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小寒傻了。
“难不成你还打算连夜再赶回去？”
“……不是的。”
“那走，我爸妈刚好都在。”
“……”小寒的脸色顿时像刷了一层石灰一样僵硬。见家长？这到底是什么节奏？
故事qíng节忽然急转直下——其实不如说是小寒一头热地跑来，却从未想到过在这之后的问题。原本他是为了骂暖气一顿（能殴打一顿自然最好）才来的，结果现在，不仅没骂成也没揍成，被牵着鼻子走地变成了“和暖气及家人和和气气地吃晚饭”……
饭桌上他见到了暖气的父母以及各种近亲远亲。这是个人丁兴旺的庞大家族，亲戚多得数不过来，更别提一个个地记住了。
在席间夹杂的各种方言中，小寒勉qiáng能听懂个大概，也渐渐知道自己的确是误会暖气了。暖气不是来度假的，而是因为家里有事才回来。
“你回家到底是为了……？”他忍不住低声问旁边的人。
“明天是我爷爷的忌日，所以家里能来的亲戚都来了。”暖气平静地回答。
小寒终于能确定，为什么这些人在谈及过去的时候，和乐融融的外表下又总带着点微妙的惆怅感。
原来是老人家的忌日啊。
“这次有考试，原本我没打算回来的。”暖气又说。
“……”
暖气之所以临时改变了主意，无疑是因为……
小寒闭上嘴，忽然有点不好意思抬头了。
不打算回家的人，一声不吭地走了，无疑是因为自己……
“家里亲戚太多，找不出空房间了，你晚上只能和我挤一挤。”
“……嗯。”
暖气说话的态度听上去是很正常的，为什么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对了，那是由于……暖气好像没有再说过多余的废话，没有再和自己耍嘴皮子的意思了。
“我房间的chuáng比较窄，屋子里空间也不大，不过我打个地铺还是没问题的，你睡chuáng上吧。”
“……噢。”
暖气是会这样说话的人吗？之前他们到底是怎么相处的？似乎每句话都要拿来较劲吧。暖气一直是一个不捉弄他会死星人。难道是因为现在的场合不合适，所以收敛了几分？
还是因为……他果然还在生气吗？
真小心眼……
自己也不过是说了气话而已，他当什么真啊。
小寒烦闷地想。
乡间的生活，对习惯了城市繁华的男生来说无疑是枯燥乏味的。更何况暖气态度微妙，又为了忌日的事qíng忙碌，没心qíng跟他玩乐或是说笑。
小寒早早地洗漱完钻进被窝里，顺手拿起了一本书。
“……”
果然是中毒了。
算了，念书就念书吧，快考试了，总得好好学学。
小寒在狭窄的chuáng上翻滚了两下，开始和英文作斗争。
一个小时后暖气抱着被褥推门进来，听见他口中念念有词的英文单字，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现在知道要念书了？”
小寒头也没抬，把书用力合上往枕头边一扔，拿被子蒙住头：“睡觉了。”
“你啊……”
暖气觉得没辙，把被子在地板上铺好，深沉地摇了摇头，“你大老远地跑来，就是为了告诉我快考试了？”
chuáng上的人安安安静静的，半天没回答。
暖气又说：“如果你早对考试那么看重，我也就不用担心你了。不过，你肯花jīng力跑来这找我，还不如老老实实留在那边，把时间都用在复习上。”
小寒听到这儿，不由得一阵火大，把被子一掀，怒道：“你以为我很想来吗！？”
“……”
二人大眼瞪小眼对视数秒，小寒再度裹着被子倒回去：“睡觉！”
深夜。
待同屋人的呼吸平稳之后，暖气轻手轻脚地走到楼下，拿家里的座机拨了个电话给白昕。
“他居然来了。”
“小寒吗？”白昕还没睡，声音带着几分愉悦，“那不是很好吗？没辜负我给他地址的一片好心。”
“可是我没让他来找我啊，这么远的路，万一路上出了意外怎么办？”
“可是你也没让我告诉他千万别去找你啊。这是他的个人行为，啊，或者说，爱qíng的力量。”
“我现在的心qíng很复杂。”暖气没心qíng回应对方的调侃。
“啊？难道不应该是欣喜若狂地把人扑倒吗？”
“……白昕，我没你那么禽shòu。”
“没我禽shòu？听上去是个不错的笑话。”
挂掉损友的电话，暖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没想到小寒那个别扭的家伙真的肯来找他，这实在是一份太意外的礼物。本以为那家伙就算在心底把他骂到死，也不肯主动前进半步的……果然，还是很有希望的吧。
既然好不容易进行到这一步，如果忽然停下来了，岂不是太可惜？
第14章 如人饮水（5-6）完
（5）
小寒要疯了。快被憋疯了。
昨晚后半夜他开始不断地做梦。明明白天那么累，天还没亮就醒过来了，再也无法睡着。
身体很累，头很痛，意识却是清醒无比。
本来休息得不好就足够让人心烦了，结果睁开眼睛还要面对这样的暖气，更让人生气。
以前的暖气很讨厌，但现在的暖气无疑更让人讨厌。
用温和平静的语气说着各种正经话的暖气，这还是暖气吗？不是被什么人的灵魂替换了吗？这种“一切都无所谓”的疏离感，简直让人忍无可忍。
