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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君分杯水_千里孤陵【完结】(3)

  一时惊了,顾不得失礼,上前先跪了便去试他腕脉。这一试却更是非同小可,再细细拿捏,纵是他见多识广,也不由得呆了。正思量间,那人手腕也挣脱了出去,转眼看时,那人气色同面色俱大是不善,略有些苍白的脸在灯光下竟有些玉器似的晶莹,越发衬得眉眼乌乌,正冷冷看着自己。

  “王爷……”怔怔叫了一声,庐景竟不知要说什么才好。

  “谁许你进来的?”暄王爷不理会他,径自揭了被要下chuáng。

  “你要什么,告诉我来做便好……”庐景这才回神,慌忙起身来扶。看他神色愠怒。口中不由得道。“你如今的身子,可万万不能动气忧怒的……”

  “那好,你去把放你进来的那几人,细细的管教一遍。由着五哥在我府里出入无碍也就罢了,几时就连你也能这般通行无阻了?”话未完,暄王爷已经狠狠一眼扫了过来。

  “我方才有通报过,只是你睡得沉没听到而已。下人虽有些不懂事。你自已身子要紧,同他们置气又何必。”庐景知他是迁怒,但这时节他qíng况非常,万万理论不得。只苦笑了顺着他劝。

  这话却惹得那人动怒,眼光一转便落在庐景身上,正要发作。脸色陡然一白,一软又跌坐回去。抿紧了唇却不肯吭一声。

  庐景不敢再说,忙过来要探他脉象。被他一闪便让过,侧过头去淡淡的道。“不用再诊了。”

  “王爷!?”庐景不想他如此gān脆便认了,僵着手怔了半响,又不敢拂逆他意。幸好自己知觉得早,虽是劳虑虚损了,一时倒没有什么差池,又想起个要紧的事qíng来,却是不得不问的。“那个……这个,他知道么?”

  “他!?”暄王爷转眼看看庐景。本是凌厉的眼神因了一层水气,反而带了三分说不出的朦胧。看了他片刻,突而转头冷笑。“我也不知道是谁!”

  庐景正在心下把有可能的人物悄悄的排上个号,突然听得他这一句,一时惊讶,抬头看去。见他清素的侧脸在烛光下照得yīn晴不定。仍掩不去眉宇间一点咬牙切齿而又无可奈何的恨色。显然不是托辞。

  “王爷……”皇室虽血脉特殊,如此以男身受孕虽绝非不能,但百年来也是少见。出在素来沉稳持重的玖王爷身上,已经够让他惊诧莫名了。暄王爷桀骜洒脱的xing子,看他神色淡静,还以为是两qíng相悦。谁想王爷的回答更让人拍案叫绝。庐景哭笑不得,这种事也能不知道是谁么!“王爷你可从来不是如此胡闹的人!”

  “我那日醉了!”暄王爷显然对此也大为光火,冷冷的沉了声道。

  “总要有个大概吧?”庐景见暄王整着神色,面上却更为苍白。眉宇皱着便不再舒开,知他定是极痛了,再笑不出来,试着伸手来探他脉门。这次他却没避。只低头哼了一声。

  “大概?少说也能猜到二三十个人,倒好意思一个个找上门去?”暄王猜出他方才心里所想,yīn着脸冷笑。

  皇上新封贵人之时,虽在丧期不得重礼。可又遇上戎边将士换防回调,连着嘉勉的宴会一道办了。当日恩准文武百官同游御内花园,参与内苑宴会的也有百余人。若要算起对内苑殿室熟悉的,少说也有几十人。

  当日醒来时,殿中剩他一人,身上衣裳倒是穿戴楚楚。只是身体骗不了人,他自己也隐约记得欢爱qíng形。此事又不宜声张,他连对方何人也未明白。本就愤懑郁怒。原是吃了天大的暗亏,谁曾想不过一刻之欢,月来渐感不适,他通些医理,竟自探出喜脉。这血ròu来得如此缘因,岂不是天大笑话。

  “近三月……是圣上纳妃之宴?”庐景方才着实是已排了十来个号,听他如此一说只当不知。占着有些手段,估摸着时间,寻思道。那般人多事杂,当真是不好说起。“王爷可以些个眉目?”

  “若有些个眉目,我早先将人细细的剐了。”暄王冷着脸依在chuáng边,yīn恻恻的道。这话倒说得像他平日的作风。

  庐景垂了头不敢露出分毫神色惹他气恼,只慢慢的断脉,眼里慢慢有了几分忧色。“王爷可同人私下商议过此事?”

  “如何商议?”一阵阵隐约腹痛只让人全身无力,暄王拢了眉勉qiáng忍耐,冷笑着道。这事他那里敢教旁人知道,心下亦是悲苦莫名。“出这等丑事,总不成还要满天下的去传扬!”

  第3章

  换做是别人,大约也不好得拿事问遍二三十同朝为官者。庐景一时不语。换手再切了,看暄王爷虽不喊一声痛,然而清淡的脸色,蹙紧的眉头,按在腹上的手指都带了细细一层薄汗,分明肚腹中疼痛得厉害。

  扶了他半靠在被枕上,一手向他衣内探去。王爷迟疑了一下,可腹痛实在难捱,终是没有让开,任着他伸进手去。

  内里的绸衣,已经叫绵绵冷汗浸得半透,融着衣物也能觉得暄王爷小腹处一片湿冷冰凉。庐景以轻巧手法点了他几个xué道,按在腹上的手慢慢渡了真气过去。一手再诊他脉象,这才皱了眉问道。“什么时候开始疼的?”

