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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有疾_蔚空【完结】(137)

  伶俜以为他是担心连累柿子,点头:“我们就是闲谈而已,我不会同陛下说的。”

  大牛这才放心地走了。他倒是不怕自己的身份被宋铭知道,顶多是一条命。就怕自己耽误了事儿救不了伶俜。

  伶俜前两日听大牛说起儿时的事,只是觉得有趣,并无其他感觉。但今日说到了柿子,尤其是说到落水救人救的是柿子,就完全让她混乱了。

  在皇上口中,她是救的他。在自己的梦里,她救的是一个陌生少年。而在大牛的叙述中,她救的是少年柿子。虽则他说柿子那时也没头发,但梦里那个少年的模样,她记得很清楚,与那个俊朗的假内侍,除了都没有头发之外,当真是找不出半点相似。

  一段她记不起来的往事,冒出三个人,哪个才是真正发生过的?让她陷入了困扰之中。

  她和大内侍卫说话的事,自是传到了宋铭耳中。但是他听内侍说,皇后看起来很高兴,也就没放在心上。有个人能让她开心,他觉得是件好事。

  伶俜当然也没有将困扰告诉宋铭,她直觉这里面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她想自己先理清楚。况且她的身份是皇后,若是自己曾经和别的男子关系匪浅,这让皇上知道,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事。无非是害人罢了。

  而她不想害人,无论是梦里那个少年,还是只见过两次的那个假内侍。

  这夜,她又做了长长的梦,梦里都是那个戴着方巾,没长头发的少年。她在河边救了他,被他qiáng行带回了山庄,他给她喂吃的,还把她抱在身上。

  再后来是进了山中,她被一个高大的男人带上了树,而那个少年站在另一棵树上。忽然冒出的两只老虎扑向了少年的树。然后她吓得从梦中惊醒过来。

  她的轻呼声,唤醒了一旁榻上的宋铭。他低低的声音从黑暗里传来:“梓童,你怎么了?”

  伶俜平躺在chuáng上,心里头还突突跳得厉害,抖着声音道:“我做了噩梦,梦见了两只大老虎。”

  宋铭从榻上下来,走到chuáng边,握着她的手:“不要怕,我在你身边。”顿了顿又道,“你现在是身子沉,睡得不踏实。等孩子生下来,一切就好了,我也不用再担惊受怕。”

  伶俜随口问:“你担惊受怕什么?”

  宋铭抚上她圆滚滚的腹部,笑道:“看你怀着孩子这般辛苦,我当然担惊受怕。”

  伶俜笑:“女人生孩子都是这样,不用怕。”

  随后的几天,大牛还是继续往锦绣宫跑,又从苏冥那里听了些两人从前的事,都装作轻描淡写地说给伶俜听。

  白天听着故事,晚上就做着梦。梦里的人永远是那个少年的模样,她在梦里叫他世子。她总是在梦里惊醒。最后一次惊醒是梦见那个已经稍微长大的少年,被漫天大火困住。

  这样的怪梦,让她的jīng神变得不那么好,于是提出去寺庙里烧香,宋铭犹豫了半晌,看着她祈求的眼神,还是答应了。

  而皇后要去白云寺烧香的消息,自然很快传到苏冥的耳中。

  ☆、131.一三一

  白云寺在东山山脚处,离皇城不算远,是一座香火旺盛的皇家寺庙,是以十分清静。伶俜作为皇后,此番出行,不仅皇上亲自作陪,还带着五百余护卫,守在寺庙内外。

  伶俜如今离产期已不足两个月,行动十分不便,若不是她执意要来烧香,宋铭也不会让她拖着这么大的肚子出来。虽则一路并不颠簸,对她来说也委实有些吃不消。好在路途并不算遥远,不过半个多时辰便到。

  她之所以要来求佛,是因为近日那些纷杂的梦,越来越让她困扰,剪不断理还乱。她觉得自己陷入了不可知的迷津之中,急需菩萨帮她排忧解惑。

  她烧了香,跪在蒲团上,朝菩萨艰难地磕了几个头,被宋铭搀扶起来后,朝旁边恭立的主持大师合掌行礼。想了想,朝宋铭道:“陛下,臣妾有些问题想请教大师,您可否在外头等等我?”

  宋铭点点头,笑道:“那我在外头等你。”

  那大师恭送宋铭走出佛殿,自己又伸手朝伶俜做了个手势,温声道:“还请娘娘入禅房细说。”

  伶俜随着他走入内里的禅房,一室静雅,幽香缭绕。

  主持在蒲团上盘腿而坐,伶俜在他对面艰难坐下,双手合十鞠了个躬,开口道:“大师,我近日总是做一些怪梦,梦见相同的人,却又想不起那人是谁,不知何解?”

  主持淡淡地笑,不紧不慢道:“梦是现实折she,你若是总是梦到同一个人,说明那人对你极为重要。”

  伶俜犹疑了片刻,继续道:“实不相瞒,我忘记了前尘往事,又总觉得如今生活在虚无缥缈当中,我所以为的,与真实发生的,并不相同。我希望能想起来,但不知该如何做?”

  主持笑问:“娘娘贵为皇后,荣宠一身,兴许从前的事并不如现在这般完美,你当真希望想起来?老衲可以冒昧问一句原因么?”

  伶俜笑道:“因为我总觉得失掉的记忆中,有对我很重要的人。”

  主持笑而不语,过了片刻,朝旁边的暗门道:“出来吧!”

