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恣睢之臣_唐酒卿【完结+番外】(51)

  辛弈察觉到目光,还侧头冲他笑了笑,拉了笼头,策向城门。

  城门已经工队改良,变成了垂门式。他们在下镶cha了刺,和辛弈手臂上的如出一辙。这东西在危机时刻砸下来,难保不是一次突袭。

  垂刺盾缓缓吊起。

  辛弈端坐马上,拔出了天道。刀尖斜垂在赤业侧,因为听见门外的嘶喊声而沉重一垂,又再主人突出的瞬间猛然侧砍而下。

  脖颈断口的血咕嘟,赤业已经奔开。丢失的脑袋滚进混乱的脚步中,辛弈已经冲入大苑兵中。

  杀喊声震天,对面的咆哮在刀口处断的一gān二净。但凡挡得住辛弈的刀的人,都无法抵挡紧随而来的尖刺。辛弈扑入人群,天道和尖刺污迹斑驳,他亦然如此。

  有三个大苑兵的弯刀拼架,刀背推抵着赤业的前行。辛弈从马背上侧滑下去,灵敏的身形一瞬间正面扑卡住其中一人的咽喉。对方眼睛睁大,在倒映他面无表qíng时动dàng恐惧,一侧的人举起了刀,天道翻掌贯穿那人的喉咙,再毫不留qíng的拔出。还卡在他掌心的人颤抖的想喊什么,辛弈指间用力,将那生命掐断在指尖。

  嘎嘣声令人发麻。

  扑杀、贯穿、劈砍。

  脑子里似乎只剩下这六个字,辛弈也是麻木的动作。他的后腰被重物陡然击中,铠甲被砸的凹入,伤口崩裂的感觉让辛弈jīng神一震,天道已经翻后砍了下去。

  他被团团围住,一层又一层的大苑兵前仆后继。辛弈的身上开始挨刀,他来者不拒,统统斩在刀下。

  天道。

  这名字如今念起来都令人颤抖。

  他的父兄一直面对着这样的战场,一直一直,直到再也不能。

  有很多时候说一句话只会觉得轻松非常,但只有为这句话趟进刀山火海时,才能真切感受到那其中千万的重量和日夜的坚定。

  不知什么时候chuī来了风,冷飕飕的转进领口,让胸口冰凉。辛弈踩在尸体上,喘息四顾。

  望不到头。

  望不到头的大苑人。

  他奋力砍下的只是这其中千万之一。血水让积雪融化成淌,尸身让白色消失殆尽。不知多少天的尸体都堆积在这里,在他脚下,也压在他肩头。

  辛弈看见了阿尔斯楞。

  他猛然chuī了声口哨,赤业奔驰而来,他翻身而上。赤业跃撞过人群,冲向阿尔斯楞。这已经不知是他们多少次的对撞,狮王依旧稳如泰山。

  阿尔斯楞的长刀昨晚断在天道下,今天的他带的是弯刀。那沉重削冷的刀,像盘踞迦南山的蛇一般不好对付,甚至跳脱了他长刀的沉稳雷霆,变得狡猾狠辣。

  吴煜在墙头掐算着梁木,天色从通明开始偏暗,寒冷直bī紧迫。

  辛弈不能在城外夜宿,除非他带着充足的碳火和粮食。

  辛弈渐渐察觉不对。

  阿尔斯楞一直纠缠不撤,城门的冲击甚至不如昨夜来得凶猛。大苑有近一半的兵马压在后方,既不给他突袭的机会,也没有动作。

  辛弈陡然抽刀,可是阿尔斯楞紧随而上,弯刀吐着信子紧缠住他。让他挣不开身,也退不出去。

  阿尔斯楞要留下他在城外!

  后方的重兵刨蹄开始前压,像是巨型猛shòu,碾压着肢体向城门。如果在重兵压到城门前赶不回去,辛弈就必须被留在城外。吴煜必须选择抛弃燕王,才能保留上津还有的北阳军和百姓。

  退不掉!

