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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君分杯水_千里孤陵【完结】(25)

  其实钶笕总往大营中跑,一众将领不明他心思就里,心下暗暗嘀咕的也有点这个意思。只是两国就要议和jiāo好,似乎也没什么不妥。但从皇帝口里说出来就是不一样的含义,秦桫变了脸色,不敢再往下接这话头。

  第38章

  幸而皇上怒过一阵,脸上青白不定的变过一番神色,再没说出什么,又怔了片刻,这才无jīng打采的朝秦桫挥挥手打发他出去。

  容卓独个儿转了两圈,终是跟小猫抓心似的又杂又乱。从那天回了锻城,就连小叔叔的面也再没见过。想他几次三番变着花样的想去探望一番,竟连大营都没能够进去。而钶笕那贼子野心的家伙,居然进了营?同九叔有些jiāoqíng?

  再一想他同九叔见了面?两人都说了什么私已话?都做些什么?小皇帝钻进牛角尖去胡思乱想一番,心头上那一点酸意越发不可收拾,又酸又恨渐渐成醋海翻涛之势。煎熬得坐立不安。

  小阮在院外屏声静气小心翼翼候着,好容易听着屋子里安静了下来,正要松下口气,小皇帝呼啦一下拉开门走出来,脸色yīn沉。径直就往外走。连忙提上灯笼上前殷勤陪着笑:“天色不早,万岁这是要去营里?只怕王爷已经憩下了……”

  “散步!朕还没这个权利了!”小皇帝铁青着脸,视线越过小阮,望着一众想要随行的待卫。“你们也要跟着?眼里还有没有朕?”

  待卫见皇上发怒,踌躇着不敢上前。小阮背着皇帝连连向众人使眼色。小跑着上前伺候。众人心领神会,远远跟在后头,只不让皇帝见着罢了。

  容卓不骑马,yīn着脸一路上一言不发。还是小阮走了一段发觉不对,心下叫苦:“皇上,皇上,这不是去营里的路啊?皇上?”

  这段路去往先前的别院。小皇帝诱杀离原将领一事未曾张扬,离原那方竟然风平làng静的只作不知,钶笕仍旧是住在那处。

  小阮盘算一下跟来的人手,别院外又拨了一队锻城的守军,皇上闹起来倒也不至于吃亏。可真要闹出事,却是极不好看极不好jiāo代的事。他怎能不急。

  眼看着小皇帝一径向前走,再走可就难收拾了。小阮只得咬牙壮起胆。小跑上前,把小皇帝拖到路边小树林里:“万岁先息息怒……”

  拉扯得两下,皇帝突而伸手捂住小阮的嘴。轻轻嘘了一声。见小阮提着的灯笼掉在地上,踩上去连连碾灭,直至再不见半点火星子这才放开。

  小阮被他捂着口,果然听见远远有细小人声传来。

  “你放开。”

  一人带着怒气,低声说道。这声音一听就是个熟人,小阮顿时惊得半边身子都凉了,觉得小皇帝捂着自己的手上似乎也加了力,可不要把自己当成那人给掐死才好。

  冤家路窄这话可不是随便说的,小阮想拦也拦不住,来人正是钶笕。

  另一人却不认识。似乎也是动了怒,偏偏那怒气不知为何还得压抑着,似乎冷笑了一声,这才开口。

  “去做什么?你一天三遍巴巴的往人家营房里跑,有那一次见着人的。”

  被他说中实qíng,钶笕大约有些无言以对,停了一会儿:“我不放心他,就算见不到,也想去看看。”

  “你不放心个屁。地盘都是人家的,要人有人要物有物,轮得到你来不放心?何况他如今……”戡明也是甚怒,手上仍旧不放。见钶笕脸色不对,又换了付笑模样。“我们回离原去,再不管他。”

  钶笕听他又说我们,不由自主的就想要离他远些,只是戡明还拉着他,这一退,就显得二人拉拉扯扯的。

  戡明忍了又忍,好声好气笑:“你要是喜欢漂亮清秀的,大可以向南来的客商手中卖两个。玩玩也就罢了,不必火中取粟似的去招惹这么个人物。”心里却想,等回去了,除我之外你若敢纳宠收小,找一个我便杀一个给你看。

  林中小皇帝听了,也猜中这个他是谁,连连点头暗赞。巴不得钶笕就此滚蛋,要漂亮的伶人,送十个二十个去离原都没问题。

  钶笕岂会轻易如了他愿。也许暗中看不清楚神qíng的缘故,钶笕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的严肃凌厉:“我对容瑄,全是真心诚意,没有半点亵玩轻慢的意思!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不要随随便便rǔ没他!”

  戡明被他厉斥,怔了一怔,他本来就不是什么良善的主,之前按耐着脾xing已经是委曲求全。此时也发作起来。

  哼了一声冷笑道。“我rǔ没他?我国上下养jīng蓄锐这么多年,图的是什么?你倒好,大漠上住得欠了,放眼所见个个粗糙,各家公主你都看不上,难得见到个细致些的。还是个男人,饥不择食的偏巧就入了眼!求娶个王爷来和亲,亏你堂堂的皇储也做得出!那人如今不清不白,你还求着盼着的要?到底谁rǔ没谁?”

  “不是这样!”要论口舌,钶笕不是戡明对手,然而言词决然,分毫不退。“我同容瑄不是现在才第一次见面。我十年前就见过他!”

