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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琴记_萧九凉【完结+番外】(27)

  “没钱?呵,没钱还敢再来赌?兄弟们,给我打!”

  话音刚落,四五个男人又冲上来,丝毫不顾人xing命,如同宰杀一头家猪一般,往死里打那男人。

  裴云惜看得心惊ròu跳,暗暗倒吸凉气,却眼睛一晃,似乎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贺大哥?!――”

  那打手当中,有一人听见裴云惜的呼声,迟疑片刻,回了头。

  “真的是你,贺大哥?!”裴云惜瞪圆了眼珠子。

  贺廉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脸上冷漠的神qíng却还未来得及收回去。他停下动作,把手上的棍子往身后一藏,似乎yù盖弥彰。

  “云惜……”

  地上那奄奄一息的男人被几个打手拖走了,他们自然不能真的将他打死,毕竟他还要还债。只是地上蜿蜒的血痕触目惊心,令人不寒而栗。

  贺廉没跟着他们走,而是沉默着来到了裴云惜跟前。没想到一月余不见,再见竟是这等血腥的场面。裴云惜为他担惊受怕,却不曾想他安然无恙,还做起了这等营生。

  “云惜,你是不是瞧不起大哥了?”贺廉见他面色不善,不动声色地问道。

  裴云惜怔愣了一下,回神,茫然地摇摇头,“不……不是……”

  贺廉叹气道:“我知道,你定是瞧不起我,呵呵,可除了这等伤天害理的营生来钱最快外,我已别无他法。”

  “贺大哥你――”裴云惜有些不敢置信,“你急需用钱?”

  贺廉无奈地摇摇头,道:“你们这等富家子弟怎能明白我的处境?那所破屋的主人见我掏不出明年的租金,便将我赶了出来。巡逻队的差事能有几文钱?我怕是哪一日饿死,也无人会知。”

  “我可以借钱――”

  “借?我怕我是还不起的!自力更生才是最好的!”贺廉打断他,理直气壮道,“云惜,人各有命,你不会懂的。只有这等肮脏灰暗的营生,才能使我不被发觉,又能果腹肚皮。我知道你瞧不起我――”

  “没有!贺大哥,我并无此意……”裴云惜被他说得愧疚,顿觉自己太过天真愚昧,“是我想得过于简单,以为薄肃回京了,你便可得自由,没想到……”

  “云惜,你是好意,我明白。但万物皆有自己的命数!我选择这行,便是无悔。死后下了地狱,也是应该!”贺廉说得决绝,让裴云惜无力反驳。

  本来,裴云惜可以介绍贺廉到自家铺子做事,但他已察觉贺廉似乎不想接受他的施舍,便悻悻地闭了嘴。

  “再见,云惜。”贺廉无奈地低下头,“若你还能原谅我……”说罢,他便转身离去,手上的木棍沾着血迹,闪闪发光。

  裴云惜久久无法平静,街上人来人往,似乎无人关心他的发呆。或许是他想得太过简单,说到底,自己确实从未为衣食住行发过愁,个中滋味,无法体会。

  等他回神,恰好看见裴宸惜与裴玉惜两个小崽子说说笑笑从赌坊蹦Q出来,他一把拎过两人,拖回了家中,狠狠地训斥了一顿。

  裴宸惜还不服气,大嚷道:“我还赢钱了呢!为什么不能?”

  裴云惜气结:“谁唆使你们去的?赌钱是有趣的事吗?”

  裴宸惜嘟囔道:“我才不告诉你呢……”

  “你说什么?”

  “唔,二哥,我们就是随便玩玩嘛。”裴玉惜小声帮衬。

  裴云惜道:“若哪天你们输得分文不剩,便知道这玩玩的代价!”

  “好啦好啦,我们不玩了,可以了吧二哥?”裴宸惜不耐烦地敷衍道。

  裴云惜很少训诫他们,因此也拿他们无法,只能放了他们。而后几日,见两人老实不少,裴云惜也就放松了督查。之后想到贺廉,他也只能无奈叹息,虽然理解贺廉的处境,他却无法苟同他的做法。催债打手的营生,实在是血腥折寿,令人畏惧。两人曾欢笑jiāo心,没料到竟有一日形同陌路。

  又过了些许日子,便立冬了。裴云惜等来了裴明惜的第二封信,而这封信却满目萧条,字里行间都是落寞。原来裴明惜送了拜帖,却得知戴持薇淮魇汤膳扇ケ鸬厥硬欤不在京中。而拜帖恰又被戴橙是萍,他竟亲自上会馆,大闹一场,弄得裴明惜尴尬万分,láng狈不堪。戴橙视值làng大哥已有婚配,叫裴明惜趁早死了这条心,莫要执迷不悟。

  云惜,至此大哥已心如死灰,背水一搏,却输得丢盔弃甲,颜面尽失。只愿来年开chūn,文惜试后,速速回杭,莫再多留伤心之地。

  裴云惜摇头叹气,大哥实在是太过软弱,戴橙实幕澳苡屑阜窒嘈牛坎患到戴持薇救宋矢銮宄,怎能算数呢!若这样轻易放弃,实在是太可惜呀。

  就在他gān着急时,阿眉送来了另一封信,裴云惜拆开一看,便觉字迹眼熟。

  亲亲吾爱云惜:

  见信如唔。

  我已在京城安顿妥当,家中生意打理顺畅,霍龄那厮亦是被我训得服帖,至此你是否十分敬佩我呢?短短数月,我甚是想你,心道若你进京陪我,该是多好?

  故我寄上银票数张,作为路上盘缠,愿你给几分薄面,上京寻我,好叫我带你见识一番京城的繁华世界。我知你定不会拒绝,可对?