毕竟是在别人家，小寒不能失礼，只能用自己也很厌烦的虚伪态度和暖气jiāo流。
暖气的父亲是个很开朗豪慡的人，倒是跟暖气一点都不像。他看小寒觉得无聊，便招呼小寒，问要不要试试看做些农活，也当是体验一下乡村生活。
小寒在家备受长辈溺爱，完全是一朵没吃过苦的温室花朵，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家务技能基本为零，更别提挑水劈柴之类。斧头拿在手上就像自己有意识一样不听使唤，洋相百出。看得暖气和chūn华在旁边哈哈直笑。
小寒是个极度爱面子的人，受不了一丁点嘲讽，把斧子一放，站起来斜眼看着暖气：“那你来？”
“没问题，jiāo给我吧。”
暖气提起斧子就上，熟练的动作看得小寒目瞪口呆。
变态果然是变态，什么都难不倒他，这种人的存在简直是世界的恶意啊！
“皓阳哥很厉害啊。”chūn华掩嘴直笑。
暖气脱掉外衣，露出结实的肩膀，肌肤是健康的小麦色，汗水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充满了生机与活力。
无论从哪方面看，暖气都已经是个成熟的男人了，和他这种娇生惯养的小朋友完全不一样……小寒心里泛起酸酸的滋味，说不出是羡慕还是失落。
小寒向来心高气傲，但自从被暖气拉着一起考研以来，不自信的yīn影开始一点点地蚕食他的内心，剩下的，只是那一张无论如何也不肯服输的嘴了。认真地去想一想，自己到底有什么骄傲的资本呢？成绩不优秀，运动不擅长，相貌普普通通，家世平平常常，各方面都比不过暖气……所以暖气到底是为什么才缠着自己不放的？只是因为逗自己好玩吗？自己还有什么地方值得他去喜欢？
小寒一上午都闷闷不乐。后来暖气也因为太忙，没功夫再跟他说话，更让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多余的人。
尤其是到墓前祭拜暖气爷爷的时候，一大家子人轮流跟过世的老人说话，他是其中唯一没资格、也没话可说的，只能远远地看着。
这感觉很别扭，很难受。
看得出来暖气相当敬爱自己的爷爷，所有人里他说话的时间最长，也最是真qíng流露。暖气小时候应该是被爷爷一手带大的吧……听着暖气一件件细数幼年的往事，小寒也被这气氛感染，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中。他想起了自己同样也已经过世的外公外婆，眼眶渐渐湿润了。
心qíng似乎真的没法再好起来了，还是早点回去吧……
虽然不知道回去以后，他们二人是否还能在恢复从前的样子。
小寒已经没有自信。
其实他很想跟暖气好好解释，告诉对方自己并非没有上进心，并非不想读同一所学校，告诉对方其实这段日子他也在反省自己的言行，只是他还需要一些时间去改变……如果这一次真的没办法考上，他是不会放弃的。考不上可以再考，总有一天能……
晚上吃过晚饭后，暖气就一直站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发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小寒注视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忽然有点不敢再往前一步。
“暖气……”
暖气回过头来，用询问的眼神看着他。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后天吧。这个问题你不是早问过？”
“……我忘了不行吗。”
“噢。”暖气淡淡地应了一声，对这种态度见惯不怪。
小寒真想一口咬掉自己的舌头，他根本不是想说这个的，为什么又变成这种对话了……
“皓阳哥。”
清脆如银铃的女声打破了院子里的沉寂，chūn华出来了。
“小韩哥也在啊。你们在做什么呢？”
“在商量什么时候回去。’
“这么快就要回去了吗，好舍不得啊。”chūn华的眼底流露出几分寂寥的神qíng，“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
“以后你可以过来找我玩啊。”
“啊……真的可以吗？”chūn华的眼睛瞬间亮了，“我也想考你们那的大学。”
“正好我打算考S大的研究生，如果你也能上S大，以后就是我学妹了。”
“呵呵，我会努力的。”
这二人旁若无人地对话，完全把第三个人排除在外。小寒十分火大，原本想好的要跟暖气说的话，全化为了扭曲的面部表qíng——结果他还是来看他们郎qíng妾意的吗？
滚蛋去吧。
等暖气再次回头看的时候，小寒已经消失在院子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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