  “十年前?”戡明也从未听他说起过此事,不由得一愕。

  离原同中洲一直混战连连,十年前战至最终,双方都难以为继,这才休停下来。

  离原不比中洲,还有中原腹地粮米之乡的供给,着实折损得厉害。从塔木托横越过小片的沙漠,从众多流寇悍匪眼皮子下穿cha。走拥秀峰一线,远远绕过锻城。勉qiáng到并凉边境的横山一带,用马匹换些盐粮布帛,算是断断续续的却能要命的一条给养线。

  那一年的风雪来得格外的迟些,却也突然。

  一旅中洲骑兵,就在厚重积雪的戈壁上,偶遇一支遭遇bào风雪的离原商队。从积雪里把人刨出来时,每个人都冻得去了半条命。货物倒是完好无损的。

  有士兵细细查看众人和货物,又喝问几句。

  离原商队人人神qíng木然,没有一人答话。出不知听懂没有。——本来,中洲离原争斗多年死伤无计,积怨深重。一见面,除你死我活之外别无他法。

  有骑士去一旁向一人回话,手上按住了佩刀刀柄,神色胡疑:“王爷,全是鞑子。运送的都是粮食。怎么处置?”

  那人策马过来,正是少年清俊时节,神qíng却凝练沉稳,只觉他目光清冷锐利,居高临下的从马背上静静垂眼看来。看了一阵,只是低声道:“可怜。”

  可怜。这句话的语气既不怎么感慨,也不如何怜悯。说得平平淡淡,只是事实。

  第39章

  多年征战,各族中青壮尽数征丁。一队离原商队,不过几名少年,几位老朽。原原上风chuī沙打,日晒雨淋,都是黑瘦的颜色。被一群士兵团团围住,少的瑟缩,老的垂暮,人人身上衣袍单薄破旧,偶而有人穿件皮裘子,都是掉了不少毛,有的地方已经磨得破了。在一片冰天雪地里微微打着哆嗦,也不知是冷是怕。

  就连说这话的人自己,也不过十五六年纪。不过中洲人远不像原离人黑。而他瞧来又更是白皙一些。

  “塔木托想必粮糙已断。不知已经有几日光景。”容瑄转过脸去,说话间团团白气呼在面前,面目越发的看不清楚。“送他们去塔木托。”

  如此作罢倒不是一时妇人之仁。中洲离原都无力再战,正有和谈这意。塔木托是离原大郡,真是迫得数万人走投无路,背水一战极是棘手,中洲也抽不出手来再应付塔木托。并凉除却供给粮糙,也要上缴战马。暗中同离原以物易物,也属qíng非得已。这本是个双方都不得不各退一步的局面。

  言罢转过头来,正同离原一人视线对作一处。见那人虽盯着自己,目光微微有些呆怔迷乱之意。不由得微微一笑:“你看我做什么?”声音里却还是冷的,倒像是chūn冰乍破,清则清了,却不怎么好亲近。

  见那人慌忙转眼,便知他定是听得懂。本来在两国边境上行走,虽说并凉一带也有人通晓离原话语,却还是商队里有人会说中洲话更方便些。当下也不揭破。

  “中洲的百姓是人,离原的百姓自然也是人。总容不得随意践踏。这般征战,苦的全是两国百姓。”他顿了顿,话却是看着那名离原人说的。“回去同你们君上说。中洲这大好河山后是黎民xing命,寸步不能相让。拢我边境伤我子民,但有今日,怪不得刀兵无qíng。”

  “他记不得我了。”钶笕低声道。“我却一直记得他。”

  戡明怔了半晌,勃然大怒,冷笑连连:“他不过审时度势放过你,你就以为他是个好的?忘了当年是他想出火攻的法子,烧了大半糙原,要不是没有牧糙放牧,塔木托至于如此境地!容瑄当时要是知晓你的身份,试试他不立即就刺你十刀八刀!你如今还有命来同他鬼混!”

  戡明这样说着,却是想想自己也后怕,住了口说不下去。

  “你不明白。那批粮糙当时有多要紧,我实在感激。”钶笕听他鬼混什么的说的不堪,皱了皱眉,还是忍住只摇摇头,说到后来语气渐渐迷离低回。“这么多年了。我想到有他在,就觉得离原的天寒地冻算不了什么,游牧放牧的奔波辛劳算不了什么,衣简食陋的生活算不了什么……只要想到这世上有这么一个人在,心里就是暖的……我实在不愿见他委曲受苦。”

  这番话前面还正正经经,后面却分明是意乱qíng迷了。戡明看着他说话时眼里温软迷醉的神色。知道是他色迷心窍的钟了qíng,自然觉得容瑄独一无二的好。不过小恩小慧假仁假义,又算得了什么!呸!

  戡明恼得恨不能呕出一口血来。只是qíng之一事,正是当局者迷,说穿也是无用。

  无独有偶,这番话教小皇帝躲在林子里偷听了去,也是愤恨得几乎内伤。

  “我是不明白!……这番话,你同他说过?”戡明冷笑,半晌又缓缓问,得知钶笕意图同中洲和亲的消息,他这才急切的赶过来。原以为钶笕是一时迷惑,本不知道有这番qíng由。他本xing杀伐决断而又行事细致,此时竟能qiáng压下怒气,另思对策。

  “中洲风俗持重礼节繁重,我不想亏了他。所有礼节,都是按六礼的礼节来办。”钶笕庄重地认真摇头。

  这就是没有提过,戡明松下口气。如今容瑄的意思不明,似乎还让别人抢了先手去。斜眼见钶笕神色沉痛,想必也后悔没有事先言明。兴灾乐祸之余又生恨意。他心里动了杀机,脸上却不显分毫。

  “如今我回去,更是要带着他回去的。”钶笕顿了一顿,又向他认真说。“哪日的事,无论你要什么东西,定然会补偿你。我心里有他,同回离原的事,也不要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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