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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流富贵门户:家族陪酒业_木三观【完结】(36)

  金玉正要说话,傅天làng却道:“这是自然。请崔先生先用茶,今日必然将尾款结了。”说完,傅天làng拉了金玉到偏厅,又说:“那宏宝若故意要昧下房款,必不止这一笔,又说他昨日让人清淤泥,也不知道清了什么去了?如今对崔先生倒不宜太失礼。”半日,天宝和云枕方回来,又说库房里从郡王府带来的古董,许多都失踪了,估计都是被宏宝带走了。

  傅天làng只叹道:“我们看他落难也愿意相随,且总愿gān些脏活累活,满以为他是个好的,不想……真是家贼难防呀!”云枕便劝道:“这事咱们报官料理,听说那个姓狄的判官因贪赃枉法已不在了,新任一个郎君是探花郎,就是咱们以往助过的那个呆子白术。”傅天làng方想起来,说道:“可是那个被薇官骗了身家的白公子?”云枕笑道:“可不是他,都说他是个呆子,如今看来,倒是有些斤两的,竟能殿试得中,当初相公就说他很好,可见有眼力。”金玉便道:“那不如我也一起去见他,这样更好。”云枕却摇头道:“这也不好,据说上已赐婚huáng芩与他,怕见了您也尴尬。”金玉闻言确实尴尬。傅天làng笑道:“我去见他也是一样的。只是如今也先别说报官的话了,还是把金银凑一凑,先给崔先生付上钱银正经。”云枕叹道:“咱们哪还有什么银子呢?”

  原来教坊遭了火焚,傅天làng也没什么家当了,只能仰仗金玉。那狄秋遭休弃时,不知就里,只道郎君无qíng,十分愤恨,一时发狠,借着当家之便将一切现银卷走,故金玉离府时,府内钱银已亏空,为付遣散仆人之费用也当了不少家财,如今又遭宏宝偷盗欺骗,纹银及银票也都是无了,只有些碎银铜板,也是付不起房款了。金玉只好拿了几件金器给崔先生,崔先生嘲讽了几句,便jiāo了房契离开了。

  金玉本是个不拘财帛的人,又见傅天làng展露愁容,只笑道:“也罢,咱们还是有许多财物呀,再说了,我好歹是个县公,还有年薪俸禄,时节还有朝廷恩恤,横竖不会饿死的。”傅天làng摇头不语。那翠环却说道:“我看爷也罢了,光是傅相公吃人参,就不够爷的俸禄花的。”金玉听她这样说的,方忧心起来,却道:“如今上等的人参、ròu桂、燕窝、鹿茸等物都是何价呀?”翠环摇头叹道:“还说上等人参呢!有这个钱,还未必买得上,也不比从前,人家送到咱们府上来。如今他们药行有了好的,都先给的别人,咱们钱也无、人也无,捞得着点须末就不错了。”金玉听了,便低头不语。翠环又说:“如今吃的,都是从郡王府带过来的,还有些是芩夫……huáng夫人特别留的,这些若吃完了,也没有了。”金玉又扭头对傅天làng说:“我记得当日她还把陪嫁的千年人参送你了,可惜烧没了。看她倒是十分良善,倒是我rǔ没了她。她现另嫁了个探花,也是好事。”云枕方道:“倒是这个白探花和我们是有jiāoqíng的,这药材及宏宝的事,托他去问问,说不定运气好了就碰上了呢。”傅天làng方点头道:“不错,我即刻便写拜帖。”

  故傅天làng写了拜帖,又包了礼,命云枕带了去叩见白探花。原来白术在太学念书,颇得先生赏识,又考取了功名,狄判官被弹劾下狱后,他马上就补了这个缺,又被赐婚娶了huáng芩,十分风光。白术闻说huáng芩曾为郡王妃,如今只能当个从五品的夫人,只怕委屈了她。当初huáng芩下嫁玉郡王时,嫁妆连城,锣鼓喧天,如今再嫁白探花,也低调不少。huáng芩倒怕这白术身为探花,被赐婚弃妃,心内会过不去,不想这白术却是十分柔和的人,huáng芩方安心了。

