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别个，却说自从秦柏父子离京北上四年未归，数月前，侯爷夫人病榻之上又添新病，竟自去了，然而疆场之上形势瞬息万变，秦翊川又在打仗时受了重伤，父子二人虽然接到了韩t的消息，却是无法回京。连后事，都是韩t帮着张罗，安置入葬的。
直到年前匈奴败逃，战事终于告一段落，皇上才终于下旨，北方撤兵，秦氏父子归京受命。这些日子糟心事实在太多，直到听说秦柏要回来了，韩t的心qíng才终于有所好转，每每闲来无事便问蔡平大军的行程到了哪里。
蔡平笑道：“已是得了准信儿了，大公子，明日午后必到城外，您只管去接便是了。”
“甚好。”韩t舞剑毕，接过蔡平伺候的布巾擦汗，点头道，“让你拾掇的那个屋子每日都烤着呢吧？”
蔡平道：“大公子放心，此事是奴婢心上的第一大事，必不会有丝毫耽搁，那个屋子，如今随时进去人都是暖烘烘的。”
韩t笑道：“嗯，不错。侯府上如今无人张罗，只怕不好住人，小柏和舅舅回来，会试的日子很快就要到了，舅舅的身体也得有人照料，都得小柏cao心，我得想想……替他先安排一下，好叫他安心学习几日先预备会试。”
韩t正自思量，跟在身边的大丫头清平却找了来，道：“大公子，皇上又使人来接了，奴婢伺候您更衣吧，看这样子，只怕又得几日方能回来。”
韩t蹙起眉头，眸色再次暗沉下来，无奈道：“昨儿不是刚回来？我正打算着明日出城去接小柏入京呢。”
“怕是去不得了。”清平道，“大公子哪次去了宫中，不到三日能回来的？”
“罢了，去拿衣裳来。”韩t无奈道。
这数月来，皇上突然对韩t来了兴致，每每接他入宫说话，一呆便是数日，慈爱之意尽显，已不知有多少人暗地里咬碎牙根了。
蔡平叹道：“可惜，明儿是上元节，大公子与秦公子的邀约怕是要食言了。”
韩t一顿，眉尖微微挑了起来，沉声道：“倒忘了，亏你提醒，等爷明日回来。”
“是。”蔡平笑道。
……
来到宫中，皇帝正在凤仪殿前赏梅，唯高和一人相伴，听到韩t的脚步声，皇帝并未回头，却是笑了，道：“d儿来了。”
“皇祖父。”韩t往前走几步，跟在皇帝身后站定，并无多话。
“你皇祖母在时，最爱这株寒梅，每每元月初岁，她必与宫中姊妹一同赏梅，而今，却唯余咱们祖孙在此驻足了。 ”皇帝叹道。
韩t看着这凤仪殿，想的却是每次自己装着哭鼻子，让皇祖母使尽法子去哄，嘴角不觉翘了起来，皇帝问道：“d儿今年，二十一了吧？”
“二十二了。”
“二十二了……该成婚了。”
韩t道：“该回了，皇祖父。”
皇帝长叹了口气回头看着高大俊拔的孙儿，微微笑道：“那陈家的女孩儿也罢了，后来朕倒是挺看好文那丫头的，你皇祖母也说好，可又说文和t儿玩得好，只可惜……那阵子事qíng多，你父王身子又不好，朕也是被闹得够呛，竟给你二人耽搁了，如今昱儿的孩子都会跑了，哎……t儿又来信了么？”
“嗯，小t问皇祖父好。”韩t静了静，把韩d的家书事无巨细给皇帝汇报一遍。
皇帝笑了起来，道：“t儿是个贴心的孩子，就是不知上进，看他如今都在做些什么！不过也无人活得如他自在了，倒是个聪明的。你们兄弟啊……都好，像你们外祖母，生xing洒脱、心胸豁达――在这上头昱儿就差多了，工于心计，哼哼……像老二。”
韩t默默地跟着皇帝往未央宫去，听着他今日的宣讲，这一次变成对几个孙子的品评了，倒是看得明白。
“d儿，他日不管谁当政，你当尽心辅佐于他，有些时候，你比别个都更沉稳一些……”皇帝回身，微微抬头看着眼前神色沉敛的青年，笑了笑，“嗯？”
韩t与皇上静静对视，片刻后道：“皇祖父，孙儿当尽心尽力，替我大辰守好东南。”
皇帝盯着他看了片刻，哈哈大笑起来，道：“哎，你这xing子……朕当初只觉t儿贴心，如今却发现，只有在你口中能听到一句真心话了。”
韩t低头道：“皇祖父。”
“好了……朕未恼你，若真是恼你，还能日日把你叫到宫中给自己堵心么？”皇帝笑着拉住他，“都说人是会变的，朕也觉得，自己都变了不少。之前爱听好话，就算知道只是为了哄朕开心，朕也无所谓，看着别人使尽解数只为哄朕一笑，觉得应心。如今爱听真话了，才发现只有d儿你……和陈卿口中有朕想听的。”
