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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其凉_林子律【完结+番外】(43)

  就算不能根除,至少现在qíng况已经扭转,不至于和人jiāo手后动辄吐血昏厥。《凌霄诀》纯粹补缺还是行不通,需要长久的参悟,他想,若真能将这两本路数不同、却偏偏在同样剑招中十分契合的秘籍合二为一,定会有所突破。

  只是这想法遑论谁听了,都会觉得倒行逆施。

  身怀数门武功的人不是没有,然而内功为一个人的武学之根本,在这上面,尽管“不破不立”,可古往今来有谁敢对这样的大杂烩以身试法。

  苏锦活动了一下筋骨,门被从外推开,唐青崖端着碗汤进来。

  他见了唐青崖,立时将方才那些都抛在脑后,接过碗后给他拉了一条凳子坐,自己站在原地将那碗汤喝了,高兴道:“你对我这么好。”

  唐青崖笑了笑,又把空碗放在桌上,任由苏锦半蹲下,以一种非常可爱的撒娇姿势,环过他的腰,整个人挤在他怀中,既像回报又像炫耀道:

  “我似是找到入门之法了,假以时日必能控制自己,届时也不必你总是cao心。”

  唐青崖道:“我才没cao心。”

  苏锦宽容地没揭穿他,道:“好好,你没有。”

  唐青崖目光流转,不言不语地任由他继续说道:“那剑谱却有一段很奇怪,按理说结束的部分应当是第九式,但那一招特别生硬,让我觉得……哪里不对,也许是师父写错了,也许是别的什么问题……”

  唐青崖问道:“写的什么?”

  苏锦翻着眼皮想了想,道:“前面详尽叙述了招式如何使力、如何收势、如何变化,而那第九式,本应为全篇结局,我以为会十分圆满,或者索xing宁为玉碎,都在qíng理之中。哪知却仅留下四个字,‘北风其凉’,意犹未尽。”

  “北风其凉?”唐青崖疑惑地重复了一遍,心中闪烁过其余的句子,并不能领会到底有何妙处,让谢凌如此悲哀。

  苏锦见他兴致不高,以为唐青崖对这些毫无兴趣,转移话题道:“不提这些了。青崖,冬天快到了,听闻西岭有雪,到时候我们去看好不好?”

  唐青崖使劲儿揉了揉苏锦的头发,道:“你还挺会虚度光yīn的——好啊,现在虽然下了雪,但还没积起来。等再过些时候,雪再大一点,放了晴之后山中会更好看。届时我带你去,西岭山上有处湖水常年不冻,对面松柏还是青色,压满了一树杈的白雪,看着与北方倒有些不同……”

  “那你不想要走的事了么?”

  唐青崖顿了顿,露出个十分诚恳的笑来,破天荒地凑过去在苏锦耳朵上咬了口:“不听话,非要纠结这些无所谓的事——不走,陪你,行了吧?”

  于是苏锦立刻高兴起来,认真听他继续说。唐青崖声音低沉,将蜀地风光细细描述,娓娓道来,苏锦听得十分用心,握着他的手。

  可越到后面,唐青崖的声音仿佛越是渺远了,他的吐字徘徊在耳际却不甚清晰,而感觉头重脚轻,苏锦刚开始还有jīng力思考是否劳累过度,此时放松下来便十分困顿。但没过多久,他连思考也懒得,眼皮搭下来,轻轻一歪。

  唐青崖连忙接住他,保持着这个别扭的姿势许久,见苏锦起了微微的鼾声,这才放下心来。他直起身子,勾着苏锦的膝弯,好不容易将他抱到chuáng上。

  他想了想,低头除下了苏锦的衣袍,余下素白中衣,又揭过厚重的棉被给他盖好。唐青崖把手从苏锦手中抽出来,站在chuáng边沉沉地看他。

  直到他觉得脚底发冷,这才俯下身,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唐青崖喃喃道:“我这是不得已而为,你要醒了可别怪我……过了生辰,算我食言了,改日还能相见,再赔上吧。”

  说罢他轻描淡写地拂过苏锦胸口,感觉那块玉佩仍旧被贴身带着,蓦然地心头一暖。他思来想去,勾住那绳子一端想要取下来带走,岂料睡得沉沉的苏锦突然出手阻止,似是十分重视那玉佩,不许旁人碰。

  唐青崖愣了许久,再望过去时,眼珠漆黑死寂,仿佛一丝光也没有。

  他方才出门,便遇到失踪一天多的秦无端。

  这人仿佛十分萎靡,见他便道:“你这么做,阿锦知道了可能会疯。你明知他最不能受刺激,却执意如此么?”

  唐青崖故作轻松道:“就是知道不能和他讲道理,才动了一点小手段。放心,只是安神的药加了进去,无色无香,还能助他无梦地睡个好觉——到时他问起,实在无法,就说我不要他了吧。”

  秦无端道:“你狠得下心,我可万万说不出这种话。阿锦qíng窦初开,你就往他头上浇一盆冷水,万一找不到你,或者更惨一点,得知你……他或许……”

  唐青崖打断他道:“所以才麻烦你和师叔的么。这孩子如今年轻,遇事三分热度,也许时间久了还找不到,他就忘了。对他而言,若不能做到挥剑斩除贪、嗔、痴,怎么能顶天立地?我若寸步不离,他的杂念断不gān净。”

  秦无端被他抢光了说辞,肩膀微颤,道:“……你不怕他恨你么?”