  云枕又带了信回宅里,只告诉傅天làng、金玉道:“小人去了,也想着可能见不着真佛,没承想白探花和huáng夫人都十分怜恤公子,又说了一车子话,都在问公子好不好,又说若有什么难处,千万别怕张口。”傅天làng笑道:“他们果然都是好的。”说着,云枕又拿了一盒子,说道:“我临行前,那huáng夫人又令她的奴仆给我塞了这个,我打开一看,里头是白花花的纹银。咱们现在不正缺这个么?也是她这娘子贴心。”金玉听了,颇有愧色。傅天làng便道:“你收了这个不好,倒像是我们故意要去打秋风的。”这话说中金玉心事,故金玉也不住点头。那云枕却苦笑道:“我原说了不要,那仆人却只要给我,还说我不要,他就丢了也罢。我又想,咱们到底还正愁没现银花呢,如今吃药、米饭、ròu菜、衣服,哪样不要银子?难道都拿咱们库里的器物去当?当也换不了多少钱,白被人坑了,倒不如多备几份厚礼,仍送他们府上去,也没算贪了他们钱。”金玉深叹一口气,也不说话了。傅天làng便微笑劝慰金玉。

  府内的小厮只剩云枕、天宝,这云枕原是傅天làng跟前的,原也少料理家务,这二人多有不周到的,翠环、荆钗两个丫头,又要做饭又要打扫又做针黹,还要仔细伺候傅天làng汤药,也是颇为劳累。万幸傅天làng这些天来身子都没什么不痛快的,只吃日常汤药便可。金玉倒是写诗画画,自得其乐。

  夏日炎炎,转瞬而过,这日有些凉意,傅天làng命人收拾好了房舍,又狠心叫拿钱买了果品,好容易在库房里找到以前的漆黑八宝盒,将果品放了进去,又取了几个杯盏,洗得光洁,将夏日的竹帘撤下,细心收入库房待明年用,方又取了布帘挂起,整个家居打理一新,虽谈不上华美,却也清雅。劳顿一番,方迎来了白术、huáng芩这对贵客。

  原来是为了迎客,故傅天làng才费这周章打理。白术、huáng芩来至这偏僻宅邸,颇为忧心,又看得屋内俨然雅致,又看到翠环、荆钗两个婢女也仍是水葱一般的,身上还穿着新衣,便也放下心来,只说纵算不得富贵,好歹也是体面的。金玉再见huáng芩,恍如隔世,颇有些感伤,又说:“huáng夫人如今也很好罢?”翠环便道:“县公也真是,张口就问人家夫人,婢子也替你怪臊的!”白术忙笑道:“你们是故人,有话说是应当的。好比我刚刚,也想先问傅先生的好呢。”傅天làng笑道:“都好、都好,两位贵人光临寒舍,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白术忙道:“卑职来拜见县公,原是应当的。”huáng芩便道:“也都别说客气话了,都坐着说话才好。”