  一侧倏地炸起尖锐的哨声,有人拉着几条锁链双头旋围着赤业。赤业嘶鸣跃蹄,不料被锁链缠绕住了后蹄,挣脱不开。

  辛弈心疼它,不待他回首,前襟被人猛力拉扯住,随即大力掼砸向地面!辛弈面朝下,双腿登时夹盘上阿尔斯楞的肩头,砸力顿减一半,却依然让他头昏眼胀直犯恶心。而后胃上被刀背重力一砸,辛弈呛出酸水,被摔砸落地。

  不用命令,四下的弯刀已经要顺势割断他的喉咙。

  赤业突然躁怒,它跃蹄撞开辛弈头顶的刀。后蹄拖着拽锁链的人,在人群中甩拖。

  辛弈撑地一刀将咫尺拿刀的人砍的利落,踉跄起身,翻爬上了赤业的背。

  重兵已经压到城门,吴煜几乎望眼yù穿。可是辛弈哪里还来得及,吴煜将牙咬了又咬,嘶声道:“放门!”

  放门!

  小崽子从人腿中挣扎出,撞在吴煜的腿上,下口就咬了个狠。

  吴煜眼都急红了,偏偏不能多说半个字。他没管小崽子,回头锤着墙垛,嘶声力竭道:“放门!”

  刺盾轰然砸下。

  天已经黑了,辛弈的身影在大苑人群中若隐若现,赤业的嘶鸣越来越远,吴煜扒在墙头,竭力道:“大人在南方!”

  辛弈似乎回了头。

  吴煜觉得脸上有些湿,不知是不是下了雪的缘故。

  黑漆漆的夜空没有星。

  大人在南方。

  你还要去南方,不能挂在这里。

  赤业一直在跑。

  雪越来越厚,直到赤业也跑不动时,辛弈终于从马背上滑滚下去,砸进了雪地里。铠甲咣当一声,他却一动不动。

  赤业后蹄上还拖着锁链,它垂头在辛弈侧脸上拱了拱,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赤业在他四周转了一圈,窝在了他的身侧。

  雪又下大了。

  没多久辛弈身上发上就被白雪覆盖,他的脸颊苍青,被压在身下的手掌也没有动静。但是这天太冷了,再趴下去会先冻死的。赤业开始舔辛弈的脸颊,湿热的触感终于唤回神识。

  他动了动,倏睁开眼。

  气息开始急促,辛弈想要爬起身,左手撑在雪中时忽然有些感觉不对。雪挡住了视线,辛弈缓缓抽回手。手背渐渐露出积雪,就在要露出手指时他停下动作。

  喉结动了动,辛弈咬的唇gān涩泛血。

  他的。

  他的左手小指不见了。

  也许是丢在乱军中,也许是丢在阿尔斯楞的弯刀下,也许是丢在了他急逃的路上。

  就是不见了。

  “啊。”他垂头埋进雪里,过了许久,雪都要埋起他时,才轻轻地对赤业低笑一声,唇线苦涩,“不是右手就好。”

  右手还要握刀。

  辛弈爬起身,一身雪簌簌的掉。他眉上都覆了霜,四肢冻得僵直。赤业的后蹄被锁链磨出了伤,他蹲身给解掉,赤业走了几步,飞似的开始在雪地上围着辛弈跑圈。

  天道还在,铠甲已经破损到不能穿。辛弈解掉了铠甲,牵着赤业,开始在大雪中徒步。

  赤业背着他跑了整整一夜,大苑只派轻骑追他,阿尔斯楞还要留在上津外僵持。这天一亮,雪又大,辛弈难以分辨出自己在哪里。但因为背着上津,应是在大岚与大苑的中间地,靠近大苑的地方。

  太冷了。

  他只有一匹马和一把刀。

  浑浑噩噩中不知过了多久,脚在雪中已经没了知觉,辛弈在风雪茫茫中终于看见了一点儿人烟。

  “哥哥!是我们的马吗?”大雪中披着羊裘的女孩子用手挡着眼,对她前方的高壮青年大声道:“那边!你看那边!”话才完,脚下一绊跪倒在雪地里。

  青年回身一把提起她,同样大声道:“哪?”