  梦桥 亲笔

  读完此信,裴云惜不禁泪湿眼眶,他一直对夏梦桥的出嫁耿耿于怀,认为是自己的错。没想到这家伙口气丝毫未变,似乎活得相当快活。这真是令人欣慰。

  裴云惜受他的鼓动,拿着那几张崭新的银票,思索了一夜,终于做了个决定。

  裴何氏得知他亦要赶赴京城,大吃一惊,面露难色道:“云惜,你一人上路,怕是不好吧?”

  “梦桥邀我前去,权当是去游山玩水吧。”

  裴何氏yù言又止:“可是这一路花费巨大,家中已掏出不少钱给你大哥和三弟,若你也……”

  裴云惜知道她想说什么,于是掏出银票,坦然道:“梦桥替我备了盘缠,娘亲不必担忧。”

  裴何氏哑口无言,只能任他由他。

  准备几日,裴云惜便雇了一辆马车,带上少许行李启程了。他坐在颠簸的马车里,膝上的寄qíng光亮夺目,早已被他擦净。

  一路上,寄qíng的琴音悠扬飘dàng,回响在进京的路上。

  第十八章

  经历半月颠簸,裴云惜抵达京城那日,天空中飘下小雪。这是入冬以来,京城下的第一场雪。

  帝都的繁华那是临安远不能与其相提并论的,光那街道就比临安宽上许多。数不清的奢华屋宇和朱漆高门,令掀起马车帘子的裴云惜不禁赞叹。微雪点点,隆冬的寒意一丝丝渗透进体内,裴云惜迫不得已放下帘子。

  他搓了搓手,试图取暖,手背上已有青红肿块,怕是再冷些,冻疮就要彻底发作了。他一介南人,没有体会过gān冷,御寒能力较差,再加上每日弹琴,时常冻得手都伸不直,弹到弹不动。

  因此,他还担心过夏梦桥的处境,怕他在京城冻坏了,后一想,霍家难不成还能冻着他?

  霍家在京城亦算是大名鼎鼎,随处拉一个路人随便一问,便知晓了霍府的地址。裴云惜到达霍府门口,通禀了下人,没一会儿,夏梦桥便欢天喜地地跑了出来。

  “云惜!――”

  “梦桥!”

  两人亲热地拥在一起,裴云惜不禁泪热眼眶,数月不见,甚是想念。两人自小结识玩耍,从不曾分离如此之久。夏梦桥还不停地在耳边念叨:“云惜啊云惜,我等你等得好苦!还怕路上有豺láng虎豹将你吞了!”

  “你就不能念着我好点?”裴云惜被他逗得哭笑不得。

  夏梦桥松开他,细细地盯着他的脸,伸手捏了把,“瘦了,路上受苦了。”

  裴云惜道:“你胖了,看来过得不错。”

  夏梦桥眨巴眼,得意道:“我怎会委屈自己?霍龄让我主持家中内务,他那些个姑啊姨呀,姐呀妹的,个个被我治得服服帖帖。我算是看明白了,他霍家不比我夏家好哪儿去。”

  “豪门深宅,难免事多。你要照顾好自己才是。”

  “喂,刚来就冲我讲大道理?啊呀,你的手都快冻坏了!快随我进屋暖暖。”

  夏梦桥命人搬下裴云惜的行李,送到厢房,两人进了前厅,屋中火炉熊熊,暖意四伏。裴云惜解下披风,好好地焐了会儿手,这才血色回chūn。

  夏梦桥便在一旁讲述着这几月来他的经历,原来,霍龄娶男妻的事霍家是反对的,奈何霍龄如今已独立半边天,又是皇后跟前的红人,就连他老爹都奈何不了他。霍老爷还有几房妾室和子女,家中为了财产亦是明争暗斗。夏梦桥没想到自己是出了自家火坑又跳进霍家火坑,气得要命,刚来就打算回杭。霍龄又求又哄,又亲又抱,他才勉qiáng答应留下。

  “梦桥,你大可回来!怎还留下受苦?”裴云惜心疼道。

  夏梦桥摆摆手,一派轻松,道:“我是装的啦,我来了就没打算走。吓吓霍龄那厮罢了。我当务之急自然是打理家中的业务,处理米行的事。霍家那群少爷小姐,我稍微用点手段就把他们吓趴下了,哈哈……”随后,他说起了如何逗弄那些个少爷小姐,直拍大腿狂笑,裴云惜见他如此快活,亦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过了许久,下人来报晚饭时间到。裴云惜问:“霍龄呢?”夏梦桥不在意道:“他有大事要办,这几日都不在府上。”

  “大事?”

  “是大事,我都不敢打扰,你可知他还有个宫廷御用调香师的称谓?薄皇后是真喜爱他,破格给他这个商贾之士加了官,命他专为自己调香。过几日,薄皇后要去万梅园赏梅,命他随行,他正研制新香打算到时献上。”夏梦桥装出一副吃惊的模样,“我当他只会溜须拍马,哪知还有此等本事,啧啧。”

  裴云惜对霍龄只有极差的印象,没想到竟还有令人刮目相看一面,“原来如此,难怪他在京城能站稳脚跟。梦桥,你跟了他,或许……”

  “或许还不错,是吧?”夏梦桥见他忸怩犹豫,知他还在顾虑当初的事qíng,“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咯,一切造化都有定数,何必顾影自怜唉声叹气呢?”

  有时,裴云惜真是艳羡夏梦桥的豁达与宽广,只有他这样的人,才能遇事迎刃而解,不像自己,徘徊彳亍,错失多少机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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