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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颜_一颗青梅【完结】(12)

  “你是父亲说的那个伴读吗?”卜颜看了看眼前低眉顺眼,眉清目秀的林弦之问道。

  林弦之点头。

  “你叫什么?”卜颜问道。

  “林弦之。”对方答得很快。

  卜颜很快意识到,他们相见。他问了两个问题,林弦之也都答了,不过一个用点头,一个用比自己少一个字的话答了。居然都不肯说“我叫林弦之。”比他多一个字都不肯。从头到尾算下来,他自己说的话多,那人说的话少得可怜。他并不觉得对方是因为身份比他低才小心翼翼不敢答,而是懒得答。懒得多说一个字。

  十岁相识,相伴七年,离别……七年。

  七年的相识相伴,林弦之就如同他们刚见面那样,简洁明了。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要说话也只说该说的话,绝不多半个字,也绝不少一个字。

  就这么一个骨子里清冷的人。可是卜颜好像对这种清冷有着病态般的依赖。

  卜颜知道自己的父亲是有多厌恶寒冷的。

  他的父亲是个将军。生杀挞伐、戎马一生的将军。从不知何为寒冬,更不知道寒冷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但是他的父亲在一场战役后,知道了寒冬是什么模样的,而寒冷又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那场战役发生在黍国北岭,那是他父亲戎马一生当中最大、最惨烈的一次败笔。而自己是这场败笔的最不可磨灭的印记。他活着的每一天,他父亲看到他的每一刻都能从心底里蔓延出最可怕的最绝的寒冷的感觉。

  卜颜知道,父亲那颗赤诚、滚烫的心死在了北岭。同死去的上万的颜氏军英魂,同他一生最爱的女人,还有同他最心爱的长子死了。那颗火热的心死了,所以父亲才变得知道冷为何物了。

  卜颜生于北岭,身上自然带有北岭那股绝望、残酷的寒冷。所以他天生yīn寒体质,且体内含有寒毒,这寒毒沁入心脉,终生不能治愈,他必须永受寒毒之苦的折磨,命短易折。

  生来便是罪孽,他的身上流着太多人的血。生存就是折磨,对自己是折磨,对父亲也是。

  自己是个怪物,卜颜从小就知道,不用别人告诉他,他就是知道。他是一个浑身散发着恶寒的怪物,什么也不用做就能害死人,就能折磨人。他未出生,便害死了颜氏军上万条命再加自己母亲的命,他出生了,时时刻刻提醒着他的父亲那段惨痛的记忆。

  一只散发着恶寒的怪物自然会对一切寒冷的事物有好感。所以林弦之不需要做什么,他卜颜就是会喜欢上他,因为林弦之从骨子里的散发出的那种真实的、彻底的清冷致命地吸引着自己。他对林弦之的喜欢,是与生俱来的。是本能,没有理由。

  所以,林弦之走了,他不怪他,现在林弦之来寻他,他也不反对。他是卜颜,他是颜兮,只要他活着,他就不能抵抗这种感qíng。这种对冷的病态依赖。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又成功地老了一岁了r(st)q。

  稍微修了一下,大修什么的还是等完结后吧。

  由于这本写的时间跨度有些长,其实我是差不多从今年的三月份开始写的,现在都十月份了还没存到完结也是心累。

  2333,最近点击都不涨了,大概是国庆大家都出去玩了吧。或者是作者菌写得很辣眼睛。【后者才是主要原因吧2333。】古耽nüè文本就有些冷,加上作者菌作为一只文名文案废,取名废外加历史渣……已料想到会冷到结冰啦。

  ☆、第十五章

  卜颜似是想起什么是的,从chuáng上下来,看了眼他chuáng榻旁边的小桌上放着的清水。

  如果顾卿在这,他的房间里绝不会出现任何能够照she到他的脸的东西。

  但现在那个人却貌似不在。

  卜颜看着铜盆中清水,然后他看到了自己的脸,密密麻麻的紫斑,恐怖至极,狰狞至极。若是他平日不以面纱示人,怕是不少人都要把他当成妖怪。

  妖怪?卜颜想到这,却反而笑了起来,以前他也是妖怪,一只长得好看的妖怪,于是世人都瞎了眼,还叫他凤凰。现在呢?不用他说,世人也会把他当妖怪的。倒是名副其实了。不过他以前是希望别人叫他妖怪的,可惜从没人叫过。现在他什么都不用做,只要把这张脸抛出去就可以被人叫妖怪了,但他却不想了。毕竟妖怪做久了会腻的。

  卜颜看了眼放在铜盆边上的面纱,抬手将它拾了起来,却是毫不犹豫地松了手,将它扔进了铜盆。面纱遇水,柔化般地在水中缓缓散开。仿佛一只妖怪,一只长得漂亮的女妖在卖弄风/骚。

  卜颜微微笑了笑,似乎很满意,转过身,没有片刻迟疑地打开了门。

  门外正是林弦之。

  一如林弦之,他只是眼中有片刻的震惊和来不及适应的恐惧,但很快烟消云散。眸色清冷,声音也清冷,他问:“好?”

  “好。”卜颜答。

  林弦之皱了皱眉,继续道:“你xing子变了。”

  卜颜闻言,神色淡淡地看了眼林弦之,道:“我变的只有xing子吗?”

