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回chūn道：“山下多的是靠卖字画为生的文人。莫说栖绝，便是自绝，也多的是人写。”
姬妙花难得严肃道：“但他们都不是端木回chūn。”
端木回chūn心头一动，想要看姬妙花的脸，却又怕看得太清，迷失了自己的方向，略一犹豫，最终转身回无回宫。
姬妙花站在他的身后，放在身侧的拳头攥得死紧。
端木回chūn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视野之内。
许久。
姬妙花松了一口气。
忍耐真是一门学问。
从山上一路下来，端木回chūn脚步不停。
贾祥见他行色匆忙，不有上前道：“端木长老?”
端木回chūn猛然停住脚步，看着他道：“你前几日不是说有个分舵与当地其他门派起了冲突?在哪里?我打算亲自过去瞧瞧。”
贾祥道：“这等小事何须劳烦端木长老亲自出马?”
端木回chūn道：“近几年魔教与白道各派摩擦频频，双方不满日益加深。未免星火燎原，重蹈蓝焰盟覆辙，我想还是亲自去去一趟。”
贾祥看了他一眼，道：“你随我来。”
端木回chūn正想婉拒，他已经转过身，朝悬亭的方向走去。
四道下酒小菜，两只空杯。
贾祥望着姗姗来迟的厨娘。
厨娘的嘴唇似乎比刚刚红了许多，双颊还抹了腮红。她一手托着托盘，一手翘着兰花指，轻轻拎起刚热好的花雕酒放在桌上，然后退后两步。
“小玉啊。”贾祥缓缓开口。
厨娘眼睛一下子亮了，笑吟吟地望着他。他还记得自己的rǔ名。早知道他千不挑万不选非要跑来厨房附近的悬亭喝酒就是为了多看她几眼。唉，自己虽然是儿的娘了，却总是遭遇这样的桃花劫，真真叫人头疼。
“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下去吧。”贾祥拎起酒壶，为端木回chūn斟酒。
厨娘笑意一收，gān脆利索地走了。
端木回chūn看着酒从壶嘴里潺潺流出，落入杯中，延绵不绝，直到漫溢出来。“贾长老?”他慌忙起身，避开从桌面上淌下来的酒水。
贾祥这才收手，叹气道：“果然，杯子太小酒太多，便装不下了。”
端木回chūn转而坐到旁边gān净的石凳上。
贾祥伸手将酒杯移到端木回chūn的面前，道：“我听闻，人的心只有拳头大小，若是心事太多，也是装不下的。”
“贾长老……”端木回chūn刚起了个头，就被贾祥打断道，“来。喝酒。”他用杯子与他轻轻一碰，仰头喝下。
端木回chūn看了看他杯中不到三成的酒，再看看自己面前满满的一杯，无奈地举杯喝尽。
贾祥道：“你知道这么多诗句，我最爱哪一句?”
端木回chūn道：“不知。”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来，再gān。”贾祥斟酒，喝酒，一气呵成。
端木回chūn苦笑道：“贾长老，你不是想灌醉我吧?”
贾祥叹气道：“我只是想让你好过一点。人喝醉的时候，背在身上的担子会轻一点。”
端木回chūn握着酒杯的手微微一紧，又是一杯huáng酒下肚。
贾祥也不说话，连连斟酒。
端木回chūn便一杯接着一杯喝。
酒壶量小，一会儿便到了个底朝天。厨娘也不知去了哪里，贾祥只好亲自下厨房煨酒。等他拎着三壶酒回来，便看到端木回chūn正背对着他，低头望着亭下的空空万丈。
“我看也不必杯子了。”贾祥直接递了一壶酒给端木回chūn。
端木回chūn接过来，对着壶嘴仰头喝了一大口。
贾祥道：“你现在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端木回chūn回头，双颊隐隐发红，眸含秋波，潋滟如晴湖。“我还没醉。”说出的话，却清冷如秋夜。
贾祥道：“那再喝。”
端木回chūn拿着酒壶，举起来犹豫半天，又轻轻放下，“我该怎么做?”
贾祥见他终于打开话匣子，便道：“进也好，退也好，好过进退维谷。”
“进退维谷?”端木回chūn喃喃道。
“你若真想赶姬妙花走，便不会隔靴搔痒般地只叫六个弟子上阵。睥睨山上下有三千多弟子，他们轮番上阵，纵然姬妙花三头六臂也挡不住日夜不休。”贾祥见端木回chūn没反应，又道，“你不信?”他说着，转身迈了一步，胳膊上便多了一只手。
端木回chūn呆呆地看着抓住贾祥胳膊的那只手，似乎在确认这只手的主人是否是自己。
贾祥微笑道：“其实答案早在你心中，只是你迟迟不愿揭开罢了。”
端木回chūn的手慢慢滑落，扭头又喝了口酒。
贾祥站在他身后，看他将喝空的酒壶丢下山，又递了一壶过去。
端木回chūn看也不看，咕噜咕噜往脖子里灌。
端木回chūn看也不看，咕噜咕噜往脖子里灌。
贾祥道：“你究竟有何心结，不妨说出来，我们一起参详参详?”
