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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汉]永平纪事_冬月青【完结】(6)

  楚归也不避嫌,凑到许然身边,两人一见落款,立马起身到门口迎接。只见门口停了一辆厚重的深色宽篷马车,檐下立着一个约摸三四十的男子,身着一袭深青色常服,服尾有赤色云纹,披着一件黑色斗篷,只是映着斗篷的毛领脸色显得有点苍白。身旁有位年纪小的宫人给他撑着伞。

  许然、楚归二人敬地叫了声,“师叔”,便将人请进书房内。

  来人叫作钟离意,正是许然二人师叔,年少时曾在鹿鸣书院,师从楚颜之父,学习过七八年的时间。如今他实际上已经四十好几,在楚归看来不知道是不是山中不知岁月的原因,他两个父亲、还有他这个师叔,一个个都完全看不出年纪啊。不过在红尘中这么多年,他师叔脸上的沧桑还是明显要比他小爹多许多。

  钟离意在书房的榻上坐了上座,许然和楚归二人坐在他对面。许然亲自与钟离意斟了茶。

  钟离意喝了口茶暖了暖身子,对许然二人有些歉意地笑道,“两位师侄上次到敝府拜访,不巧正在宫中值守,没有遇上。节后事忙,好不容易得了空来看看两位师侄。”

  却说钟离意如今任尚书仆she,在当今天子身边侍奉,尚书仆she虽只是六百石官职,但在天子身边尽职,常作谋议,是天子身边智囊、秘书般的人物,前途自不是别处可比。资历深点,得了天子青睐,作得尚书令,便也是小宰相般的人物了,若功成身退,便可位居三公;若家世或其他稍有不济,外放做个郡官,再回朝时也是官运亨通。

  楚归在鹿鸣书院这十四年,到也没见过钟离意几次。不过在京中难得碰上个熟人,还是和他爹同窗许久的师叔,心中亲近倒还是挺明显的。

  钟离意见到两个师侄,不免想起自己年少时的山中求学时光,心中颇有些怀念。他本是会稽山yīn人,在吴越一带,离着鹿鸣书院也是千里迢迢,恰巧族中长辈与楚颜父亲是故jiāo,对楚颜父亲人品学识甚为佩服,他便被送到鹿鸣书院读书了。

  转眼如今已过三四十载,时光荏苒,经年一别,故人再见,却是难之又难。

  钟离意不禁有些唏嘘道,“不知师兄如今可好?”说着又摸了摸楚归的头,“小归如今也这般大了,这般出色,师兄也有所寄慰啊!”钟离意与楚颜二人虽难得一见,常年却有通信,这十多年来,他这师兄在信中提的最多的便是楚归了,怎么将楚归从个小婴儿养到这般大,楚归又做了什么调皮捣蛋的事,这次楚归和许然二人入京,楚颜也早早写了信与钟离意,希望他能有所照拂。若非宫中事务离不开身,钟离意早来看望这两个师侄了。

  “父亲一切都好,山中岁月安宁,师叔不必挂怀。”

  钟离意又将二人在太学中qíng况询问了一番,并叮嘱道,“小归你在太学中年纪尚幼,功课要沉下心来,多学。许师侄在太学中磨磋一两年,也可在朝中寻个事了。”

  楚归二人都一一应下来。

  三人见面,各是感怀非常,不觉时间过得飞快,只见钟离意身边的小宫人匆匆忙忙进屋来,附到钟离意耳边说了几句,钟离意面上显出些无奈的神色来,对楚归二人道,“天子有召,我得回宫了。二位师侄好好潜心修学,得了空闲,我还会再来看二位师侄。” 又随身取了两块玉佩送给许然二人,“若是有什么事qíng,也可直接来府上找我,若我不在的话,留个信便可。”