  林弦之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径直走进了屋子,在屋子中央的桌,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动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卜颜关上门,走回房间,也在桌边坐下,跟林弦之坐得是面对面,也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

  “也许,你的心也变了。”林弦之并不看向卜颜,而是垂眸看着自己手中握着的杯中的水。出声道。

  卜颜执起杯子,一饮而尽,看着眼前的林弦之,道:“我的心?反正你也不曾信过,何必管它变了没变?”

  “是不曾信过。”林弦之答得飞快。

  卜颜继续给自己倒了杯水。

  “可我现在打算信了。”林弦之握着杯子的手渐渐紧缩。

  卜颜当做没有看到林弦之的这个举动,头也不抬地回道:“哦?是吗?”

  “可是……”卜颜拉长调子,然后抬起头,看着林弦之,一字一句地道:“已经迟了。”

  林弦之的脸色白了一白,但声音依旧四平八稳:“我不在乎。”

  “随便你。”卜颜应得很快,继续倒水,第三杯。

  林弦之猛的抓过卜颜的手腕,bī着对方直视自己的眼睛,不容置疑地道:“你在害怕。”

  “哦。”卜颜漫不经心地应着,仿佛对方抓的手不是自己的一样。

  “你在害怕。”林弦之又重复了一遍。

  这一次,卜颜的表qíng终于发生了变化,他的眼神从散漫慢慢地拧到了一块,从探究的眼神再变成含笑的眼神,他笑得一脸欢愉,道:“是我在害怕,还是你在害怕?”

  林弦之不语,只是抓着卜颜手腕的力道又不知不觉加大了几分。

  “你肯信我了,这也真是难得。我该以何相报呢?”语气轻佻,眼神飘忽。

  “同榻而眠如何?”卜颜笑着问道。

  林弦之依旧沉默。

  卜颜的脸色白了一白,声音也略带颤抖,但他依旧还是笑,“还望侍郎大人,不要嫌弃在下这丑陋的容貌才好。”

  林弦之猛的甩开卜颜的手,站起身来,负手而立,沉声道:“颜兮,你我何止该同榻而眠?更应宽衣解带,共赴云雨。”

  林弦之低下身子,捏住卜颜的下巴,一字一句地继续道:“同享断袖之乐。”

  卜颜神色自若,自始至终。

  林弦之轻笑,然后直起身子,拂袖而去。一步一步走得优雅,宛若君子。

  直至林弦之的脚步声再也听不到了,卜颜才一个重心不稳地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他抬眼看了看自己的手腕,果然伤口已经再裂开了。重新溢出来的血把纱布染了个透。

  很疼?好像也不是很疼。卜颜茫然地想着。那就不再处理了吧。随它吧。

  卜颜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走到门前,合上了门。

  没有再次处理伤口,解了衣服,走到chuáng边,躺下便倒头睡了。实在是乏极了。

  林弦之走到后面,脚步就越乱越急,越急越乱。

  终是一个趔趄摔倒了,他这一摔,左臂的伤口又裂开了,血腥味开始散开。

  林弦之直起身子,却并没有站起身来,他知道自己左臂的伤口又裂开。但他却看向了自己的右手。右手上有血,这血有些gān了。这不是他的血,这是那个人的血,那个不知道现在他该叫他颜兮还是卜颜的那个人的血,那个他陪伴度过了八个chūn夏秋冬的人的血,那个曾经趁自己在午睡在他唇上轻轻落下一吻的那个人的血。

  他十九岁,那人只有十七岁的时候,一次他不慎被一条青纹蛇咬了,那人二话不说就拿匕首割了自己的手腕,把自己的手腕递到他的身边,让他喝。他不愿意。那人qíng急之下红了眼,索xing自己低头把手腕处的血吸了,然后也不管他愿不愿意,便qiáng行地以最亲密的方式把血渡给了他。

  那时他对那个人没有存半分的感激之心,反而是生出了满满的厌恶和恶心。他知道那人对自己是有绮念的,他也知道青纹蛇的毒xing虽烈,但不会片刻就夺人xing命。不一定非要以这种方式,以那人的血来解毒。大可以用别的方法。唯一的解释就是,对方想趁机接近自己。想以这种卑劣无耻的手段亲近自己。

  心里有了厌恶,自然是藏不住的,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表现出来,晚上那人便来了。

  那人看着他,认真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有。我只是一看到你受伤了,我就什么也顾不得了。理智清醒的我肯定不会这么做,但是你一受伤,我的脑子就只有你。只剩下你。至于你的厌恶、不满、恶心。我会感到难过。但是没关系,这些都是冲着我来的。你的安危和我的委屈比起来,我就算是被你当做恶心得此生都不想再见的人,我也不怕。”

  他当时自然是嗤之以鼻的,三分鄙夷,七分嘲讽。半分qíng意都没有。

  但后来,他吸那人的血,仿佛成了一种瘾。看那人熟睡的样子,他恨不得在那人的颈子上狠咬一口,吸gān那人的血。再把那人剥皮拆骨地吞了才好。

  林弦之qíng绪激dàng,心绪难平,他看了看自己的右手,然后把唇靠了上去。

  不曾有变。

  林弦之的脑海里浮现出颜兮的模样。

  “颜兮……”林弦之喃喃道。

  “卜颜……?”这两个字一出口,林弦之猛然清醒过来,眼前浮现的是一张与他记忆中完全不同,布满密密麻麻紫斑的一张脸。恐怖至极,恶心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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