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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君分杯水_千里孤陵【完结】(6)

  指下微微一动,竟是觉出那人的颤抖来。不由得一怔,认识暄王几年,不是没见过他受伤,却几时曾见过他láng狈若此。想是那落胎的痛楚远然出人始料。眼看落胎都能痛成这般,倒有些庆幸不曾劝得他将养或是留下胎儿,否则到时的腹痛,将不知是眼前的几倍之数。

  看他痛楚,只得找些话来说说,好分散些注意力。只是一时忙乱,却想不起这许多,胡乱的道。“这孩子若是好好的,倒不等我迎娶绛螺,便有现成的gān爹可做……”

  “不得说出去半句……”这话倒真惹得暄王爷张开眼向他看来。反手抓住了他,才说了半句,痛哼了一声,又咬牙住了声息。

  “好好,不说。不说。”手腕上陡然吃痛,庐景看看他被腹中胎儿折磨得痛楚迷离的眼神,自然不敢叫出一声,脸上不动声色叹道。“若来的不是我,定然要被灭了口去。”

  “……是你……就……当我不敢?……”那人一半腹痛一半恼怒,挣扎着半坐起来。蜷着身子断续应他。

  “你当然敢。”庐景陪着笑,忍着疼不去抽出自己被他紧抓的手。又慢慢说些别的,暄王有时也答他一两声,后来便慢慢应得越来越少。

  “左右没有人。实在受不了,便出个声。”手上又是跟折了似的一痛。越发觉出他手指的冰冷来。庐景顿时住了口,半天才放轻了声息劝。

  “……疼……”暄王张眼看看他,摇了摇头,却只得一个字。抿了唇再不开口。终于知觉庐景的手还被自己抓着,松手放开他。反手去揪住身下chuáng被。陡然翻身蜷得更紧,把脸半埋在枕上。

  遇着这人这般xing子,庐景张了口,半晌无言。只得替他拢了被,看他无力抗拒,又伸手去探他身上,只觉手下衣物皆被汗湿,他扣在腹上的手也是冰凉透骨,只有掌下腹部不同方才冰冷,竟是炙热滚烫一片。一时不再说话,默默的替他揉按。

  未料到这疼痛难耐如此。暄王虽咬住嘴唇勉qiáng自己不曾出声呻吟。身子却不受他控制。腹痛袭来时,仍然忍不住辗转着蜷成一团。

  仿佛腹中一团血ròu也有知觉,知这人心狠不要自己,总不肯轻易落下。虽受药力驱使将堕,偏要在他腹中挣扎翻腾。爆开阵阵bào烈痛楚,生生折磨不休。

  暄王眉目惨白,一手紧紧压住下腹。药力渐渐全然发散开来,一时仿佛腑脏里一锅沸油四下游走。整个腹腔都是虚虚实实火烧般炙痛,合着下腹的绞痛搅在一处,更加疼痛难受。如此痛上些时候,撒裂般绞痛慢慢凝成一团。伴着些针刺样的痛楚,定定的只在小腹处纠结作乱,痛楚反而更剧烈了许多。仿佛由那处疼痛又生出无数只刀样的手,要把他腑脏搅碎才肯甘休。手下不由得加力,恨不能把那痛压碎。

  如此辗转痛了半夜,胎儿方才落下。

  第二日自然称病上不得早朝,皇上头晚来看过,知他不适,也不曾深究。旨意却真是下来的。

  暄王爷筋疲力尽的昏睡了半夜。习惯使然,倒能在晨时睡过来,打点着jīng神把一应事宜吩咐了人去应对,方才又接着仄仄睡去。只看得庐景摇头,暄王爷不愿他人得知,庐景也自不放心,如此就同内御里通报一声,留在府上。

  暄王爷睡得昏昏沉沉,庐景就留在一旁静静看书赏画,见王爷那些字画里倒是有不少好的,无趣时便想想要怎样寻个借口同他讨要过来。一边又开些温补的药膳,等炖好了送上来,便把王爷闹醒起来哄着骗着吃些。只恨这几日太短,若真十日后便走,当真缓不过来。最可恼那人吩咐幕僚做事,也吩咐了把每日大小事务呈报上来。晚间再睡来时竟是qiáng打着jīng神要看过一遍方休。

  庐景那里劝得住,偏不敢拿他如何。只得在饮食里再多花心思小心料理。好在他对医食倒不推拒,这才叫庐景解了口气。

  只是如此一来,纵是庐景全力施为,仍是收效不大。暄王爷睡到第三日上,略见些jīng神。只是脸色依然看不出什么血色来。庐景却知他素来使qiáng的xing,那番jīng神多半也是qiáng撑着。

  庐景看看日头将落,眼巴巴看着这一日又要过去。不由大是愁苦十天后的并凉如何成行。一时捧着再好的字画也是看不下去。

  他正在这烧了尾巴似的团团转。外头有人恭声禀道:“王爷!”

  第8章

  又是呈报!看看那人似乎未醒。庐景叹口气轻轻迎出门去。一见果然。只是那人递了几份简报却不肯走。又低声道:“王爷!”

  庐景正要让他住口,却听得里头暄王爷低声平平地道:“进来说话。”

  庐景才一怔,那人闻言,向他一点头示意,躬身进去了。

  左右拦不得,想了想定是有必得当面禀告之事。庐景只得由他,却不便近前听二人说话,只能如那日皇帝一般,远远的绕到书架一头去。

  暄王爷已经起身,在chuáng头靠着。脸上虽淡静得看不出分毫思绪,苍白的气色却掩不过去。

  来人略一迟疑,仍是恭恭敬敬递上了折子,低声道:“昨夜煖照同太常寺卿贺浍起了些个争执,去并凉抚慰的人只怕要换人。”

  “怎么?”暄王爷坐了起来,淡淡问道。

  “似乎是喝花酒时起了些口角争执,事倒不大,但被捉着这个把柄,又是这关系到皇家体面的差事,总不好还用他。”这名幕僚跟了他多年,说话间也只择要紧的,甚是平衡利落。

  庐景想想这些个臣子殿上都人模人样,私底下倒也会闹出些这么个事。不由一笑。

  来人随即看他一眼,却不作什么神色,又向暄王爷说起正事:“王爷明日可要上朝?”