  楚归二人接受了钟离意的好意,自是感激不提。

  注1:梁扈之父梁松为高山侯,尚光武帝女舞yīn长公主,在永平四年冬下狱死,国除,因而梁扈没有袭高山侯。

  作者有话要说:  历史上确有钟离意这个人物,xing格也颇为清奇的,不过他的经历已重新设定啦,后面会再说到,看故事不要太较真,和鹿鸣书院的关系也是自己设定的拉,和小受有关的人物,和小受的关系,都是子虚乌有的想象啦,大家不要当真哈……

  ☆、6.太学?杜安?何

  6

  楚归对这段历史其实也是半罐子水,这半罐子水多半都是被历史教科书和YY小说教的,不过有时候被YY小说洒的狗血激住,一时热血上头,倒也研究过《后汉书》中好几个人物。但这些全都是凭个人喜好、断章取义,有的感兴趣、觉得有趣的,便看得仔细些,若是没啥趣味的,便直接跳过了。不过早知今日,他可能会励志自己当个东汉历史考据学究的。

  钟离意这个人物,篇幅不多,他倒看到过,记得清楚,便是因为《后汉书》记载这人xing格清奇。在他看来,书中的他师叔,xing格真是超软超软都带点蠢萌了,年少的时候,家乡遭逢大疫,钟离意便挺身而出救济那些感染上疫病的百姓,得他救治的多获救了。等他在大司徒侯霸府任职时,要押送囚犯,时值深冬,天寒地冻,那些囚犯病得走不了,钟离意便解了他们的枷锁,病重的留下养病,到期后那些囚犯也没逃跑,自己到了要被押解到的地方。

  诸如此类,还有很多。多是他这师叔xing格中于心不忍然后犯蠢的事qíng,而且还带点书生的迂执,这点和他许师兄有点像。但关键是,他这师叔早早就被外放到鲁地为相了,大概是在永平八年的时间,在永平十三年左右,便已病卒了。可如今已是永平十五年初,他师兄还在当今天子身边任这个六百石尚书仆she,真不知道是蝴蝶翅膀扇动了哪股气流,与历史记载并不一致了。

  与历史的不一致,虽隐隐让楚归莫名有些恐慌和不安,但转念一想,他也不过只是个小人物,这些应该也与他无碍,他这一生,本来就凭空多得的,前十四、五年已是肆意快活,还要担心那么多作甚。

  而且仔细想想,他这师叔,虽然心xing善良,但却也并非如史中记载为愚善。他小爹也给他说过他这师叔的事,只是他心中自有准则罢了,本着他自身的良知去做的事,个中曲折被简略,在外人看来便有些愚善迂执了。

  后来楚归与许然又到钟府上拜访了几回,可是钟离意多数都在宫中,少数几回才能碰上。

  学中日子单纯,也无他事,日子倒过得飞快,转眼便到了冬十月。这日中午,楚归与三俩好友在食堂吃饭,许然与楚归现修的课程不一样,便平常只一起上下学,午饭便各自与自己同窗一道。

  太学中也人以群分,贵族世家子弟自是一派,普通官宦或郡县大族子弟又自是一派,而之间沾亲带故的又是许多,家世不显全凭个人xingqíng才学的也是一堆,也有一心求学不闻窗外事的。

  楚归如太学时年纪比较小,和他做同窗的,也多年纪较小。他的两个好友之一,杜安,便是十三岁如太学,年纪最小的。

  太学的伙食在楚归看来还是十分不错的,大块大块的ròu,牛ròu羊ròu猪ròu都有,有时甚至还有野味,量很足,炖煮得软绵筋软,酱汁和豆豉都十分入味,还会放上香辛叶,除此之外,还会搭上一两个蔬菜。因为许师兄老是说晚上不能吃太多大ròu大鱼堵住了七窍血脉,一日之计在于晨,也不能被油荤入了心、塞了脑,因而早晚都比较清淡,都是粥啊青菜什么,顶多早上来个jī蛋,或者再加几个饼,粥换着方法煮的jīng致点罢了。

  但楚归是严重的ròu食动物,学中那一顿午饭,他向来要的ròu的分量是够够的,而且在他看来,学中的ròu不论是丰富的品种,还是味道,他都满意极了。

  这天,他向往常一样大快朵颐时,杜安在一边神秘兮兮道,“前段时间诸车骑兵尉在上林苑中行猎,依我看,今上是不是要有行动了?”

