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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等太傅十九年_一盆水煮鱼【完结】(5)

  “晗儿!”朗宁沙哑着嗓子,打翻了那碗醒酒的汤,啪地一声碎响扯回了他的神智。空dàng的屋子,红着眼吓了一跳的明氏,哪有什么晗儿!晗儿,是在宫里啊。

  爹对不起你,爹对不你啊。

  可他不能说,这话,他只能在心底喊。明氏听不到,青晗听不到,颜帝听不到,每喊一声,就是一把钝刀捅破了心头,血淤在胸口,冲不出,退不回。

  那晚后来如何,朗宁醒来后忘了,连他怎么挨的耳光都记不清了。小太子不过三岁,盯着这个俊朗的老师咯咯咯地笑,伸手去摸也没轻没重,问他:“蚊子咬的?我给你挠挠?呵呵呵呵……”

  这xing子倒是随了伊妃十成。朗宁心里装了事,冷不下脸来治他,小太子见他不恼不怒,反觉得无了意思,便又垂头丧气学起字来。

  祺迭几乎是住在凝玉宫了,连带着还有位太医,太医姓谢,是祺迭母家人,信得过。平日里祺迭只许青晗喝他亲自送的药,所有入口的吃食都要看着谢太医试吃后说无事才肯叫馋得不行的青晗吃。

  青晗胃口好得很,每每见着佳肴却还得忍着,那谢太医又仔细的很,半眯着眼睛细细地嚼,一撮灰白的胡子颤啊颤……晃得她算是没脾气了。

  谢祺迭笑她才一个多月肚子就鼓起来了,再这么馋嘴,肥ròu要把宝宝挤没了。

  青晗倒是对自己鼓起的胸部颇是满意,也就不气祺迭,照吃照喝,反正孩子生下来肚子就不大了,又不是没见娘生过。

  祺迭其实很少与她说起孩子的事,青晗说个不停时,她就难得的安静了。祺迭不喜欢这个孩子么?可青晗觉得,对这孩子,她又比自己还上心。

  青晗心里藏不住事,终是忍不住问了祺迭,祺迭苦笑:“怕你有了孩子,就无暇理我了。”

  这是真话。青晗无奈道:“你还用得着我理?这凝玉宫都快成你家了!日后这孩子也得喊你姨娘的。”

  看着青晗这般憧憬,祺迭也疼习惯了,懒得伤感了。青晗却忽然小声问她:“我父亲曾是陛下的老师?”

  祺迭一愣,见她这神秘兮兮的样子不由好笑:“是啊,陛下还吃过他的板子呢。”

  青晗却未笑,又问:“我听说那晚酒宴陛下将父亲召了去,之后父亲的脸就肿了个掌印……”

  “陛下喝多了下手没轻重,如杨公公说,原是伸手拍了拍以示亲近,没成想玉大人皮肤太嫩竟打肿了。”祺迭弯起眉眼笑吟吟道。

  “可有回晚上,陛下冲着我唤父亲的名字……”

  祺迭忙捂住了青晗的口,“死丫头,”她望了望四周,没有人,才又骂道:“你知不知道这话说出来是死罪?”

  青晗扳开她手,突然凑上去在祺迭唇上啄了一下,祺迭顿如五雷轰顶,一时傻bī了。

  青晗嘿嘿笑:“现在你也死罪了,咱们可以说了吧?”

  祺迭仍傻着,摸摸唇回味方才那一吻。青晗兀自道:“我与父亲长得像,我后来想想,总觉得不对。当时还觉得陛下是和我说我父亲,但怎么想怎么奇怪,你说陛下怎么会直接喊父亲名字呢?”

  “他与我说我父亲时,也直接唤过名字,是不是在chuáng上的时候?那是他习惯。”祺迭应付道,故意说得青晗面红耳赤不敢再问。

  没多久颜帝又召了祺迭,祺迭原以为是那日二人对话未能逃得过他耳,谁知不过是做贼心虚。颜帝问的是她对青晗腹中胎儿关怀备至的事。

  “陛下子嗣单薄,难得有人怀上,我当然得看住了。”祺迭答得有理有据。

  颜帝把玩着个玉扳指,剑眉一挑道:“朕看你是防着朕。”

  祺迭见颜帝也不似要发作,便道:“哪能啊,防谁也不可能防着陛下呀,那可是陛下自己的孩子,我们女人不过是帮着兜几个月罢了。”

  颜帝笑出了声,“也就你敢说这话。那晚我打了朗宁,见他每日肿着脸上朝已是后悔,怎会再做什么。”

  祺迭不料他会这般说,也不敢信,只道:“陛下那一巴掌打得可真狠,儿子还来我这笑了一番,说老师面色红润面红耳赤人面桃花左右不一……”见颜帝仍是笑着,又道:“这宫里宫外玉大人没少让人取笑,陛下就是再气也该消气了。”

  颜帝温声道:“你放心,我既已让她怀了龙嗣,就会让她母子平安。”

  母子平安。祺迭听了,却是心中一寒,打了个冷战。

  而颜帝心细却也未见她异状,因为宫人急急冲了进来:“陛下!陛下不好了!”

  “陛下我好得很。”颜帝心qíng正好,也未怪罪,“出什么事了?”

  那小公公急得脸煞白,颤声道:“玉、玉婕妤她……摔了!”

  “什么?”

  殿上两人俱是一惊,祺迭方才心中涌上的异样终于追知了缘故,脸色青白,下意识就瞪向了颜帝。

  难怪,难怪今日要召她来,要将她从青晗身边支开,难怪方才宦官慌张至此他却仍然淡然自若。

  他一早便没打算留这个孩子!她怎么就上了他的当!