  伶俜疑惑地转头看去,只见那门被轻轻拉开,从里头走出来一个身长玉立的白衣男人。正是两个月前,那个出现在宫里的假内侍。

  伶俜表qíng骤变,结结巴巴道:“世子?”

  她当初以为他的名字叫柿子,但大牛说到世子时,她才反应过来,那不是他的名字,而是他的身份。时隔将近两个月再见他,她竟然有种恍若隔世的不真实感,像是忽然踩在云端,一些呼之yù出的感觉袭来,她想抓住,可又虚无缥缈。

  而这么熟悉的称呼,让苏冥眼圈立刻就红了几分。他目光落在她身上,她今日绾着飞仙发髻,只cha了一只素雅的玉簪,圆润的脸上不施粉黛,着一身藕荷色绫罗裙,小腹高高隆起,那里面是他和她的孩子。

  苏冥几yù落泪,但他不敢太失控,一来是这是佛门净地,二来是怕吓到她。他忍着痛意,笑着点点头:“是我!”他知道她还没想起来。

  伶俜艰难站起身:“你到底是我的什么人?”

  苏冥淡声道:‘很重要的人。’

  伶俜对上他发红的眼睛,那种心悸的感觉又涌上来,她咬了咬唇:“我是不是做了对不起你的事,辜负了你?”

  苏冥将她神色不对,想起大巫师说的话,她中了蛊与宋铭心意相通,说是太激动,只怕是宋铭会觉察异样。赶紧吸了口气,放松语气道:“你不要瞎想,你没有对不起我。我只是想见见你。”

  他的平静让伶俜也安稳下来,但还是想不通,实际上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她多日。她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地又问了一次:“我真的没有对不起你吗?”

  苏冥轻笑着摇摇头道:“没有。只是……”他略微一顿,“你要快点想起来。”

  伶俜下意识问:“想起什么?”

  苏冥道:“想起你是谁?”

  “我是谁?”伶俜喃喃地重复了一句。

  老僧入定的大师,起身做了个手势:“陛下还在外头等着娘娘,娘娘有请!”

  伶俜这才反应过来。宋铭出来带着五百护卫,而世子一直隐蔽着与自己见面,想必就是有忌讳。她点点头,又朝苏冥深深看了一眼,才跟着主持离去。

  她刚刚走出佛殿,站在外头的宋铭就迎上来扶住她,笑着问:“你问大师请教了什么?他给了你想要的答案么?”

  伶俜笑:“我最近做了几次噩梦,就想问问大师有没有办法睡得安慰一些?不要再让噩梦出现?”

  宋铭扶着她往外走:“你如今快临产身子沉,自是有些睡不好,等孩子生下来就好了。”

  伶俜笑了笑没说话,脑子里却仍旧是刚刚苏冥的脸和他说的话。

  她到底是谁?

  这一夜,她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中她变成了一个飘浮在皇宫空中的幽魂,她看到一身蓑衣的苏冥,在大雨滂沱中进入皇上寝宫,两人忽然拔剑相向,随后一阵惊雷落下,接下里的场景,便是十来岁的她在一个麦穗飘香的庄子上,她和大牛从河中救上那个没有头发少年。再后来是长大一些的她,与那个少年的婚礼。可接着又是画面一转,来到了大火的场景,她听到他在火中的长啸。好在梦境到了这里,蓦地又缓和下来,这回她看到了江南的湖光山色,在江南的风光里,她白日里见到的那张脸终于入了梦来,而在随后的山dòng温泉中,她忽然失控地抱住他。最后的梦境,便是那dòng中的一片chūn光。

  这一回伶俜不是被惊醒的,梦太长,她醒来,已是天光大亮。

  她躺在chuáng上,怔怔地看着头顶的帷帐,好像有些庄生梦蝶的恍然,一时间竟不知今夕何夕。

  “梓童,你醒了?”chuáng畔边温和的声音传来。

  伶俜转头看去,看到宋铭一张昳丽的脸,忽然露出怔忡的神色。

  宋铭眉头微微一蹙,又道:“梓童,你怎么了?”

  伶俜怔了下,用力摇头,然后在他的扶持下,慢慢坐起身。她脑子里一片混乱,梦境现实已经有些分不清楚,坐在chuáng沿边,只茫然地四顾。这雅致秀丽的宫殿,忽然让她很陌生。

  宋铭换来宫婢服侍她穿衣,自己则半蹲在她前方,柔声问:“梓童,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伶俜点点头,又摇头:“只是做了一些梦,也不是噩梦。”

  宋铭勾唇笑了笑,伸手握住她的柔荑:“不打紧,我待会儿让太医给你开些安眠的药。”

  伶俜点头:“多谢陛下。”

  宋铭站起身,伸手抚摸她的脸,但却头一回被她下意识地避开。他神色微僵,放下手道:“我上朝去了,你自己用早膳。”

  伶俜又是木木地点头。

  宋铭默默看了看她,才踅身出门。到了宫殿外头,他低声朝身边的内侍问道:“张太医的药配好了么?”

  内侍躬身道:“张太医说主要是怕伤到娘娘的身子,所以要多给他两三日,不过最多也就是三日之内便能配出来最安全的药,既能催产,又不会伤到娘娘的身子。”

  宋铭面无表qíng地点头:“你看着点张太医的进度,朕三日之内就要皇后产下孩子。”

  内侍拱手作揖:“奴才这就去办。”

  待宋铭走后,伶俜坐在chuáng上发了好一会儿呆,方才迷迷瞪瞪地下chuáng。整个人却一直恍恍惚惚,就连用早膳,也没什么心思,糙糙吃了几口便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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