  一旁的何顿了筷箸,若有所思道,“自永平五年以来,北匈奴连年犯边,遣贵女和亲后边境才安宁了六七年。如今天下安平,百姓殷富,牛羊遍野,今上想平定边胡,以绝后患,却也是势在必行的。”

  何为扶风平陵人,比楚归大了两岁;杜安则是颍川定陵人。三人在同窗中脾xing相投,平日里往来最多。何六世祖曾在武帝朝任廷尉,与张汤是同僚,但断狱风格却是与张汤截然不同的。其父在前朝曾任千乘都尉,为比二千石之职,后因病免,便隐居不仕。

  杜安家世和何比起来,要普通许多,但杜安在郡里便素有才名,年少便能入太学,在当世也可说是天才般的人物。

  楚归不接二人话茬,他正专心致志在解决自己美滋滋的羊羔ròu。刚入冬,寒气已生,这灶房做的羊羔ròu,六分瘦、四分脂,那四分脂中又是两分肥夹一分瘦一分筋,炖煮得又黏又软,酱汁豆豉十分入味,香辛调料扑鼻,楚归才没心思和他们扯东扯西,一个人吃得不亦乐乎。

  杜安见他那样,一时促狭心起,趁楚归闷头吃ròu不备,手中筷箸飞快cha入楚归菜盘,想抢几块ròu让楚归ròu疼。只不过,他老是忘了楚归可是练家子,即使闷头吃ròu,却也运筷如闪电,几下就将杜安瞄准的ròu抢到嘴巴里了。

  杜安一副无语的表qíng,有点受打击地不满道,“啊啊啊!楚小guī你这个没出息的!为了几块ròu你至于不!护食到这个地步也是前所未有啊!”

  楚归三下五除二,便将自己的ròu全解决了,饭和菜也美美下肚,一副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眯着眼,人生如此夫复何求的蠢样,让杜安一脸鄙视,一旁的何看着只是好笑。

  何虽才比楚归大两岁、比杜安大三岁,可行事xing格却沉稳很多,楚归和杜安还老是一副孩子心xing。如今两个小的正是抽条的年纪,身高比何还是矮了快半个脑袋,杜安又比楚归矮那么半小指,老让他心里不服气。

  楚归喝了半盏茶,喘了几口气,更是一副满足样了,却只听一旁何道,“子归,你看今上会派哪位将军出塞?”

  楚归一点也无分析燃烧脑细胞的趣味,当今天子派谁,不管是前期铺垫,还是史书上记载的,都再清楚不过了,“自然是显亲侯窦固了。”

  楚归并未多想,没料到对于他来说一清二楚的事,对于别人来说却并非如此了。所以在何杜安二人看来楚归十分笃定未知的事,却也是十分神奇的。

  杜安一脸怀疑凝重道,“窦固任中郎将时,虽定边有功,但因坐堂兄窦穆事件,已废十年有余。如今天子yù击匈奴、通西域、定边塞,令窦固领兵,能达成所愿?”

  “去年,今上封窦融少孙窦嘉为安丰侯,就是一个很明显的信号了。毋庸置疑,即使窦家被废,但并未伤及根本,窦家在凉州一带威望并著,窦固此人,又确是将才,今上yù达成所愿,窦固自是上佳人选。而且窦固之妻为今上嫡亲妹妹,也是有几分信赖的。”

  何在一边补充道,“说起来,窦家遭废后迁回到扶风平陵老家,与我还是同乡呢。俗话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窦家羽翼被今上砍削大半,却也还未到此地步。子归说的倒是很对,窦家在关外一带威望、势力,都不容小觑,不管是大族还是边胡,都很买他们的面子。这窦固虽是良将,子归却不知,这窦家厉害的人物却不只这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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