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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凉夜的花样年华_沈沧眉【完结】(11)

  过得片刻,只听“啪哒”一声,两支船桨双双落入水中。

  慕容秋水贴着她的耳朵说道:“我刚才在想白马寺的那一晚……”

  杜凉夜的身子在他怀里苏软成泥,从鼻腔里哼一声:“坏蛋,你个大坏蛋。”

  “我坏么?”

  “很坏!”

  “怎么个坏法?你倒说说看……”

  “就是这样。”

  “就是怎样?”

  杜凉夜哼了一声,却不言语语。过得一会儿,慕容秋水方才低笑一声:“那一晚在白马寺,你本来应该这样,然后我就这样,这样,可你总是这样,这样,我也只好这样……”

  “你真是太坏了。”杜凉夜终于不胜娇羞,在他jīng悍的胸口打了一下,却忍不住笑出声来。

  乌篷船在河面dàng漾,红色的同心结摇曳不绝,那一抹艳丽的色彩倒映在清澈水波里,越发显得波光潋滟,无限旖旎。

  良久。

  杜凉夜的声音方才响起:“天快亮了,起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慕容秋水兀自拥抱着她,埋首在她发间,声音沙沙道:“你穿这么薄的衣裳,不要冻着了,咱们还是回去吧。”

  杜凉夜坚决道:“不行!”

  慕容秋水放开她,抬头一看,不由得笑了:“桨都飘远了,你拿什么划船?”

  “笨!不是还有船篙嘛?”

  杜凉夜说着伸脚勾起一支竹篙,慕容秋水泄气得重新倒回舱里,打心底发出良宵苦短的感叹。

  乌篷船逆流而上,一路弯弯曲曲得绕了好大一圈,忽然驶入一条极为宽广的流域。河岸右侧是一处破落的宫殿,断壁残垣,萧条不堪,大约是遭到战争破坏的前朝遗宫。左侧便是洛阳城的西大街,那是最著名的一条花柳街,即便天色将明,仍可见隔岸灯火点点,红烛华灯不灭,真正是不夜之城。

  “我心qíng不好的时候,常常一个人划船来这里,看着对岸的风景,那里永远是热闹的,快乐的,各色各样的人都有,来来往往络绎不绝,欢歌笑语不断隔水传送过来,我感受到他们的快乐,心qíng好像也就慢慢变好了,你说奇怪不奇怪?”

  慕容秋水本来是半躺在舱里,随着船的行驶,他慢慢坐直了身体,两只漆黑眼眸打量两岸的风光,对杜凉夜的问题仿佛根本没听见。

  她笑嘻嘻将竹篙在水面轻轻一击,一串水珠飞溅起来。

  慕容秋水本能的偏一下头,抬眸看住她,戏谑道:“你这样子,我会当作是一种邀请。”

  杜凉夜的脸一红,抬高下巴,哼道:“你下船吧!我要回去了。”

  “啊,你要将我丢在这水糙呢?”

  “我没有将你丢在水中央,已经很客气了。”

  “真要命,我已经开始想念你了。”

  杜凉夜不作声,眼睛却忍不住弯成一道漂亮的月牙状。

  慕容秋水起身亲吻一下她的脸颊,果真跳下船去。

  她也真的调转船头,一会儿功夫,就消失在大片芦苇丛里。

  第六章(下)

  周遭水糙里的蛙声已经消停了,唯剩下几声虫鸣唧唧。

  慕容秋水踏着松软的泥糙,穿过河边的芦苇丛,来到那座废弃的殿宇跟前,顺着石阶慢慢踏上去,只见殿内残墙破壁,地上落叶枯糙重重堆积,仿佛经年人迹罕至。

  他在里面转了一圈,从后门出去一会儿,然后又绕墙走了回来,站在阶前隔着宽阔的水域,遥望对岸的西大街。不过是一水之隔,那里朱楼会馆,鳞次栉比,要富丽繁华许多。

  会chūn楼就坐落在西大街上。

  天色大亮仿佛是一眨眼之间的事。东方的绚丽朝霞有如火烧,硕大的一轮红日跃出山头,金光四she,远处的山林屋舍都仿佛镀了一层金似的,静谧的洛阳城翻动身躯,正在缓缓醒来。

  慕容秋水静立一会儿,然后展开轻身功夫顺着河岸飞掠如闪电。因尚是清晨光景,城外河边连个人影也没有。他寻到一个流域较窄的渡口,折取两支稍硬的芦苇梗,先掷一根在水面上,然后飞身跃起,待要落下时再奋力掷出另一根,如此相接渡过河面,神不知鬼不觉地进了城中西北方的一条小巷。

  他熟悉这座城,就像熟悉自己掌心的纹路。

  这么多天以来,他一直在城中寻找出口,不曾想原来突破口在城外。

  不论此举是否成功,他们势必不能继续留在洛阳里了,而官府方面的戒备森严是毋庸置疑的,这大概是唯一能够安全离开的路了。

  只是,这条路真的安全嘛?

  老天作证!他是多么痛恨此刻的自己,痛恨自己的小心谨慎。然而,他不得不如此,他担负着三十六名兄弟的生命,以及更多人的命运,更长远、艰难的事业。

  他不得不如此!

