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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君分杯水_千里孤陵【完结】(47)

  杨善之这人同那一派都没有过多关联,推举了他,也谈不上是那边掌权,大可以事后拉拢。思量一番,在场众臣大多认同了此人。

  “不行。”容瑄先前一言不发,此时却陡然开口。“臣此前也曾打探过此人的底细,看似不偏不颇,实则看不出虚实。他立下的那几次军功,其中机缘实在巧合。若无人背后相助,决不会如此顺利,臣查不出他背后的底细,难保不是他身后之人权势遮天,才能瞒得这样滴水不漏。臣不能把十万大军,jiāo到这样的人手上。”

  “既查不出底细,又如何知道他背后有人支使?这满朝文武,王爷说说倒是疑心谁才是真正的láng子野心?”柳铭忍不住出言讥讽。“只惶这兵权留在王爷手上,王爷才是最放心的吧?”

  “朕听闻杨善之似乎在朝中并没有什么党朋。”小皇帝勉qiáng的笑了笑,有些坐立不安的看了容瑄一眼。“皇叔是不是多虑了?”

  “皇上请慎重些。”容瑄淡淡道。伸手握住椅子的扶手,沉默下来。

  听皇上这口气,似乎是有意于杨善之的,肃王爷却不肯松口,这岂不是让皇上下不了台。谢匡坐在他右首。杨善之又是他举荐的,此时少不得他出来打圆场。

  “杨善之品行无妨……”谢匡轻咳了一声,将手放到肃亲王握在椅上的手上,侧身同容瑄商议。突而讶异的低声道:“王爷?”掌下湿冷,那只手冰凉得没有温度一般,似乎还在微微发颤。谢匡不禁抬眼看向容瑄,邮他额上微微泌着冷汗,脸色似乎比方才还要苍白些。

  谢匡不由得一怔。

  ‘喀’的一声。皇帝放了茶盏,语气里微微透着不悦。“这事一时难于决断。时辰也不早,众卿家在偏殿赐膳。稍事休息,再议不迟。”

  谢匡只得收回手来,不好再问。

  众臣应是鱼贯而出。容瑄脚步有些踉跄,也不顾他人,径自当先就走。气得几个老臣只道面何体统。皇帝正从殿内出来。脸上不高兴的样子,眼中都带煞气。闻言也不说话,朝着太傅等人yīn郁的笑了笑。

  容瑄顾不得身后众人非议,急匆匆向僻静处而去。

  豫章殿中一股淡淡熏香,他平时不喜这些物事,宫中熏香常见得多的虽只是那几种,他也说不上什么名目。

  初时尚不留意,但那股香气嗅得时间一长,他渐渐只觉得气血翻腾心头恶寒,慢慢的腹中也跟着隐隐绞痛。眼前也一阵阵发黑,再撑片刻,只怕要人前失态。

  此时走到一处偏静侧院。周围再无他人,这才再也支持不住,坐到一旁长栏边上。闭目忍耐那一阵晕眩慢慢过去。

  微微喘息着再张开眼时,眼前只见一双雪白软缎描花的锦靴。容瑄猛然一惊,抬眼看去。燕沅不知是何时来的,怔怔站在面前,神qíng俨然比他还要惊诧莫名。先看看容瑄,眼光又落到了他身上。

  容瑄顺着她眼光看去,这才发觉自己一手还紧按在腹上,猛然收回手来。只觉难堪非常。

  “你,你……”燕沅混然不觉,满脸难以置信的神色。疑惑的看看他,又死死盯着他的肚子,仿佛要从那儿生生看出点什么端倪。嘴里结结巴巴的,义父也不叫了,半天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燕姑娘。”容瑄不知她意yù为何,也有些尴尬,微微缓过一口气。这等事若要叫她看出来,当真是无地自容羞愧yù死。话里不免就有些讪讪。“这里是朝臣议事的地方。燕姑娘不该到这来,叫人看到了不好。”

  “你、你、你当真……”燕沅却宛如没有听到,恨恨的只会说这句话。

  一边回廊处传来脚步声,容瑄咬牙推推她,低声道:“快走。”

  燕沅被他推了这一下,才像是猛然回过神来,眼里闪过一丝不甘委屈。跺了跺脚,却哇地大哭起来。沿着走廊向另一边跑走。

  小阮提着一个食盒悄悄过来。疑惑的朝她背影看了看,放下食盒似乎想追过去。

  “那是燕姑娘。”容瑄拉住他。低声道。“由她去吧。”

  “王爷,您不舒服么?”小阮看清他的脸色,不由得惊呼。

  “香。”容瑄低声道:“熏香……”

  小阮一转念就明白,豫章殿只是偶尔议事时用用,宫里处处熏香,再平常不过。小阮是皇帝身边亲随,主要打理的是皇帝的衣食住行。自然也不会去过问到豫章殿所用香料这样的小事。这时细细想来,今日那香气里似乎有些不同寻常。不由大惊;:“奴才这就去禀明皇上,宣太医过来。”

  “不,不用告诉皇上。”容瑄捉紧了他。微微摇头。那香气虽于他有碍,好在只是极淡的一缕。此时腹中绞痛慢慢纾解。稍稍振作了jīng神,看着小阮淡淡一笑,吁出口气。“无妨。”,他浑身虚脱无力,笑容于是甚为勉qiáng。

  小阮想了想皇上的脾气。前两日仗毙宫人的事还历历在目。再想这事若是闹开来,豫章殿满殿的宫女太监侍卫都脱不了gān系,只怕朝臣也有所牵连。再bī出什么人命,越发有老大人们的说词。又细细看看王爷的脸色,确实比方才缓和了些。这才默默应了,打开食盒从中取出几样吃食。

  “这些是皇上吩咐下的。”小阮左右看看,只得就摆在长栏上。一碗松软的碧梗米饭,一碟笋丁ròu丝,一碟荷叶樱桃ròu,碧螺虾仁,汤是翡翠冬瓜。全是jīng致清淡的菜式。慢慢劝道:“王爷多少吃一些。”

  容瑄原本没有什么食yù,见小阮默不作声的低头站在一边,慢慢的问道:“小阮,皇上,是不是还吩咐了什么事?”