  唐青崖没正面回答,只拍了拍他的肩膀:“保重。”

  他深知阻拦不得,叹了口气,自bào自弃道:“你快滚吧。”

  唐青崖挺勉qiáng地露出个笑,没能藏住他那点不舍。他只身一人,衣衫单薄地走进yù来山雨中,这一日蜀地难得地起了大风。

  秦无端后来想,唐青崖临走时那个酸楚的笑,还有孑然一身的无依无靠,走得固然义无反顾,却始终带着点无穷尽的、说不出的难过,叫人看了心中也不好受。

  这样子怎么可能又只单纯迁就苏锦,分明也是动了真心。

  只是他那时还不知道,一心一意为唐青崖打圆场,险些惹出不可挽回的祸端。

  苏锦这一觉睡得太沉,若非程九歌知道唐青崖那点迷药中到底有什么成分,一定担心得坐立不安。冬天温度低,迷药作用发散得太慢,苏锦直到三天后才醒来,睡得头昏脑涨,捂在被窝里短暂地忘记了行动自如的感受。

  他醒来时正是月上中天,蜀地迎来一场大雪,此时纷纷扬扬接近尾声。苏锦揉着太阳xué,默不作声地下chuáng,他毫无时间概念,只以为自己困了,睡到半夜而已。

  窗外雪落无声,一层洁白的霜花凝在严严实实的窗框上,而对面的黑瓦檐下结了冰,乍一看几乎忘记了身在南方。

  苏锦拉开木窗,冷风灌进来,刀割一般扑在他脸上,总算让他彻底清醒。他默默地chuī了会儿风,后知后觉地发现出不对。

  早上还是晴的,怎么突然落了雪?

  ……唐青崖呢?

  这个问题甫一浮出水面,旋即牵扯甚广地拉出一大串。他听唐青崖说话如何能睡着,之前喝的那碗汤到底是什么都没弄懂,他是太信任唐青崖了……

  苏锦不由分说地夺门而出,抓过楼下值夜的小二问道:“今天是哪一天了?”

  小二被他的戾气吓了一大跳,吞吞吐吐道:“客官,刚、刚过了子时,今日算来已经是十月初八了……”

  那句话历历在目,“我过了生辰就走,嗯?还早着呢,十月初八。”

  苏锦抓着他的手猛然松开,那小二一下子坐在了地上,长凳侧翻,在夜色里发出哐当一声。他失魂落魄地往后连退了好几步,目光涣散不可置信地望向外头。

  竟然已经过了整整三天。

  百般滋味齐齐地涌上心头,苏锦脑中一片混乱,仿佛在混沌中走了一遭,凄凉地想,这人连时机都算得恰好,到底算不算他食言?

  后半夜苏锦枯坐而过,他不知突然想通了还是如何,明白房中没有唐青崖,那就再也找不到他了,他也知道唐青崖多半是忧心门中的事,回到唐门去了。

  他应该识大体地想,这人反正都会回来,可到底非常憋屈。

  苏锦还沉浸在那天树下与他倾诉衷心的夜晚,仿佛自谢凌过世之后他再也没有这般难过。谢凌那是无法阻止,此次分明说好……他知道“背叛”如何写,这两个字最先蹦出来,又被自己忙不迭地否认了。

  唐青崖怎么可能背叛他,从一开始他就对自己那么好。

  他心如乱麻地坐了一夜,又没加衣服,第二天清早就不负众望地受了风寒。习武之人体魄qiáng健,纵然苏锦看着弱不禁风,一碗药下去也直接活蹦乱跳了。

  秦无端见他魂不守舍,忍不住摆了个和他长谈的姿态,道:“阿锦,他有自己的考虑,你不要怪他。”

  苏锦双目如枯井,不复平时黑曜石般灵动活泼,直愣愣道:“我知道。”

  秦无端叹息道:“你还是在怪他。”

  苏锦摇头,又道:“他……应当还会回来吧?”

  秦无端向来少撒谎,他见苏锦如今这个样子,想必他猜到内qíng,不由得出言安慰:“会,不过是些解围的事,办好了他就回来了。我看我们不如先离开蜀中,前日丐帮帮主给你寄了信来,喊你去dòng庭过冬至呢。”

  苏锦猜想他们是合起伙来宽自己的心,总不好拂了面子,这样似乎太不懂事了些,于是点点头:“好,多谢师兄了。”

  秦无端做好了准备啃一块硬骨头,没想到硬骨头居然这么好对付,三言两语便又乖巧起来,虽然眉宇间yīn霾未散,仍是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好歹没和他对着gān。他多说了几句让苏锦注意身体的话,对方一一应下。

  他站起来,警告道:“你可别想到处跑去找他,万一青崖回来看到你不在,气急了问我,我一头撞死在他面前算了!”

  苏锦嘴角薄凉地翘了翘:“师兄,我最恨背信弃义,答应了你跟你们去dòng庭,不会说话不作数的。”

  言下居然拐弯抹角地骂了唐青崖几句,秦无端翻了个白眼,懒得同他再多叮嘱。

  后来秦无端始终放心不下,又隔着门fèng偷看过几次,苏锦虽将自己闷在房中,终日打坐,仿佛看破红尘的高僧般面无表qíng。要不是他油米不进的,秦无端真要信了这人心如止水,丝毫没有因为唐青崖不告而别的事波动。

  倒是程九歌,听说苏锦拒绝进食后勃然大怒,当天便恨不能把苏锦关在房间里用鞋底抽了一顿,期间夹杂各种说辞,听得秦无端心有余悸。

  自那以后,苏锦依旧少言寡语,但总算不再一副超然物外的死狗样。

  他们又在蜀中停留了半月有余,程九歌料理好了冉央央的眼睛,想办法委托青城派一位记名弟子常年照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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