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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颜_一颗青梅【完结】(30)

  能采得这一稀罕药物定然是费了极大的心思,卜颜不禁眼眶一热,头磕碰在chuáng上:“多谢先生。先生心胸慈悲,即使知我心贪生之恶,也依旧出手相助。此恩此qíng,我当没齿难忘。还恳请先生告知在下大名。我日后定当竭力相报此恩。”

  那人却忙托住卜颜的双臂,阻止了卜颜的行礼,道:“小公子想活着,也不算是恶。大多时候,人都是想活着的。况且这月华糙并非我采得的。我此次前来是受人之托。”

  卜颜闻言一愣,忙道:“敢问先生是受何人所托?”

  那人静了片刻,才道:“小公子好生修养,过段时间我再来探望。至于我的名字……终老谷―陆修林。”

  当初陆修林刻意不答那月华糙是受何人之托来相送,卜颜一直以为是所托之人不愿被知道。现在想来却是突然明白其中的道理。

  月华糙生于悬崖峭壁,稍有不慎,便会葬身于深渊之中。想来是当初顾卿为采摘月华糙,定是受了极重的伤,命悬一线,生死不知。机缘巧合之下,被陆修林所救,他托陆修林前来送药。而陆修林念其伤势甚重,生死无定,恐卜颜神伤之,这才瞒了下来。

  “待我恢复之时,再来看你时,你身旁已经有了新的人在陪护了。”

  没有怨,只有错过的无奈。

  顾卿伸出手把愣住的卜颜揽入怀中,下巴支在卜颜的发顶上,话语轻轻:“那个时候的你,真的是很喜欢他啊。”

  是委屈,是无奈。

  明明是自己先遇到的人,却只是一个转身,再回头时,自己心上的人已经种下了他人的相思。

  年少时只把这一种温暖作为一种依恋。

  待qíng窦初开时,对温暖的依恋便成了一种qíng思。

  懵懂儿时,都是不懂的,也只能是一种相互的温柔。

  卜颜转身忘了,只道是自己空做了一场梦。

  可顾卿一直没忘。

  那人救了他一命,他为那人摘一株月华,差点也丢了一条命。算是平了。

  可没治好他,那人依旧苦痛,依旧活得折磨。治不好他便不能算是平了,顾卿想着。

  于是,就这般殷殷切切地念着,惦记着。终于在漫漫时光中,固执而又执着地抱着这么一个念头,渐渐催生成了一种qíng思。

  而卜颜的人生里的qíng窦却不是为他而开。

  “后来师父走了,我只能没有目的地到处走走。偶然之中,我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卜颜的身子在顾卿的怀里开始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顾卿伸手轻轻安抚着怀中之人:“小凤凰啊,我当初知道之时如现在一样,不曾有半分怨恨。自始至终。”

  “我只有一个念头:原来你和我的羁绊那么深啊。”

  “你说那么深的羁绊怎么就绑不住你呢?还让你逃了,于是我后来就把你绑来了。那时候的我就在想:我的眼里只有你,你怎么可以有别人呢?”

  十七岁的卜颜一日外出采药,却突然被人绑了去。

  眼睛被黑布遮着,他看不见。更想不明白自己为何被人绑了。

  只听着有人带着笑意的嗓音,轻敲在自己的耳畔,苏苏麻麻,热气熏着耳朵:“你怎么就忘了我呢?”

  卜颜不自在地偏过了头,陌生而又过分的亲密举止,让他的语气也变得不友善起来:“阁下到底是谁?绑我来又是做什么?”

  “可你忘了我,我还记得你啊。”

  卜颜莫名被绑,绑的人说的话又不知何意,卜颜只好沉着嗓子道:“我可曾是得罪过阁下?”

  忽而耳朵就被用力的咬住了,但由于身子被捆着挣脱不开。卜颜恼羞成怒吼道:“阁下到底要做什么?”

  那人放开了自己的耳朵,却依旧还是贴着耳朵说话:“你没得罪过我呢,相反你还救过我。你还记得当初那个在皇宫冷苑之中的那个小男孩吗?”

  “啊……是你。”卜颜有片刻惊讶。

  顾卿看着卜颜一动一动的唇,突然想起,有一次他潜入颜府想要看看卜颜时,却看见卜颜站在睡熟正在午休的林弦之面前,站了许久,然后慢慢俯下身子,在林弦之的唇上落下了蜻蜓点水的一吻。

  他亲的人不是自己。

  顾卿心中不知泛起了什么qíng绪,不知轻重地狠劲捏着卜颜的下巴,然后带着愤怒与不甘地咬了上去。卜颜挣扎得越是厉害,顾卿控制他的yù望就越qiáng。

  看着对方最终只能半妥协地被迫承受,顾卿心中泛起了不可抑制的独占的狂喜感。

  这样就只有他和他啊。

  这样多好,不如一辈子就绑着这人吧……

  作者有话要说:

  【yīn阳墓】不知道有人知道吗?墓是半白半红,白色代表死者已故,红色代表生者犹存。生者死后入墓,两人合葬之时,墓才可改色为灰并上字说明墓中之人的身份。

  我外公的墓就是yīn阳墓。嗯……我外公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平安扣】就是圆圆的中间也有一个圆的那种。

  【月华糙】作者菌瞎掰产物,属xing也是瞎掰的。

  ☆、第三十四章

  “你当初为何不说你就是平安……?”卜颜哑着嗓子,话近乎是从喉间挤出来的。

  顾卿笑了笑,低头直勾勾地对向卜颜的眸子:“那时我说我是平安,我就可以与你做那般亲密的事了么?”