笃。
酒壶敲在栏杆上。
端木回chūn捏着壶，眼睑低垂，失神地看着山下被夜色所侵的茫茫黑暗。
贾祥道：“若你不愿说，也罢了。”
端木回chūn道：“我与他，不合适。”
贾祥怔住。若是其他原因，他倒还可劝解一二，这不合适三个字最是叫人头疼。一锅配一盖，是好是坏只有锅盖自己晓得。旁人说得再天花乱坠也替不得当事人的感觉。他低头沉思片刻，大抵想通端木回chūn的不合适是指什么，叹气道：“说起来，姬妙花来睥睨山之后，真的变了许多。初来时，他浓妆艳抹，举止古怪，行事张扬，好似事事皆不放在眼里。而如今，他天天素面，穿得像个书生，连举手投足间都多了份拘谨。我不知他为何这么做，我只知道，他的毅力和耐力令人钦佩。”
端木回chūn只喝酒，不说话。
贾祥初时还陪他站着，但端木回chūn站了许久也不说话，他不免有些无趣，便在凳子上坐下，自顾自地吃起来。吃到酣处，不免啄了两口小酒，啄完之后有些犯困，又打了个盹儿，再醒来，已不见端木回chūn的身影。
“该不会真的召集三千弟子轮番上阵了吧?”他慌忙起身，往端木回chūn的屋子奔去。
端木回chūn房间里黑灯瞎火的，他敲了一会儿门，里头毫无动静。
莫琚正带人在四处巡视，听到敲门声连忙赶来，见他呆站在门前，忙问道：“发生何事?”
贾祥慢慢转身，忽而露出笑容道：“没事。”
莫琚：“……”
听到有人渡桥，姬妙花从山庄里跃出来，便见端木回chūn红着一张脸站在山庄前，目光有些呆滞，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亲亲?”姬妙花心头一喜，上前半步。
端木回chūn望着他身上那件天青长袍，突然觉得格外碍眼。他道：“把衣服脱了。”
86
86、棋逢对手(四) ...
姬妙花一愣，“这里?”
适逢寒风刮过，撩起他的长发，呼呼地往另一个方向扬起。
端木回chūn用力地点头，一脸严肃。
姬妙花眨了眨眼睛，恍然道：“原来是亲亲是想……”他嘿嘿一笑，伸手解开腰带，三两下脱下衣服，然后手搭在裤带上，“裤子不脱可不可以?那里人家只想给你一个人看。”
端木回chūn慢慢地皱起眉。
姬妙花撅嘴道：“一定要脱吗?好吧。”他刷得一下解开腰带，将身上衣物除得一gān二净，然后走到端木回chūn的面前。
端木回chūn眉头皱得更紧，看着他匀称的肌肉，突然道：“你为什么不穿衣服?”
姬妙花搂住他的脖子，“亲亲不是介怀上次人家抱你上屋顶的事吗?现在你也抱我去一次，大家就扯平了，亲亲以后不许再为这件事生气。”他说着，两只脚离地跃起。
端木回chūn觉得脖子一沉，下意识地托住他的身体。
姬妙花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用额头蹭了蹭他的脸颊，细声细气道：“这样够不够温顺，要不要再柔弱一点?”
端木回chūn触摸着姬妙花身体的双手微微发烫，但是被抱住的人却起了一身的jī皮疙瘩。姬妙花似乎觉得冷，又向他靠近了些，“亲亲要是不想跑来跑去的话，就让我来大吼一声?”
端木回chūn慢慢地蹲了下来，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姬妙花无措地看着他渐渐发红的眼眶，“亲亲?!”原本搂住他脖子的手倏地缩回，gān笑道，“还是你想要做……别的事?”
端木回chūn垂下头，双腿伸直，许久才道：“不要这样。”
“啊?”姬妙花看看光溜溜的自己，又看看衣衫整齐的他，茫然道，“不要怎么样?”
端木回chūn的舌头有些发麻，半天才道：“不要不穿衣服。”
姬妙花：“……”在大多数情况下，他都是穿着衣服的。“亲亲是让我把衣服穿回去吗?”
端木回chūn没反应。
姬妙花想了想，站起来，又将丢在地上的衣服一件一件地穿了回去。他穿完，才发现端木回chūn正抬头看着他，眼眶和脸颊更红了点。“亲亲，你究竟喝了多少?”他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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