  “王爷。”小阮有些为难,犹豫了好半天,这才吞吞吐吐的道:“那个杨善之的事……”

  “这人是将才,但背景不明,皇上不必急于一时。尽忠是臣子的本份。军中那么多人,皇上总不能顾忌曾是我的属下,全都猜忌不用。”容瑄轻轻叹口气,把筷子放下来。

  “不是……”小阮却涨红了脸,见四周无人,这才小心翼翼的低声道:“王爷不必执着此人,杨善之,原本就是皇上安cha的心腹亲信。”

  容瑄仿佛没有听清楚,定定的看着他,神色平静之极:“你说什么?”

  “杨善之,是皇上瞒着所有人扶植起来的心腹亲信。”小阮一咬牙,低声又道。

  容瑄不明白似的,依旧看着他。半晌才烫着似的露出惊诧的神色来,脸色却猛然一白。

  “好、好。”他喃喃的说着。几乎是láng狈不堪的,急急忙忙去取怀中印信。手却有些哆嗦,半天也没有找出来。

  人在高处,不得不有些忧患意识,早早布下眼线密谋,深谋远虑是必要的。

  只是,这样的事实面前,他那些担忧大权旁落,而不肯把兵权jiāo到皇上心腹手中去的心思,是不是就有些láng狈的可笑?

  皇上是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些扶植自己势力的心思的?二年?三年?或者更早?

  柳太傅百般为难时,皇上默许要他jiāo权时,甚至皇帝有意要启用杨善之时,他都还能一一体谅,为着司势安稳着想。都比不上这消息让他震惊而难以自持。

  这样简单的一个事实,他却有一种被人从背后刺了一刀的感觉。而且刺那一刀的,并不是别的什么人。

  第73章

  “王爷。”小阮的声音怱远怱近,带着一种焦灼的意味,一声声的唤他。“王爷、王爷……”

  容瑄半晌才有力气应他,抬眼见小阮扶着自己,一付要哭不哭的模样。不由诧异:“你哭什么?”才开口,这才惊觉声音低哑,几乎连自己也听不到。

  怔了一怔,想起自己方才的印信还没有找到。稍稍挣开小阮,伸手去取。

  “王爷,王爷,您先憩着,这个不急,不急……”小阮手足无措,几乎要急得团团转,却又不知如何去劝。也不敢告诉容瑄,方才有一会儿工夫,他其实是厥过去的。

  容瑄也没有理会他,慢慢的摸索着。虎符没有带在身上,他只找到那一方小小的印章。只是将冰凉的玉质在手中握了握,就几乎要用尽全身力气似的。他闭目积攒了些力气,才能把印章信物递出来。

  小阮迟疑着,半天不敢来接。

  “小阮。”容瑄唤了一声,执着的又递过来一些。

  “皇上、皇上并没有……”小阮只得接过来,小心翼翼的解释着。

  容瑄微微摇了摇头,不让他再说下去。就算皇帝备下杨善之是为不时之需,如今这印信也没有留在身边的必要,若要他在皇上面前亲手jiāo出去,那场面又会是如何的不堪。

  “你这就去亲手呈给皇上吧。”他靠着廊柱,微微吁了口气。“jiāo给他……”

  “是,小的记下了。”小阮将印信小心收好,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实在是不无担忧,看了看放在一旁纺丝未动过的饭菜。“王爷好歹噶口热汤吧……”

  “你去吧。”容瑄倦倦道。“我一会儿会吃些的。”

  小阮应了一声,磨磨蹭蹭不肯就走。九王爷合着眼像是睡着了,半晌才提了些jīng神:“去吧。”

  小阮再一寻思,自己守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就算王爷不肯看太医,如今这qíng形,总得让人知晓。倒gān脆的答应一声。一溜烟的跑了。

  容瑄这才软下身。靠着廊柱慢慢蜷缩起来。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印信带着冰凉的温度还留在手心里,似乎正向着全身漫延,背上一阵阵的冷汗,止也止不住。

  这样靠了不知不多久,身后似乎是小阮去而复返。放轻了脚步急匆匆赶过来。他也懒得理会,只是自己这模样未免太过láng狈。只坐直了身子,回过头来。

  眼前却是一道明huáng色身影,迎着日光急匆匆赶来。

  容瑄微微一怔,站起身来。谁知才起身。眼前就是一黑。几乎摔倒下去。他本能的想去扶着什么支撑一下,袖子将一旁的碗带倒,落在青石地面上摔得粉碎。

  声音在空寂的院子里格外清脆,倒是叫他叫了一惊,涣散的神志也因此略略清醒过来。这才发现是小皇帝从一旁伸过手来将他搂在怀里,这才没有摔下去。几乎没有迟疑的,他本能的挣扎起来,想要从皇帝怀里脱身出去。但身上虚软,竟半分力气也使不出。

  容卓脸上有些惊慌,处事倒还沉稳。并不把他那微不足道的抗拒放在眼里,一试他手上温度,冰凉不说,竟是手心都被冷汗浸得湿透。当下不由分说,弯腰将他抱起来。容瑄消瘦了不少,小皇帝也不知那来好大的力气,倒是轻而易举似的。也顾不上说话,匆匆就走,二三个小太监跟在身后,竟有些跟不上他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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