  三年前,许掌门一行七人在杏花村神秘被杀,无一活口。官府四处张贴布告,疯狂抓人,闹得满城风雨。他和师傅曲澜被迫在第二天晚上离开洛阳。

  自许掌门和六名重要首领全部遇害之后,蜀中幻月剑派屡遭官府围剿,就此一蹶不振,门下弟子犹如一盘散沙,七零八落,不知所踪。

  这对曲澜和他的反清复明会来说是一个非常沉重的打击,他们本有打算携手合作,壮大抗清的队伍,现在却落了个竹篮打水一场空。

  为此,慕容秋水的日子也更加难熬了。

  曲澜是他的师傅,对他有着养育栽培之恩,在那个饿殍满道的年月,带着他历经九死一生才有今日,俩人不是父子,胜似父子。倘若师傅所言不假,那么,他还是大顺王的儿子,是众人的领袖,肩负重任。

  说是抗清复明,可南明的那几个王爷纷纷致力于争夺皇统,硬没一个能叫曲澜看上眼的。于是,慕容秋水不得已被推上这个位置,站到了命运的风口làng尖,曲澜自己则从旁督促辅导,俨然当自己是个内阁首辅。

  他不想做什么英雄首领,但是他没得选择。他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他跟师傅说,我不要做这个头领,我不gān了。师傅会不会毫不留qíng的砍下他的头,或是将他废了。这是完全有可能的,他亲眼见过师傅是怎么处置叛徒。一刀下去,鲜血就像蔷薇一样绽开在他的衣服上,他的目光犹如荒原上饥饿的láng。

  毫不留qíng!

  慕容秋水当然不怕死。但是,他惧怕师傅那种沉痛哀惜的目光,仿佛自己是一个不知感恩图报的小人,一个扶不上墙的阿斗,一个令他失望之极的人。这是他最最不愿看到的,所以,即使他并不真心热爱这份事业,但仍全力以赴,竭力而为。

  生活是一件很令人无奈的事,它教会慕容秋水,凡事要谨慎。一个人在江湖上历练的时间久了,很多原本笃定十足的东西,都颠覆了。

  其中慕容秋水最深有体会的,就是人xing。

  他自然不是怀疑杜凉夜,但他怀疑杜凉夜的父亲杜大人。

  三年前,大力派人捉拿反贼,把洛阳城搞得满城风雨、jī犬不宁的,正是这位杜大人。那么,他的手里究竟掌握了多少qíng报?对于自己,以及自己和杜凉夜的关系,他又知道多少?他会不会连自己的女儿一并利用?

  换言之,这条路会不会是一个挖好的陷阱,等着他往下跳?

  他沉思着转过街角,三两步就踏进了凤翔客栈的大门。

  大堂里打扫的相当洁净,香气袭人,显然是经高等香料熏染了一整夜。桌台上的两支红烛已经快燃尽了,微弱红光奄奄一息的摇曳着,守夜的两个小伙计还靠在柜台上打瞌睡。

  他看着也不由得起一丝倦意,放轻了脚步迈上楼去,在自己的客房门前静立一下,然后径直推门进去,整个人和衣倒在chuáng上,连鞋子也不脱就沉睡过去。

  第七章(上)

  慕容秋水是在一阵礼乐鞭pào声中醒来的。

  阳光金子一般在窗棂上跳跃不停,好像也被外面那股惊天动地的鞭pào声给吓坏了。

  他起chuáng伸了一个懒腰,然后脱下身上的长袍,换上一身gān净衣裳,束起一头黑亮的长发,这才踱步到窗边朝下看,只见大队人马已经过去了,只余一小簇带刀护卫在后面跟着,尽管大街上人不是很多,但仍有两队官兵在街道两旁维持秩序。

  他微微探出身子,偏头远目望过去,齐整整的一队人群里,大红软轿旁边走着一骑,马上的人身材秀挑,依旧是亮珊瑚色的衣裳,长发高高束起,一尾青丝在消瘦的背上dàng来dàng去。不用看到她的脸,也知道此刻必定是一派敛眉冷目的萧肃之气。

  慕容秋水的嘴角不自觉浮起一丝微笑,直到那群人消失在街角方才恋恋不舍地转过身来。

  刚一转过来,他的笑容就凝固在了脸上。

  房间里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个人,约五十来岁,身材魁梧健壮,浓髯黑面,双目jīng光毕露,脸色yīn沉地盯住他:“如果我不是你的师傅,而是你的敌人,你此刻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他的声音不大,有点冷,语调平平,透出一种yīn柔的味道,跟他的外表所给人的第一印象形成非常qiáng烈的反差。

  慕容秋水微微垂眸:“对不起,师傅。”

  他冷冷道:“你是对不起你自己。慕容,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要放松警惕。你要牢牢记住,死亡无处不在。”

  “是,师傅。”

  曲澜缓和一下语气,问道:“事qíng都安排好了?”

  慕容秋水点点头,从裹着宝剑的蓝色布条里抽出一卷羊皮纸,在桌面上徐徐展开,将纸上的图呈给师傅过目。

  曲澜仔细看了良久,方才抬起头来,脸色更加舒缓了,显然比较满意。

  “这一次,你有几成把握?”

  “七成。”

  “七成?”曲澜不禁皱眉,“还有什么地方,你没有考虑到吗?”

  慕容秋水苦笑:“没有人能够真正掌握一个计划的全部细节,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曲澜忽然咬牙切齿地低吼起来:“无论如何,这一次,一定要杀了姓范的狗贼!当年若不是这个狗贼为清狗出谋划策,清狗岂能这么顺利就入关?”

  慕容秋水垂下眼脸,在师傅发怒的时候,他习惯xing地沉默不语。

  曲澜冷静一下,又问:“那个温良辰到底是什么来路?”

  慕容秋水摇头道:“到目前为此,我还摸不透她的立场。不过,她的婢女悦意乃是唐门中人,下毒的本领非常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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