  女孩子冲她哥耳边大吼道:“耳聋的敖云!就在那里!”她手一指,直直地对着辛弈。

  敖云没理他妹妹的骂声,顺着她手指望过去,一眼就看见了那匹神骏的红马。他眼睛一亮,紧接着又皱起眉,拉住他妹妹,道:“不是,不是我们的马。”

  他看见了牵着马的年轻人,单衫背雪。即便对方长相温和,模样láng狈,他也不打算掉以轻心的靠近。

  他站在原地,隔着风雪大声询问。

  “你是谁?”

  辛弈喉中gān涩,神智昏沉,却也握紧了腰侧的刀,并没有回答。

  敖云皱眉,声音沉下去。

  “北阳军?”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观阅。

  ☆、乞颜

  辛弈胃里翻滚的厉害,没回答他那句话,撑着自己吐了个天翻地覆。可是胃里空空,人又冻了许久,只能gān呕。

  敖云眉间一松,迟疑的想询问他一声,不料乌云其其格已经挣开自己的手跑了过去。

  “你怎么了?”女孩子脸颊被chuī的通红,却遮掩不住明亮的眼睛。她俯身看辛弈,紧张道:“你这样是不行的,你得喝些热羊奶。”

  “其其格!”敖云过来将她拉到身后,头疼道:“你想怎么样?把他带回帐里吗?”

  “他只是个迷路的人。”乌云其其格争辩道:“你不是说要助人为善吗?不带他回去的话他会死在这里,难道你平日说得话都是假的吗?”

  “但是他是大岚人。”敖云企图对妹妹讲道理,“他还带了刀,伤痕累累,也许是北阳军。其其格,带他回去也带回了危险怎么办?”

  “他只有一个人。”乌云其其格扶住她被风chuī的绒帽,“没有我们带路,他走不出雪野。”

  敖云坚持,“不行,不要管他了。”

  “可是你看他的马!”乌云其其格眼睛一转,机灵的转了弯,对她哥哥唉声道:“你看多漂亮的马,跟着他一起冻死了怎么办?还是你,乞颜的蓝宝石,巫神的眷顾者,其其格的好哥哥,要趁他冻死后再夺取他的马?”

  敖云略黑的颊面上一阵窘迫,他道:“我才不会这么做。”又道:“我才不会!你要带他回去,那你自己背着他吗?”

  “他有马啊。”乌云其其格耸耸肩,“你把他扔到马背上去,我们牵着马走。”

  兄妹俩说罢齐齐转向站不稳的辛弈。

  “那……好吧。”敖云走过去,低声抱怨道:“你最好乖乖的。”

  辛弈被那有力qiáng壮的手臂一撑,虽然靠了力,身体依旧紧绷。他是被真正的“扔”到了赤业背上,不知怎么回事,一向bào躁不近人的赤业竟被乌云其其格安抚住,由她牵着走向风雪深处。

  辛弈压着天道,渐渐模糊意识。

  热羊奶被烧得沸滚,奶醇厚的芬芳弥漫在尖。乌云其其格给辛弈又倒了碗羊奶,这一次还递去了热软的馕。辛弈拿在手里,浑身又暖又舒服,连胃都舒坦了不少。他还起了热,敖云把自己几年前的旧袍子借给了他,穿上大小正好,又盖了皮裘,开始闷汗了。

  乌云其其格摘了绒帽和羊裘,穿着马步裙和着小皮靴。辫子乌黑漂亮,眼睛大而清澈。她挽了袖子,正在给敖云沏奶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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