  可颜帝却看也未看她,几乎是同一时刻,已飞身冲了出去。

  祺迭见他竟是这般反应,心中有了动摇,难道真的只是意外?不容多想,亦紧随其后冲了出去。

  青晗的孩子终是没能保住。才一个多月,胎气最是不稳,何况是发生了那样的事。

  那日祺迭不在,青晗望见殿外阳光正好,便出去走了走,到长阶前,却突然扑来只猫。青晗脚下一空,丫头果儿没抓住她,眼睁睁看着她从长阶上滚了下去,一直摔到了底。那血迹,拖了好长一段。

  护主不力,颜帝又正在气头上,果儿的命自是保不住了。祺迭知青晗xing子软,果儿又是从小跟她长大,便求了qíng,改作了挨板子。可二十廷杖下来,果儿躺了一夜,没能熬到天亮就咽气了。

  青晗从那么高的台阶摔下,伤的不轻,额头也磕破了。颜帝不顾一众太医娘娘方小产见了红此处不吉请陛下回避之说,一直守在一旁。一天熬下来,与祺迭俱是滴水未进。

  青晗醒了两回,第一回问孩子,颜帝哑着嗓子,告诉她没了,又说,你还年轻……青晗昏了过去。

  第二回醒了,问果儿。颜帝看着她,面无表qíng,说护主不力,杖毙了。青晗听后,又昏死过去。

  祺迭再看不下去,撸袖赶人,“我看你是成心的!非得刺激她不可么?出去出去!”

  颜帝一夜之间憔悴不少,愣神一般任她推到了殿外。见祺迭转了身,一把抓住她手腕:“朕要怎么向他jiāo代?朕该如何向他jiāo代?那晚朕对他说了那样的话,如今朕该怎么面对他!他的孙儿没了,他的女儿伤了,朕该怎么办!”

  祺迭难以置信望着他,仿佛不认识一般:“你原是为这事……哈哈……”她冷冷甩开他的手吼道:“你原来只是为了这事!青晗小产受伤仍旧昏迷不醒,你想的却只是这个!”

  祺迭不怒反笑,“好,我告诉你怎么办。你一定不知道,青晗一向喜欢猫狗。她不会让一只猫吓得从台阶上摔下去,这其间定有蹊跷。要么查出那个罪魁祸首,要么寻个替罪羊,去向你的……去向他jiāo代吧!”

  玉青晗小产一事,宫里有意压下,只告知玉府,是青晗年纪过轻,身子虚亏,才致小产。青晗到底年轻,这事也正常,当年明氏也是这样小产过两回,以为这是随的自己,自责归自责,对这事还是看得开的。然而朗宁一听脸便白了,今早入宫,到半夜还未归家。

  明氏晚晴急得托人去宫里问了几次也无消息,若是平常朗宁有太子太傅之职,入宫不归也是常事,只是今日连个讯儿也无,且朗宁自听闻女儿小产后脸色一直不对,那种压抑隐忍,分明见他怒火已至喉头,就要发作。朗宁一向内敛自制,他这神色两位夫人见了便直觉不安,直至下半夜,二人才终于迎回了夫君。

  朗宁自晚晴后喝酒一向节制,酒气这般重的qíng况实在不多。能把他bī到这份上的,从来都只有那个人。

  醉得厉害也不哭不闹,都只是安静地坐着,一双眼谁望见了也不忍,直直的盯着一处看。他不能骂,再苦再痛也不能诉,一家子人的xing命全在他一张口上,他只能忍只能压,一直一直都是如此。

  可是如今呢?或许明日,这些年来苦守的东西就都不在了。

  朗宁觉得头晕,胸口闷。他与颜帝怎就到了今日这地步。难道过往种种都要化作刀刃苦相折磨、连下一代都要受之牵连?

  “你就是不为你,也得为孩子们着想啊。这大晚上有家不回,醉成这样,是要急死我们么?”

  太子太傅告假,卧病不起。太子得闲常去寻其母后,祺迭已寸步不离凝玉宫,换药擦洗从来亲自做。青晗起初哭哭啼啼,一为孩子和果儿,二为身上伤疼。众人皆宽慰她,你本就年纪小,孩子生下来病怏怏,倒不如免去它这份罪受,休养个一年半载,还怕再怀不上么?

  到底只有一个月,而青晗也见过母亲小产,因而也不至伤心yù绝无法消减,加之太子不过三岁,可爱又会来事,眉眼又像极了祺迭,xing子也是一般地凭,姨娘姨娘一声声地喊,唤得青晗笑不拢嘴。

  心qíng好起来了,伤也就好的快了。

  颜帝来看青晗,冷着脸不知如何关怀,告诉青晗她父亲病了,立马让祺迭赶了出来。拉扯时撩开了袖子,吓了祺迭一跳。一道血痕长长埋进袖里。

  “这是……”

  颜帝脸色差得很,许是吃睡都不舒坦,“他……以为是朕。”

  祺迭瞪大了眼,难怪玉朗宁病了,看着伤便想歪了。人不信你,你还qiáng要了人不成?你qiáng要了人,人就能信你?

  “朕未迫他。”颜帝声音沉沉,面色也是死沉,不见昔时那份坚定,竟有几分颓废与痛苦,转身走了。祺迭看他远去,一个小宦官匆匆跑向他,不知说的什么。

  颜帝后来也没少走动,有时进去坐一会看祺迭喂青晗喝药,那张冷脸面无表qíng直直望着青晗,吓得青晗几次险些被呛着,祺迭便将碗一放挥手轰人,再来便只在门口站会。小太子起初都让他那眼神吓着了,不过久了久了,也学着他父皇,往门口一站,一同用蕴含着悲伤与不甘的眼睛静静地望着青晗。

  祺迭:“……”

  祺迭知他看着青晗想的是谁,心道看看看,看有什么用,再像也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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