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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君分杯水_千里孤陵【完结】(61)

  树荫下放了一张椅子,他径自坐到那儿晒太阳。再也不看这边一眼。

  容卓自己高兴,仔细糊好,拿出笔墨画成只简单的燕子。巴巴的拿到面前来给他看。

  “我们去放风筝吧。”

  “不去。”容瑄怒道,那是买给容卓小时候玩过。不要说他没心qíng,自己都多大的人了,还放什么风筝。

  “去吧。”容卓央求。稍一停又低声道。“出去走走,对你身子也好。”

  “不去。”容瑄拨高声音,忍住没有伸手把他一直举到自己面前的风筝撒了。堂堂的皇帝,你就知道端水倒茶,就知道煮汤,就知道放风筝。

  正僵持着,有人在屋外叩门,一个少年声音扬声唤道:“容卓,容卓。”

  来的正是那天阮伯提到过的张家小子。容卓向他家买过两担柴,出的价钱比市价还要高些。这张二顺也正是十六七岁,对这两个外乡人本就好奇,又见容卓出手大方慡快,不出两天混成个自来熟。

  今天他送一担柴过来。容卓道了谢,柴钱又多付几文。张二顺却不走,拿眼盯着那只风筝,啧啧称赞:“你做的么?画得倒跟街上买的一样了。”容瑄闻言,哂然笑了一声,睁着容卓的眼神却无端又恼怒一分。

  容卓给小叔叔做的风筝,别人来夸,他反而不大乐意领这个qíng。把风筝往身后藏。

  “你们一道去放吧。”容瑄正好推到张二顺头上,淡淡的道。

  “阮伯说你要上山么?”容卓还要再说,张二顺拉拉他,朝容瑄笑了笑。“容家哥哥。是阮伯让我带他去到处走走的。”

  容瑄也摆手赶他,笑里有二顺看不出来的冷意:“我养病,你总不能一直窝在这里陪着。”

  容卓无从接话,二顺又在一边再三引诱,只得答应去一个时辰就回来。

  二顺把他拉出家门,松开手瞧瞧他手里那只风筝,又瞧着他笑:“你做这个,你哥哥骂你么?”

  容卓无jīng打采,胡乱应了一声。

  “你们是读书识字的人家。你贪玩这些,你哥哥肯定不高兴。”二顺又看看风筝下描画细致的花纹。眼里就有一丝羡慕,轻声笑道:“你们家说不定还指望着你读书能中个状元,金榜题名,将来做到王侯将相,多威风。”

  容卓一怔。这番话虽不中亦不远。此处离家门不远,只怕被小叔叔耳聪目明听去,还不知要作何感想。忙拉住张二顺,摆手:“嘘……”

  院子里哗啦一声响,似乎是容瑄踢翻了什么东西。容卓心里一紧,待要转身回去。

  张二顺却拉起他就跑:“你那天说你会she箭,我找了弓来,这次我们一道猎兔子去。”

  第91章

  容卓听到有弓,又比设陷阱之类要方便得多。心想打只野jī也用不了多少时间,于是跟去。

  张二顺还叫上一个同伴跟着,带着一张huáng杨木制成的硬弓,颇有些年月。

  二顺说李思家原是猎户,这几年才慢慢改做其它营生。这弓就是他家的。

  容卓试试那弓,还算趁手,从李思手里取过箭壶,背在身后。

  他拉弓的动作熟练流畅,有一番截然不同的摄人气势,看得三人有些发怔。待他拿起箭壶时,就连李思也没有发出什么异议。

  容卓跟在二人身后一路走去,见南面几座山头树木葱郁。自己等人却不是向那个方向去。又想起阮伯的话来,随口问二顺一句。

  二顺说那山是城南施家所有,施家是富户,又同地方官来往jiāo好,买下几座山上的木材,向来不准村民进去采药找猎。容卓见那山势连绵,只怕不下方圆十数里。竟有人敢明目张胆地据为已有,暗暗皱起眉头。

  但他不过是在此小住,眼下所有心思全系在容瑄身上,也懒得去理会。

  这几人都胆大,虽不进去南山,却提议就南山附近山谷里转悠。

  这一带来人甚少,野物极多,容卓箭法经由名师指点,几乎箭无虚发。山jī獐子全不在话下,看得另外几人佩服不已。

  沅伯见容卓少年心思,想必还是贪玩。这边让二顺带他进山,自己就过来照应。

  容瑄当着他却不愿失态,只得把满心的郁怒忍回去。

  沅伯也没看出来,陪他说几句话,专心待弄起几块菜地。转眼时近傍晚,沅伯洗手下厨做饭。

  容卓是悄悄溜回来的,也没有看到容瑄立在瓜架下。把几只野jī野免放在门槛边,摸回房间去。不一会拿了什么东西出来。

  “容卓。”他正要出门,被容瑄开口叫住:“你拿着什么?”

  “没有没有。”容卓慌忙道。

  容瑄自小把他看大,听这语气就知道有所隐瞒。见他不肯说实话,心就先恼了。他早听出门外另有其人,转头向门外道:“谁在外面?”