  “这半月来隐隐约约的一直不自在。起初只是不时抽痛。这两日才疼得紧。”暄王眉头松开了一些,想了想才不甚qíng愿的答道。

  “也是你身子本来还虚,这几日bào躁恼怒,又兼思虑过甚,胎息本来就虚弱不足,又不知道保养安息。那经得起这般折损,自然要疼给你看。”庐景皱了眉头,也不管他爱不爱听。“胎息这般孱弱了,你又连日动怒,只管同人置气,别人受点罚倒没有什么要紧。可到头来吃苦头的还是你自己的身子。”

  暄王爷朝他冷冷一扬眉,看样子是要辩斥两句。庐景把手收了回来,只管到一旁去药箱里翻拣。失了手上温暖,腹中绞痛立时肆nüè。暄王爷不由得呻吟了半声,又生生忍住,到口的话便没能说出来。另一手却不自觉的按紧了下腹。

  “王爷不妨安生些。就同你说,只要你恼怒动气,或是思虑伤神,它都是要闹要痛的。”庐景取了针过来。斟酌着扎了两个xué道。口里却放软了声音。慢慢的问。“王爷可有什么打算?”

  “落了!”那两针下去,暄王略略缓过些jīng神。冷冷的答道。“我不要它。”

  “不弄明白就要落么?”庐景另有一层忧虑。想起今日绍王爷不经意提到他风寒药里用了红花一事,小心问着。

  “我既是醉了。那人想来也可能是酒后失态。当时未必就明白。后来走时还记得理好衣裳。倒是清楚了。只这般不告而辞,便不是我相识之人,定然也是认出我来。那人不肯露面,不是怕我报复,就是怕揭穿了双方难堪,我真要找出人来也不过自己丢脸,老大的没意思。这般糊涂事,过了便罢了。不然还想要怎样?难不成学着妇道人家,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不成!”暄王爷缓缓道,说到后来不由得恨恨。“若不是多了它,这事我也当是风平làng静的了。”

  “如今胎儿也近三月,王爷前阵子身子亏损,血气俱虚,胎息躁动不宁,本就有些不妥。若是qiáng行堕了,只怕是王爷身子受不住。若调理些时日再落,胎儿大了又更是艰难……”王爷是骄傲xing子,遇上这等不明不白的事自然不肯服软,他也能明白。只是依王爷如今身子,这般思虑折腾早足以堪虑。想了想,还是吞吞吐吐的把他的隐忧说出来。“这孩子如今还不明不白。不如先慢慢找着了人,再从长计议起……”

  “你也知道不明不白!留着这祸害还待要怎样?不过一时之欢,总不成你要qiángbī着人家负责,且不说那人是长是扁都不知道。便是他qíng愿善后,我也用不着他来cao这份心。”王爷也是恼了,惨白着脸咬牙切齿,目光里隐隐有一丝无可奈何的凄恻。“若是走露得一点风声。便是别人不提,我自己也没脸活着。要是落不下它来,我这条命就赔给它作罢。”

  “你别恼,慢慢的说,千万别再——动气……”庐景生生把惊动胎气四字吞了下去。看着暄王爷脸色不善,知道他向来当真,既能说得出便做得到,自然不惜是个鱼死网破的结局。而说这话时暄王脸色分明又苍白了下去。庐景想一想倒觉得此事说不得问不得查不得,想一想也替他觉着可怜。哭笑不得之余,一边仔细下针,还只得软了声音劝。“这也不是能急在一时的,你说不要便不要,不气不气。”

  “我下月出京,路上更不方便。况而出了三月,便要渐渐显了形,若到那一日,我还不如……”痛在自己身上,自然知道一旦动气恼怒是个什么下场,当他想气来着。可这些事一旦想来,那里有由得他不着恼的道理。勉qiáng耐着xing子说到这里,又是一阵抽痛。

  “王爷本来亏了底子,纵然是平安落了胎息,也须得时日好好调理。月余便奔波颠簸只怕不妥。”庐景知他下一句定然要说不如死了算了。不敢顺着向下接。提到出京秋防一事。也就缓缓岔开话题。“秋防这事,圣上不是未允?王爷身子尚须调养,不如就jiāo由别人去做也是一样!”

  “秋防原算不上要紧。本是遇到灾年时,入秋后糙原民族便给养不济,需提防游牧民族入境骚扰。如今接连数年风调雨顺,本无此虞。但近月来不断有小股游骑滋扰边境。离原之国的兵力,也渐有像边境纠结的迹象。想来风调雨顺也有风调雨顺的坏处,只怕是容得他们数年安息,国力有所恢复,便有了些不肯安分的野心。况而——”暄王爷果然想到别的事头上。他和庐景暗里关系友善。这些话便也不避他。

  只皱了眉缓缓道:“从去岁先皇辞世,卓儿登帝以来。朝野虽无番王外戚忧扰,但卓儿没有兄弟手足,反而是几位皇叔都是正当年纪,又是数年声名显赫,便是此时行事尽力低调,也避不了嫌隙。朝臣的态度一直有些飘摇。近来虽有意纵许外戚,容其渐成势力。朝臣注意仍围在几位宗亲身上。无风不起làng,便有些费人思量。边境忧扰,虽未有内贼勾连的证据,也不可不防。”

  新帝虽说沉稳gān练,到底年纪尚幼,难于服众。而朝臣茅头所向,首当其冲的便是他。纵是他能惮压朝野变故,然而朝中非议,终是不利于新君威信。二者相较而择暂避其锋芒。如此一来探外邦虚实,二来也可暂平朝中风头。其中更有诸多考量,由不得他不细心思量。

  若换作平常,这番计议自是上选,新君不允尚在其次。偏偏最麻烦的却出在他自己身上。这几日身上不适,脾气便不受他控制的焦躁易怒,反反复复思忖,便是换得连番恼恨痛疼,恶xing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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