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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君分杯水_千里孤陵【完结】(57)

  身上仍在火辣辣的痛,他在墙角坐下来,却只觉得冷,慢慢缩成一团。

  容卓……

  谢匡一直不曾回来,这一整天也再没人来看过他,其间分不清是什么时候,狱卒来送过一次饭,他怔怔坐着,既没有心思也没有胃口去吃。

  直到天光从小小的天窗处消失,再后来不知过了多久。才从远处传来些声响,将他昏沉的神志惊醒过来。

  “王爷。”一旁的狱卒开了锁,小阮带着几名禁军进来。

  “小阮。”他扶着墙站起来,想勉qiáng笑一笑,嘴角微微挑起来,却满是苦涩。

  小阮似乎想上前扶他,又迟疑着站住,低着头闪避着他的眼光。

  “容卓……”容瑄看出他的古怪,因等待和期望所带来的喜悦一点点淡下去。轻轻吸了口气,竭力平静道:“皇上是什么意思?”

  “王爷。”小阮yù言又止,只是道:“请王爷接旨。”

  容瑄站了片刻,还是默默的跪下。

  “传皇上口谕,肃亲王容瑄,私通敌国……”

  容瑄脑中一片空白,小阮将话说完,他仍旧难于置信的神qíng,喃喃地道:“我没有……”

  等来的是这么一个结果。没有三司会审,甚至没有对质,如何就能如此轻易地定下他的罪。而且是这样的罪名。

  小阮身后闪出一名小太监,捧着一只白瓷的酒瓶。小阮战战兢兢倒出一杯酒:“奴才送王爷上路……”

  “我冤枉的!我没有!”容瑄猛然惊醒,大声厉喝,挣扎着起身。随小阮前来的两名禁军已经上前按住了他,他仍然大喊:“皇上不能用这样的理由赐死我!”

  那赐死两字似乎同样夺走小阮全身的气力,他拿着那个杯子本就手抖,此时一个哆嗦,鸠洒连同杯子掉落在地上。

  “小阮……”容瑄挣扎着叫他,绝望而又愤怒。一旁的禁军擒住他下颔,不容他多说。

  “王爷放心。”小阮木头人似的,垂眼不敢去看他。定了定神,取过另一只杯子又倒了一杯,跪着奉到容瑄面前。低声道。“奴才恭送王爷。”

  容瑄拼命摇头,他口不能言,满眼却都是哀求与绝望。小阮也忍不住泪流满面,喃喃的说着请王爷放心。依然颤着手将杯子递过去。

  容瑄再挣扎又能如何,两名禁军牢牢按着。终于将一杯酒灌下大半。

  小阮眼看着从他眼里慢慢掉下泪来,眼里的光芒一点点散去。禁军松开手,容瑄慢慢滑落到地上,气绝而亡。

  小阮惊叫一声,猛然往后退了两叔,脚下不稳,顿时跌在地上。怔怔看着眼前一幕说不出话来。

  “公公。”一名禁军伸手来扶他。

  小阮定定神,招过一旁的几名狱卒进来验看,果然是气息断绝了。

  不过片刻工夫,这番场面却惊心动魄。那名狱卒心有余惧,也有些不忍,想将容瑄拉到一旁稻糙上放好。

  才刚刚拉起一只手,小阮厉喊道:“放肆!”他声音本来就尖利,此时更加拨高,甚是吓人。

  “各位都验过了。我这还要带回去同皇上覆命。”小阮缓下口气来道。解下身上披风来仔细裹好。让一旁禁军过来抬走。

  “这是皇上要的人。”见他们手脚笨重,小阮又厉喝。“小心些。”

  这一拨人才走,几名狱卒尚未从惊吓中回过神来,过道里一阵喧哗,两人闯了进来。

  “什么人?”狱头喝道。认出其中一人正是自家谢大人,神色焦急。只朝他摆了摆手。两人都不同他客气,私自就往里走。

  狱卒只得小心跟上,走不了几步,就见两人在方才的牢房间停了下来。面对空空如也的牢房,容湛几乎是僵住了不能动。谢匡也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大人……”狱卒在两人身后探头探脑,吞吞吐吐地道。“那个……”

  “人呢?”容湛一把揪住狱头,声音嘶哑,几乎是从牙篷里挤出来的。他双眼几乎血红,狰狞得似要择人而噬。“玖玖呢?”

  “九王爷……”狱卒被他勒得几乎透不过气来,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丢了自己小命,不敢直说又不敢不说。“宫里来人传旨,说玖王爷通敌叛国,杀害朝中大臣……王爷息怒……这话不是小的说的……”

  “王爷!”谢匡连忙去拉他的手。

  容湛眼中凶光大盛,恶狠狠瞪他一阵,然而还是丢开了他:“然后呢?”

  狱卒忙躲到谢匡背后,离容湛远了些。一口气把话说完:“皇上赐下鸠酒,阮公公将九王爷尸身带回去复命了。”

  谢匡在心里太息,终究还是迟了一步。向容湛低声道:“王爷……”然而也不知要说什么好。

  “那是什么?”容湛突然沉声道。

  谢匡顺他视线看去,一只杯子滚在牢房中间,青石的地面渗不进水去,一汪酒液积在地面上,清亮如镜。

  第85章

  宫门已落。容湛有宫中走动的特权,谢匡是朝中重臣,随时可面圣。

  但看守宫门的侍卫却有些作难:“皇上今日有旨,无论是那个王爷还是朝中大臣,统统不得入宫……”

  话还没说完,天际红光遥遥一现,倾刻间染红大半个天空。

  侍卫瞠目,容湛不再同他们啰嗦,举步闯进去。

  起火的正是皇上寝殿。风行殿卷在无数火舌当中。宫人发觉,一时呼喝奔走,引水来救,然而火势越烧越大,照得半个天宇通明。

  容湛顾不得其它,提着袍角奔近。

  一人从身后冲出来,死死抱着他往后拖:“王爷,不能进去,危险啊!”

