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深井冰_苍白贫血【完结+番外】(59)

  田崇光揣测片刻,“回皇上,正是。”

  元荆又道:“这一回你打算怎么押运?”

  田崇光微微抬头,见元荆凤目低垂,眉宇间戾气盘桓,手心竟有些汗湿,“回皇上,还同上次一样,挪用京师五千…”

  元荆抬眼,黑眸里冷光一闪,“糊涂!”

  田崇光手一抖,那奏章便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还望皇上明示。”

  元荆怒道:“京师乃国之根本,江山动dàng,你又将稳固京城的兵力都调去运银,是何居心?”

  田崇光面皮渗汗,“皇上赎罪,罪臣愚钝,眼下国家兵力吃紧,除了挪用京师,却也实在想不出其他法子…”

  元荆道:“待上次押饷的五千人回来再送第二次。”

  田崇光心底一沉,想皇上倒也不好糊弄,可眼前也实在想不出个借口,只得开口应道:“罪臣遵旨。”

  元荆提笔,“下去罢。”

  田崇光这才自地上起了身,双膝发麻,“微臣告退。”

  眼见田崇光退下后,喜连想着香炉里香料不多,正yù转身出殿差人取些进来,却给元荆叫住,“未央宫那边怎么样了。”

  喜连闻言忙转了身,恭敬回话,“回皇上,今个儿下午奴才去看了一次,奄奄一息的,说是在chuáng上躺了一整日,滴水不进。”

  元荆搁下笔,“怎么还未好。”

  喜连道:“下午又传了一次许太医,道的事人现在已无大碍,再养两日就能好过来了。”

  元荆起身,“去未央宫。”

  ——

  未央宫内殿晦暗不堪。

  顺顺燃了玲珑灯罩里的红烛,攥紧香囊朝龙榻望去。

  里头黑影蜷缩着正睡的死沉,也看不出个端倪。

  顺顺将香囊搁在chuáng榻边,正想唤何晏起来,便听得宫门口那一声‘皇上驾到’。

  熟睡的人眼睫一抖,依旧未有醒来。

  顺顺赶忙出殿迎接。

  元荆进了殿,瞧见那内里孤灯,微微蹙眉,

  “怎么这样暗。”

  顺顺赶忙道:“回皇上,主子睡下了,要奴才唤他起来么?”

  元荆道:“不必了,朕只来看一眼。”

  龙chuáng里的人缓缓的翻了个身,先前顺顺落在chuáng榻上的香包刚好给碰掉在地。

  细长的指头轻挑一点帘幕,元荆微微屈身,却不是坐下,反而是拾起了地上的香囊。

  顺顺一颗心提在嗓子眼,弓着腰qiáng装无事,可眼珠子就受不住管似得,直勾勾的盯着那香囊瞅。

  元荆却只将香囊搁在chuáng边,正yù转身,又听得龙chuáng上的人声音断断续续,像是梦呓,“宫里头…待不得了…”

  元荆缓缓别过了脸,垂眼去看何晏。

  何晏微微蹙眉,梦魇一样,“…待不得…”

  顺顺见状,心里登时明白个八九不离十,便状似随意道:“主子又做噩梦了,这一整日都在念叨这句话。”

  元荆轻放帘幕,转而去看喜连,音色极低,

  “这后宫…的确不是他该待的地方。”

  喜连道:“皇上,奴才这就给您出去寻个宅子去,到时候再派兵把守,却是比呆在宫里头清净许多。”

  元荆静了半晌,“去办罢。”

  言毕,便摆驾回宫。

  未央宫一行人叩首送驾,眼望着龙辇没了影,这才起身各自忙活手里的活计。

  顺顺回了殿,笑着上前,

  “主子,皇上走了。”

  明huáng锦帐后的人影坐起来,拿了龙榻边儿的香囊,微扬了嘴角“你怎么知道我醒了。”

  顺顺道:“奴才虽然伺候主子时日不长,但值过几次夜,从未听过主子说梦话。”

  何晏笑笑,“这回可还用我同你解释,我为何要唱这一出苦ròu计了?”

  顺顺递了剪刀过去,“奴才明白了。”

  何晏接过剪刀,剪开香囊,

  “到时候出了宫,再叫田崇光将守在外头的兵换了,那便真的是毫无拘束了。”

  第62章 出宫

  说话间,何晏费力捏碎了手里的蜡丸,自里头拉出一页薄纸,细细端详。

  上头道的是林昌请饷事宜,皇上的意思,为稳固京师,只由着那五千人马使用。

  何晏微蹙了眉,心里头有了应对的法子,却实在懒得再次写信给田崇光。

  毕竟顺顺出宫也不方便,每次盘查也紧,反正自己也离出宫的时日不远,待到了外头,再见面商谈不迟。

  顺顺在一边候了半晌,见其无事,便转身退下。

  灯火阑珊,那躲帐子后头的双眼,却是不同以往的清澈,反而青蛾一般蜇人。

  “何兄弟,你要走了?”