  暄王爷淡着脸想了想,只是道。“知道了。”

  幕僚告退下去。暄王侧个身依旧躺下。庐景缓缓过来问他:“明日当真要上朝去?”

  “明早再说吧。”暄王合着眼,依旧没个明话。“圣旨才下,只怕就有人猜嫉皇上是想削些兵权,其中是个明褒暗贬的意思。这又连着两三日告病,倒像是我有些个不满,该是想成什么的都有了。煖照这事出在当口上,倒是巧了……”

  本朝向来两年一度的文武科考体制,之前多是由他主持,本是去年才考过,今年新皇临政施恩加试了一场。他既有意替皇上扶持势力,又要避些嫌忌。这一次科试,便jiāo由了圣上的三位太傅主持。本来按惯例,当年谁的主考,这些进士便算是谁的门生。如此一来,今年的应试一毕,慢慢竟分出了两个派流。

  暖照同贺浍,便是一旧一新这么两代进士。面上不过是不甚光彩的争风呻醋。其中只怕不明不暗的有些说不清道不得的勾连。

  庐景jīng于医术,倒不大理会得朝里这些勾心斗角。才听了两句便是烦乱,一时也不作声。看暄王也累了,起身要替他放了纱帐便出去。又听暄王低低叹一声。

  “累!”

  三更便要预备早朝,也着实是累。好在府里的幕僚小厮俱有些眼色,没再备马,暄王终不肯坐轿,勉qiáng坐了辆马车。

  到时尚早一些,几位亲王本有车驾出入宫门的权力。此时不愿如此行事。慢慢的候齐了朝臣,细看着有些个臣子见了他时微微明暗的神色。只留意在心里,面上不道破。

  他神色委实苍白倦怠,说是有些疾患也无人疑。一时众人问候寒喧不断,打点着jīng神不时应对几句,到了上朝时刻一同觊见。朝上诸臣都是经风历雨过来的。,无事自不会去往里头撞,只绕开了议些不相gān的事务。只有柳行书令几次yù开口,先被皇上拿话岔了开去。

  暄王看在心里,只有暗叹。选了这柳铭给皇上做个挂名的太傅,便是看上了这人的刚直,又是士家大族身份,此举却也是个安抚镇压的手段。只是这人出身际遇所限。未免重了些书卷气。颇不知世故变通。见卓儿也算恩威并重,惮压安抚得体。当下也收声不去理会。

  这般退朝出了殿,殿外便有个皇上身边的小内监悄悄迎上来,先行了礼道:“皇上请王爷若是有空,不妨到内殿去走动走动。”

  打发走了内监,却没有要去的意思,转而向随待道:“先去疏秦殿看看。”

  疏秦殿,理哲殿是供诸臣理事的地方。今日仍是一番繁忙而有序的景象。京日当值的是礼部正卿秦观书,一时见了他,忙迎进偏厅里奉坐。暄王也不提其它,只随意问些朝事。秦观书自是明白人,几句话后,老老实实提起上头的意思,先举了几个人名,问暄王瞧着是谁人合适。

  “倒都是好的。是陈辅相择的人么。”暄王淡淡的笑了笑。这几人都是些不甚相gān的平淡人物,新老进士的出科都有。“陈相做事,自是没些个差错。”

  秦观书诺诺称是:“皇上确是着辅相办的此事,只是王爷看……”

  “就这么办吧。既是派给辅相的差事,辅相自会定夺,况而不是什么要紧事。”暄王似有些倦了,揉着眉心淡淡道,却不曾给个明话。又侧头看看他。“你自去忙你的,我坐会儿便走。”

  秦观书吩咐送些点心茶水上来。知趣的退出去。

  暄王目送着他出门,却见方才的内监同亲随在门口探头探脑,想必是皇上又差他来传第二次。他却又不敢上前催促。

  卓儿的脾气自是知道的。也不想让一个小小的仆役为难。只是身上全没半分力气。靠了片刻,这才起身问他:“皇上在那儿?”

  “这天虽是入秋,可还热着,皇上图水榭凉快,在水漱榭那儿憩着呢,辅相同两位在尉也在。”这都候着半天了,那位主上平素虽不是蛮不讲理,但要发起脾气来,也不是好闹着玩儿的。那小内监见他像是要去一趟的意思,脸上便带了笑回道。一转身在前头打起帘子来引路。

  随待看他神色,不动声色地伸手要来扶。暄王一让。自己慢慢跟了过去。

  离得也不甚远,几步行过去,再穿一个粉墙园门,便有微凉的水气扑面而来。遥遥便可见着水榭的回廊。暄王站住,看着园外的织凤软舆,微微挑了下眉。问身侧内待。“是那一位娘娘也在?”

  “奴才也不知道,方才来的时候没见着娘娘过来。奴才去问问。”那小待赔笑回答。

  第9章

  “回王爷,是玳贵人同绡贵人。”一旁早有乖觉的宫女,见过礼后,听他此问,又福了一福答道。

  “这未免不便,还改日再来吧。”暄王哦了一声。自己身上不便,玳贵人身有血脉,总不要冲撞了。他虽是不信这些,但宫里事繁言杂,后宫女眷也当回避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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