  火焰卷起的热làngchuī得两人衣角飘飞,空气中混合着桐油燃烧的味道。宫人陡劳地往来泼水,然而火舌仍旧冲出门窗,舔上廊柱飞檐,将整座宫殿吞没。

  “那里头是你的主子,你却让我不必去救?”容湛眼色犀利,盯住面前之人。

  小阮神色闪避,被烟熏得连连流泪,咬牙拖着容湛连退几步。

  “皇上呢?”容湛反而慢慢平静下来。“皇上在哪儿?”

  小阮啊了一声,拿眼看着烧得通红的风行殿,结结巴巴道:“皇上、皇上他……”

  风行殿大梁轰然断裂,裹着烈焰砸落地面,一时火星纷飞。

  宫中失火,惊动诸位大臣连夜入宫,风行殿泼过水油,火势熊熊,已然不能救。

  众人束手无策,几位老臣顿足捶胸,忍不住痛哭流涕。然而事已至此,唏嘘一阵,众臣只得散到前殿商议。

  容湛一人站在风行殿前伫然不动。眼看着这场火一直烧到天明,才扑灭了。整个风行殿已然化作一片灰烬。容湛不言不语,举步走进余烟尚存的废墟之中。

  小阮惊惧,又怕有闪失,一步步紧跟着,小声劝道:“王爷……”

  容湛不理会他。举目四看,殿中多已瞧不出先前的布置摆设。纵然原先有什么机括之处,也全烧得毁了。

  容湛脸色发青,辩明方位,指着东南一角,狠狠道:“挖!”

  侍卫不敢多问,王爷让挖就挖。

  忙乱一个早上,几乎将风行殿整个地面都撅起来。当真挖出一条密道。

  入口处还cha着一只燃尽的火把。

  容湛眼神冰冷,脸色倒稍稍缓下一些。咬牙僵立一会,一拂袖转身去了前殿。

  皇上在御书房内留下一封罪已书。连同先帝遗诏放在一起。众臣已经先行看过,不由神色各异。此时见到容湛,一旁就有人将递给他传阅。

  皇上那份书信也就罢了,小畜牲文才无碍,写得一气喝成。

  先帝遗诏却同猜测中全不相同。容湛看完,不由微微出神,思量半晌。

  一众默不作声,屏息静气的等着他。

  容湛放下遗诏,转眼看向殿中惶惶不安的众臣。口气平淡,说出来的,却是朝臣意想不到的话:“昨天夜里,皇上并不在风行殿中。”

  不在风行殿中,皇帝却也不在整个禁宫之中了。

  容湛恨得切齿,这场火惊动甚大,对京城百姓只说皇帝受惊,前往别院将养,顺道避暑,朝中要事先同几位要臣商定着办理。暗里调派所有能用的人手,四下去找寻皇帝的下落。

  “这一天的工夫,他还走不远,就在这京城附近仔仔细细的搜。”容湛恨声,偏又有所惮忌。“找到立即来报,先不要惊动了。”容卓横下心使出金蝉脱壳,大有破釜沉舟的姿态,被bī急了难保不会铤而走险。他逃不要紧,九弟的身子,却受不得颠沛流离。

  可找了三天,京城里里外外方圆数十里几乎筛了个来回。遍寻不着皇帝的影子。

  这是容湛差了一着。

  容卓打定主意要真正的远走高飞。从宫中脱身,片刻也不在京中停留,早备好了船走水路出京,往来京中的船只繁密,他接连换了几次船,又只挑不起眼的小船走,把行迹掩得严严实实。如此日夜不休的扬帐南下,三日的工夫,已然在千里之外。

  这一段水道平缓。容卓眼见离京城渐远,也不再急着赶路,转雇了一条两舱的小舟,顺流而下。

  南方湿润,入夜后便簌簌下起雨来。江上只剩自己这一船灯火。艄公缩在舱头睡去,任小舟顺水飘去。

  后舱里皇帝了无睡意,靠着舱壁而坐,让容瑄枕在自己腿上,就着船舱里昏huáng油灯,细细看着容瑄的脸怔怔出神。

  容瑄醒来时,对上的就是这么一双牢牢盯着自己的眼睛。一时茫然,竟不知身在何处。

  容卓啊了一声,一通手忙脚乱后,小心翼翼道:“小叔叔,有没有那那儿不舒服?”

  被这么一说,容瑄只觉全身都酸痛无力。慢慢回想起最后记得的一幕,猛然撑起身来,忍不住颤抖起来,脸色一点点就惨白下去。

  “小叔叔……”容卓见他脸色不对,想伸手扶他,又qiáng忍住。

  “皇上。”容瑄略略定神,一开口,声音暗哑得连自己也吓了一跳。

  “我不是皇上。”容卓沉默一阵,闷闷地道。

  容瑄错愕,不解看他。

  “我不做皇上了。”容卓低声道。

  这话倒像是道惊雷劈下来。容瑄这才留意到容卓身上穿的是寻常衣物。周围空间狭小,仅仅是在地上铺上被褥当做chuáng而已。辩不出是在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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