  何晏侧头去看,方才淮淮立着的地方却是空dàngdàng,除了冷风徐徐,便是什么都没有。

  将手里的纸条攒成了团儿,何晏垂眼去看地上的影儿,孤零零的,也只一个人。

  一更天。

  未央宫外头的小太监又起来练拳砸墙,嘴里呼哈作响,听着叫人心悸。

  何晏正襟危坐,眼望着那桌案上烛火跳动。

  淮淮的声音忽然大了起来,从自己嘴里说出来,挠着心窝。

  “若是走了,就不能日日见着皇上了。”

  “你先前不是日日都盼着皇上真心实意的喜欢你么…”

  “你这样骗皇上,皇上知道后定又同你生分…”

  “想你当初,不也想着要改么…”

  坐在龙chuáng上的人忽然揪了自己的领子,咬牙道:“别同我提当初。”

  淮淮涨红了脸,“何兄弟…”

  何晏盯着那清凉眸子,又闻着自己身上的浓郁药味,想着自己再也不想看见这样的眼睛,还有这样的自己了。

  收紧了指头,何晏额头绷起青筋,“滚…”

  淮淮挂了一脸的冷汗,面色大变,那双眸子也由先前的单纯,便的越发的yīn厉,毒蛇一般吐着信子,“何兄弟,我再也不同你一起了。”

  “你走你的,我留我的。”

  …

  何晏眼前一黑,便倒在chuáng上。

  只剩脖子上一道狰狞紫红,直到出宫那一日,也未能消退。

  ——

  数日后,翎羽殿。

  太监弓着腰往里头走,过了一扇扇雕花漆红的大门,再往里走,尽是点头福身的宫人,面无表qíng的赶着自己手里的活计。

  到了内殿,刚瞥见那明huáng的一角儿,喜连便赶忙垂头俯首。

  “皇上,宅子奴才已经寻好了,就在皇宫边儿上,前天奴才又雇了些下人进去,眼下屋子已经收拾出来,可以住人了。”

  金鼎上薄香缭绕。

  那攀龙附凤的龙案后头,年轻的皇帝正蹙眉抿唇,执了玉柄毛笔自奏章上圈圈改改。

  喜连等了半晌,微微抬头,“皇上?”

  元荆凤目低垂,“皇宫边上可是有许多一品大臣的宅邸。”

  喜连自然明白这话间意思。

  何晏是已死之人,若在外头给那些大臣瞧见了,到时候流言四起,动摇朝纲,那便是砍头的大罪。

  幸而自己早有预见,便是给元荆这一问,也心绪宁定,“皇上放心,奴才寻地方的时候,特意打听好了,那宅子建在皇宫后城门,地方很是隐蔽,且一般的臣子都喜设府与皇宫正门处。”

  元荆放下手里的书卷,“调三十护城军过去,昼夜jiāo替把守,没朕的口谕,任何人不得出入。”

  喜连道:“奴才遵旨。”

  元荆不再言语,继续低头批折子。

  喜连正yù转身而去,却魔障一般,转了身,说了一句自个儿都意外的话,“皇上,恕奴才多嘴。”

  元荆神色漠然,头也不抬,“讲。”

  喜连顿了顿,“那未央宫的人像是好些日子都没吵着要来瞧皇上了,想以前皇上也是整日的忙,他却可缠奴才缠的紧,变着法的要奴才给皇上稍东西,可这一回,却是连续几日都没半点动静。”

  元荆道:“他不是病了么。”

  喜连yù言又止,“皇上,兴许是奴才多心了,总觉得他同以往不太一样。”

  元荆停了笔,心头也是乱麻一样。

  只愣愣的望了那案前的镶玉陀螺道:“他不早就不是之前那个人了么。”

  喜连大着胆子,“奴才不懂。”

  元荆淡淡道:“虽说这人的脑子时好时坏的,可总归也好不回去了。”

  喜连点点头,“那倒是,奴才多虑,只怕皇上吃了亏。”

  元荆轻吁口气,“还能吃什么亏,以前朕只想着扯平,可后才发现,还是当时吃亏的时候更好受些。”

  顿了顿,又道:“可这人心,偏偏就喜欢分的清楚。”

  ——

  元荆五年。

  何晏最后一次入宫。

  那时候满园的梅花,如火如荼,红透了半边天,枝头给花压的沉了,落几片在白雪地里,压出的痕迹,看似很浅,却是极深。

  一行黑靴踩在上头,成了一串串脏污的脚印。

  银灰金笀的衣裳,绣着金色图腾,落了一身的清晖,衬的人英气俊逸。

  何晏给一群太监侍卫恭敬的迎入了翎羽殿,现在想来,当时那太监青白的面皮,和侍卫手里攥紧的刀,该是早有预示。

  可当时的何晏并未察觉,进了殿,转过身,却没能看见那凤目温雅的男子,反而是那冷冰冰的朱漆大门,关上了便再也未有打开,整整三天三夜,与世暂隔的人,却猜的到那外头的翻天覆地。

  重见天日的时候,映进来的,也并非和煦暖日。

  一把把闪着寒光的刀尖儿对着自己,喜连自后头挤上来,跪在自己脚边,将那琼觞高举过头顶。

  赐毒酒,诛九族。

  真是恨啊,铺天盖地的怨恨。

  外头的红梅又纷纷扬扬了一地,掩盖了一些东西,又显露了一些。

  有东西落在地上,透明的,又给很快猩红掩盖。

  待再醒来之时,一切都成了事不关己的怪梦。

  婳羽宫chuáng板上的傻子,呆呆的睁了眼,转向虚空,

  “江怀瑾?是谁?”

  皇城落月寂,楚河,汉界。

  暮chūn花已尽,物是,人非。


小贴士:如果觉得52书库不错,记得收藏网址 https://www.52shuku.vip/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传送门:排行榜单 | 好书推荐 | 虐恋 苍白贫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