭这么红?”我觉得口很gān,声音也是哑的。

  “太医说殿下劳神过度,耗了心血以至于气血虚弱,这会醒了,还是先歇歇吧,我却端正熬的燕窝粥来。”疏荷摸了一把脸,站起来往外走。

  “先别去,”我抬起身子,“今儿是什么日子,我这是病了几日了?”

  “殿下只睡了两日,这两日一切都如常,公主先躺躺,皇上、太后、皇后、娘娘那边都惦记着,奴婢先派了人去报声平安,回头吃点东西,有多少问题问不得?”疏荷说着,一边到门口吩咐人去各处报信,一边自己去盛了燕窝来,回来扶我起来,让我漱了口,再一勺一勺的递到我的嘴边。

  冰糖燕窝粥原本是我比较喜欢吃的东西,但是今天吃到嘴里,却感觉不出滋味,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一个字,痛,心痛、胸口痛、浑身的骨头痛、就连ròu也痛,几次想接过疏荷手中的勺子,只是,无论怎么用力,手指都只能轻微的动动。

  “我这是怎么了,太医究竟如何说?”一刻的心灰,让人再没一丝的食yù。这究竟是什么样的毒,能被我的qíng绪左右,发作起来,可以让人如此的无力而困顿。

  “我看太医也弄不清楚,他只说公主的脉弱,是劳神太过所至,也只开了补气凝神的药,我看他们不中用,可是,也没有办法。”疏荷眼圈复又红了,“只是殿下这些日子宫里、府里两头跑,cao心这个,担心那个,也是太累了,还是趁着这时候,好生休养一下吧。”

  “你这丫头,我身子刚刚好点,耳根子又不得清净,不过问你一句,有的没的就牵出一大堆来,去吧,让我清净一会。”疏荷的话太伤感,我笑一笑,岔了过去,只到屋子里只剩自己一人时,才闭上眼睛,让泪清净的流出。

  忽然觉得自己寂寞如斯,其实我不想要这荣华富贵,也不想要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荣,我只想要做回曾经平凡的自己,高兴了、难过了,有朋友可以毫无顾忌的倾诉;懦弱了、胆怯了,可以躲在父母或是男友的身后,安心的做一只小乌guī;遇到麻烦、惹了祸也可以什么都不管,jiāo给别人去解决;有了难以决断的事qíng,还能够去理直气壮的问很多人该怎么办……可如今,除了这荣华富贵之外,我还有什么呢?

  没有,我什么都没有,我拥有了过去没有的,也失去了本来拥有的,我说任何话都不能毫无顾忌,即使对象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我没有懦弱和胆怯的权利,因为我的生命中有太多比我更需要照顾和保护的人,而我很想保护他们;遇到麻烦,很多人在等我决断该如何去做,他们很少会说自己的意见,因为他们以为我可以给他们答案……

  也许同从前比,我还是多了可以生死相托的朋友的,只是彼此地位不同了,可以jiāo托xing命,在面对敌人时把后背留给他们,但是却不能躲在他们身后,不能诉说自己的懦弱,甚至不能轻易在他们面前哭上一场,这究竟算是得到的多还是失去的多呢?我不知道,我竟然不知道。

  “哭了,什么地方痛吗?”蓦然,一个声音自chuáng边传来,几乎与此同时,有人一手搭住了我手腕的脉门,一手拭去了我眼角的泪珠。

  声音很熟悉,然而我还是惊了一下,身子一陡,手居然有了些力气,在眼睛睁开之前,就挥了出去。

  “别怕,是我。”声音继续,手轻轻握住我的手腕,仅存的力气消失,我也看清了来人。

  “你好大的胆子,敢闯到这里来?”我薄怒。

  “我还以为你是因为害怕去和亲才装病呢,却原来真病成这样。”陈风白一笑,放开我刚刚挥向他的手,然后伸出三指,居然很认真的给我号起了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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