  故众人也都落座,傅天làng又问:“两位贵客光临,不知有什么赐教?”白术便道:“不敢,不敢。原是来回那宏宝一案的。”傅天làng也关心起来,道:“可是有什么进展了?”白术便道:“人是已抓着了。还请你们哪位去指认才好。”傅天làng与金玉闻言都宽心起来了。但白术却皱起眉来,道:“原是在赌坊抓着的,他竟也是个好赌的,所盗财物也都输得七七八八了,大多的只怕追不回来。”傅天làng与金玉便也有些忧愁,然傅天làng也不露愁容,只道:“这也罢了,也不差那点银子过日子。咱们如今人不多,且日子过得清静,也不必那么多金金银银的。”金玉也不理论,只要和傅天làng过日子去。白术这人,除了被骗那会儿,人生哪里知道没钱花的滋味,只信了傅天làng的话。huáng芩却道:“旁的也就罢了,不知道傅相公近来都看的哪个大夫,吃的什么药?”傅天làng便道:“吃的还是从前的药,大夫是城里医馆的李善德,虽比不上太医们,但也很好。”huáng芩便道:“果然是好大夫,是个名医了,不输宫里的太医。只是诊金不菲也罢了,怕有时有钱也见不上。”傅天làng不想huáng芩如此留心,便也说不出什么话来。huáng芩见他尴尬,忙又笑道:“不过也是凑巧,我有一小子就和他们医馆有亲故,下回我让那小子给你请安,以后你要请医,只问他去,保准能见得上人的。”白术却道:“哪个小子?我怎么不知道?”这话倒叫huáng芩尴尬。傅天làng倒明白了,笑道:“自然夫人心细,你这做大老爷哪里记得这些?横竖要谢过夫人的心意。”说着,huáng芩又道:“你们如今偏居,生活多有不便,若有什么的,只打发个人到咱们家问就是了。千万别见外才是。”那白术也一个劲儿的点头,只道:“傅先生有什么,都找我们。能帮得上的都能办的。”傅天làng只暗忖道:“怎么只冲着我一个人说话?”huáng芩也觉不妥,故又淡淡问了金玉几句安。金玉只道人事变换,以往huáng芩何等笑语嫣然、亲亲热热的,如今对他倒是不冷不热的。然而金玉又想:“细想来,她如今肯助我,已是她天大的好处,且她也嫁为人妇的,难道还要对我秋波不断不成?再说,我已有了天làng,何必管谁对我冷或热?”便宽下心来。

  这秋日渐渐凉了起来,傅天làng有时也竖着枕头,侧躺在chuáng上,看着窗外细雨,只想:“如今教坊倾颓,也不知绿珠园怎么了。众倡伎的坟墓只怕无人料理了。”想来想去,他又自嘲起来,只道:“我与玉郎的葬身之地也不知在何处呢,还愁得了谁?”

  忽而听得书房响起人声来,是翠环的声音:“怎么画这么许多?好看也罢了,这是什么?”便又是金玉的言语:“你又知道什么了?这墨也太糙了!”那翠环笑道:“咱ròu还快吃不上了,还要千金一两的墨么?且说起来,这宣纸倒也太贵了,县公下回写字能不能写双面?一个月下来能省好几两呢!”

  那傅天làng听了,又是好笑,又是心酸,忽见荆钗拿着被铺走了进来,便对她点头微笑。荆钗来到chuáng边,为傅天làng披上薄被,又听得翠环满口教训金玉,方笑道:“这丫头从小如此,也亏得是玉县公和傅相公,不然谁能容她?”傅天làng笑道:“哪里话?她这样的忠心侍主,谁不敬她?”荆钗叹道:“我只想着,怎么办了她的事。城内东门米铺那儿有个小子对她很好的,人品、模样也不错,原是要提亲的,她又不乐意,说要侍奉主人到老,不肯让那小子上门……”傅天làng闻言一愣,又道:“我明白了。”荆钗也不语了,只默默滴下泪来。

  傅天làng与金玉命人叫了那个小子来相看一番,果然是个好的,便做了主。那翠环知道了,竟就哭了,又说:“怎么就看不惯我,要打发我去配小子了?”金玉忙劝道:“我们哪里是为了这个?都是为你好,才让你嫁人的,难道你一辈子不嫁人?”翠环边抹泪边道:“我也不知道什么是好,我生来是个丫头,这是没得改的,只是嫁不嫁人,到底由我自主才好,否则我就一头碰死,也不出这个门的!”傅天làng、金玉见她如此,方不敢重提此事了。倒是傅天làng说:“荆钗年纪也该到了,不然也一辈子蹉跎了。”金玉便问了翠环,只说:“你自己不愿意,那你看荆钗有没有嫁人的意思?”那翠环便回了:“我看她倒很中意东门米铺的那个小子。”金玉、傅天làng帮她给那小子说了媒,又从库房里取了剩着的几件金器,给她做嫁妆。她感激磕头,又哭着喊着的,终还是嫁了人。不日,金玉也请了白术做媒,让天宝入赘了白术家乡一个富家里,故也离了此处,金玉只说虽然入赘,但到底是要成家了,便也填送了些财物给他,天宝磕头谢恩,临行前也是流泪不止,不忍离别。不过一夏一秋,如今唯有剩翠环、云枕在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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