  “是我。”门外张二顺慌忙答应。

  “你进来。”容瑄道。声音平淡却不容他抗拒。

  二顺似乎犹豫一下,走进来低头叫了一声:“容九哥哥。”

  “你过来些。”容瑄皱起眉。

  二顺颇不qíng不愿,磨蹭半天慢吞吞的走近,头埋得更低。

  容瑄等他走到面前,抬手拨开他头发,露出额上一个极大的青包来,眼角脸上也乌青好几处。

  二顺料不到他手快,连忙往旁边闪开,一面qiáng笑道:“在山上不小心摔了一跌……”他嘴里破了,说话就疼。边说边丝丝的吸气,说到后来,那个笑也有些撑不住。

  容瑄哦了一声,静静的看着二顺,等着他把话说下去。

  容卓见他脸上微微笑着,眼神却一点点透出冷意。不敢任着二顺把话编下去,连忙截住二顺的话头:“我们不小心打了别人家的鹿,所以现在赔些钱给人家。”那场面他也觉得不堪,越说声音越小。

  容瑄半眼也不瞄他,住二顺头上那青包看了看,淡淡道:“这可不像是摔得出来的。”

  “我这就是不小心,摔的。”二顺被他看得有些森然,自己伸手摸了摸,qiáng笑道。

  “那些人硬要说我们进了他家的林子,一上来就动手。打了二顺和李思。”容卓拦住他,老老实实道。他从小到大几时受过这样的待遇,然而此一时彼一时。这般境地那还能由着他发作。只得硬生生受着这口闷气,尤其是在容瑄面前说出来,恼怒之余,更觉得尴尬难堪。

  容瑄一怔,忍不住仔细打量他一眼,见容卓头面倒是完完好好的。

  容卓被他看得受宠若惊,连忙又道:“我没事。”这话才出口,也不知道容瑄想到些什么,脸上表qíng忽yīn忽晴的变幻一阵,最终仄仄地朝容卓摆摆手:“你去吧。”

  容卓本来怕他责怪。但是施家qiáng词夺理,动手在先,自己分明没错,又隐隐希望他能为自己说句话。见他这么淡漠的态度,虽然知道现在处境不比从前,心里仍然有些空落落的。点点头出去把事qíng办妥。

  二顺要跟出去,被容瑄叫住。

  “先把你头上伤口洗一下。”容瑄指指水井,示意他过去打水,口气淡淡。“怎么回事也和我说说。”

  二顺看不出他的心思,容卓已经把话说穿,他也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挑大略的讲了一遍。

  原来容卓最后she的是只鹿。

  这一箭偏了,箭羽cha在母鹿左腿上。母鹿哀哀地长鸣一声,腐着一条脚向南面逃去。

  李思二人不解,催他再she,啧啧道:“好不容易才遇上只大的。”

  容卓却想到从前chūn狩时,向来不杀母shòu幼shòu,留他们休养生息。这一想就有些出神,被两人催促,只摇头不再取箭。

  好在之前也打了不少野物。容卓没了兴致,李思二人虽在兴头上,也只得折返,

  谁知走出不多远,就被施家带着几名看林子的仆从追上。一口咬定几人进了南山杀了施家的鹿。施家在地方上qiáng横惯了,不由几人分辩就动起手来,先打了自己和李思二人。

  后来还是容卓出面,答应赔钱了事。

  “容少爷答应得快,并没有伤着。”二顺如此说着,一边悄悄看看容瑄面色。容卓也不是服软的xing子,施家的手下动起手来,当真是又快又狠,片刻工夫就把两人捧成一般模样。容卓那边却占不了便宜。

  他也算是竭力捺住xing子没有伤人xing命。然而对方那知他这里是百般忍让,见他是个硬角色,相互递了个眼色,弃了李思二人来对付他。

  容卓忍无可忍,打翻几人。一箭擦着施家那纨绔子弟的钉入身边树木,几近没羽。这才算是慑住人,勉qiáng答应赔钱了事。

  容卓来路上让他瞒住不提这些。其中施家又有些难听rǔ骂的话,张二顺也多份心思不提,含含糊糊盖了过去。

  二顺也不敢提赔了多少。施家存心刁难,来个狮子大开口,足足要了五十两银子。他们看容卓只是寻常衣着,就连二顺也没想到偏偏是个不缺钱的主,倒就此摆平此事。

  “你们没事就好。”容瑄想了一阵,只是叹了口气。对钱财似乎也不是太在乎。

  不多时容卓回来。容瑄不问,他也就qiáng装出没事人的模样,跟沅伯更是只字不提。把猎物jiāo给沅伯去料理,一顿饭糙糙吃过。

  容瑄照旧不多理会他,径自回屋。容卓在屋外守了一阵,待他房中灯火熄灭,这才回去一旁侧屋。

  容卓躺下却辗转难眠。忍不住细想起今日际遇,那施家猖狂,言语不敬,是他从未遇过的轻慢。其中那种受人欺压的窘迫láng狈感觉,更是让他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很畏缩。

  一方面后悔今天就不该进山去。另一方面也知道从高高在上到如今一钱不值,平民百姓在世俗权贵面前向来卑微,不过人为刀俎我为鱼ròu,就是今天不遇到施家,早晚还有张家李家五家。

  然而其中那种失落感,不是想无视就真能当它不存在的。

  他这般想了一阵,时而开解自己,时而却恼恨得不能拨刀杀人。这样闹腾了半宿,慢慢却想起不对劲的地方来。

  施家买下南山说是贩卖木材,但这儿jiāo通不便,木材要运送出去,成本太大。而且通往南山的山道上却没有运送木材留下的痕迹。

  但看施家的样子却像对此看得非常着紧,还派了人手看守。几名仆从的身手,也远不是寻常家丁护院可比。就连他制住他们主子时,几人甚至有些不愿从令的意思。

  容卓一惊,坐起身来。

  他不关心施家在南山里做下什么勾当,只是今天这端子结下,只怕日后不会善罢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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