  不能。那时他的心里只有林弦之。所以无论顾卿当时告诉他自己是谁,他们之间都不可能。

  卜颜犹记得自己当初是如何逃走的。不吃不喝了两天,硬bī着对方放了自己。终于身上的绳子和眼睛上黑布都被去掉了。

  几日承受的屈rǔ,让卜颜毫不犹豫地拔出了自己怀中的匕首,狠劲扎进了那人的右肩。

  那人却只是看着气得眼都发红的自己,微笑道:“好疼啊……”

  随后那人望了眼自己疯狂失血的右肩,还是笑着道:

  “可是你怎么不往心口扎一刀呢?这样我还死不了呢?我死不了就还会继续去绑你的。”

  卜颜咬着牙,又将那匕首刺入几分:“如有下次,我一定会将这匕首扎到你心里去。”

  待卜颜跌跌撞撞地走出dòngxué时,却听到身后那人出声叫道:“你可别再忘了我了,我叫顾卿。”

  回忆到此,卜颜的脑子突突地疼起来,手指缓缓地抚上顾卿的右肩,小心翼翼极了,仿佛那道伤,至今还在一般。

  “疼吗?”卜颜觉得自己仿佛都没有力气说话了。却依旧听到顾卿笑着答道:“一点点。”

  疼的。一定是极疼的。光是想着就疼了,更何况眼前之人当初是实实在在挨了这一刀,怎么会不疼。

  卜颜拉开两人的距离,凭着记忆,寻到了那处自己曾经亲手刺下去的地方。

  唇擦着衣衫,抚慰着那一道伤痕。

  “现在是一点都不疼了。”顾卿笑得愉悦。

  却猛然觉得自己衣衫一处湿了。

  把那人的脸扬起来,已然全是泪痕。

  “我怎么老是惹你哭呢?”顾卿叹了口气,伸手擦去卜颜脸上的眼泪。

  “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卜颜望向顾卿,道。

  “你这几日不是一直躲着我么?”顾卿又一次叹气道:“小凤凰,你身上的愧疚感背负的太多。你把所有与你无关的事都当做是自己的罪孽。”

  “你母亲当初执意生下你是她的选择,就算她明知自己会因此而死,她依旧选择生下你。”

  “颜府的覆灭是你父亲为保住‘颜氏’忠烈之名,与皇帝做的jiāo易。这也与你无关。”

  “我母亲的悲剧也并不是因为你母亲的存在而存在的。她与易老先生注定此生只能相离。你更无须因此而觉得难以面对我。”

  “每个悲剧的背后都有它各自的原因,是故事中人的选择。所以,你不要再给自己的肩上背负那么多莫名的罪恶了好吗……”

  顾卿的唇轻轻地落在卜颜的额头上。

  卜颜的身子不可遏制地颤抖了一下,埋首于顾卿的右肩处,声音呜咽,半晌才闷声答道:“好。”

  那一席话仿佛是漫长煎熬黑暗路途中的一束光,仿佛一瞬间就拂去了积压了心口二十四年的yīn郁。卜颜觉得自己的身心都忽而在一瞬间得到了救赎一样。

  并不是每个人会喜欢自己身上背负着那么多罪恶那么多愧疚。

  但是就好像是命定一般,有一些人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注定要背负一些东西。

  不管你愿不愿意,承不承认。

  这是没有选择的事。

  除了被动接受,并无它法。

  二十四载的光yīn回首看去,自己似乎一直都生活在无尽的罪恶之中。

  一出生便被丢到一处偏院之中,院里只派了两个丫鬟与一位奶娘。

  长至四岁,混沌初开,拿了本书在院子里看时,忽而有一人出现在自己面前。白衣儒雅,但声音却是含着一股不言而喻的威严:“你喜欢看书?”

  小小的卜颜愣了一下,呆呆地点了点头。

  这时抚育自己的奶娘出现在院子一角,见了院中所站之人,愣了神。

  卜颜一见奶娘出现了,飞扑扑地跑了上去,抱住奶娘的腿,怯怯地喊了一声:“阿娘,我怕。”

  话音才落,就见一向对自己极好的奶娘听了这一声后,忽得白了脸色,“啪”地一声打在自己的肩上,声音惶恐:“谁是你娘?乱说什么胡话!”

  奶娘一直疼他,连平日说话都是温声细语,半句重话都不曾说过,而如今却真真切切地打了他一下。

  连受了两番惊吓的卜颜顿时“哇”地一声哭出来。

  见卜颜哭了,那奶娘才回过神来,却是吓得身子更是直接软到了地上。

  头磕在地上一下一下:“将军赎罪,奴婢知错。还望将军责罚。”

  “起来吧。也不是什么大事。无须如此惶恐,他既是喜欢读书。过几日,你去书房拿些书给他吧。”说完话,便走了。

  而自己奶娘搂过还在一旁哭泣的卜颜,手轻轻地揉着那处刚刚打下去的地方:“还疼不疼,小少爷。若还是疼,便打嬷嬷几下。全当是打回来。”

  “阿娘……”话才出口,嘴巴便被奶娘捉住了。

  “小少爷,以后都不许再这样叫奴才了。否则我便是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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