“皇祖父，还有一事，前些日子您身子欠安，d儿一直没敢提起。”
皇上顿住：“嗯？”
“父王自南下之后，身子一直不大好，又……这个冬天过于寒冷，又添了些病，腊月除八那日便去了。”韩t道。
皇帝身子一晃，径自退了一步，韩t忙上前一步扶住他：“皇祖父。”
皇帝怔了半晌，长叹口气道：“无妨，一个个都离朕去了……朕也，真的老了。”
韩t道：“皇祖父老当益壮。”
“呵呵……”皇上回头，脸上却是无丝毫笑意，轻轻拍了拍韩t的肩，道，“昱儿说，皇祖父chūn秋鼎盛，皇祖父千秋万载……你呀！”
韩t：“……”皇祖父你敢叫我一声t儿，我有一长安城的恭维话送你，叫你听到恨不得将我撕了为止！
两人回到未央宫，皇帝命人端了点心来，开始批阅奏章，韩t看着他略显憔悴的神色，和两鬓花白的发丝，有种皇祖父真的老了的感觉。
“d儿，你这两日，在府里做些什么？”
韩t道：“chūn闱就要开始了，孙儿闲来无事，看了一些旧年的会试文章。”
皇帝笔下一顿，抬起头来：“说起会试，朕倒想起一事来，你外祖母在时几次提起让小柏下场的，只可惜后来跟着秦卿出征，因种种事qíng耽搁也未能入试，眼下很快要归京了，这一次却是赶得上……这孩子，能文能武，难得啊！”
韩t勾唇笑了下，道：“是外祖母调教得好。”
皇帝点头，暗暗叹息：“你外祖母能文能武，才qíng无人堪匹，先时朕只听闻文丫头秀外慧中，得你外祖母真传，竟不想小柏也是个出息的，自小跟在秦卿身边征战沙场，多有战绩，这一次北伐匈奴更是了不得，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我大辰又多了一枚将才！他日殿前策对，朕得好好看看这孩子可长进了多少。”
韩t道：“皇祖父说得是。”
“不值什么，说起会试，陈相曾三次担任主考，确为朕提拔了不少良才。如今科举恢复了陈相却已去了，不说会试了，相位悬空至今，朕都觉无一得心之人。”皇帝叹道。
“当初陈大人可有举荐？”
“哎，此事不提也罢……”
韩t道：“记得小时候，我们和小柏一起玩耍，那时候他好像才五岁，神神秘秘的和我说，将来我是要当皇上的，我说如果我当了皇上，就让你当丞相。”
皇帝脸色微变，转而似又想起了什么，只是叹了口气。
韩t又道：“小柏说那姐姐呢？小t说如果文姐姐不打人，可勉为其难让她给大哥做皇后。”
皇帝哈哈哈大笑起来，道：“t儿当初，可是叫文欺负怕了……朕年少时，也同陈相赤诚相jiāo，他与朕扶持共勉，为了朕殚jīng竭虑，终其一生……人生得一知己足矣，你要珍惜。”
“是。”韩t道。
皇帝停下笔来，一个人兀自出神，长叹道：“你父王……做得好。只是他那xingqíng，太过张扬不知收敛，朕那时看他年轻，看他心思豪迈也觉喜欢，便不忍多说他几句，却终是……让他在这上头栽了跟头……你和t儿骨子里也都像他，只是t儿更叫朕放不下心，d儿，你要多多提点于他，做人做事莫要太过自我，那么多人看着呢。”
韩t道：“是。”
☆、第46章
上元佳节，皇宫内花灯掌起，火红之象蔓延成海，处处一派祥和之气……
皇帝带着韩t、韩昱和昭芫公主三个孙儿赏灯，后头是零零落落跟着的四五个妃嫔，有两个韩t甚至看着尚觉眼生的，那十五王爷又不知去了哪里。
“d儿，到皇祖父身边来。”皇帝道。
韩t往前走，错一步跟上皇帝：“皇祖父。”
“你看那边，火树银花连成一片，上下相映成辉，烁烁成趣……同别处竟是大有不同。”
韩t道：“皇祖父，那边是莲花池，昭芫姐姐想了法子，将莲花池与子午河的活水相连，如今冬日再不结冰，池面上挂起花灯，河中自然映出倒影，便极为好看。”
“哦，已至栖霞殿了……”
“是的。”
韩昱脸色黑沉沉拉着，与昭芫公主在几米开外死死盯着前面的身影：“如今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他倒成了皇祖父眼里的香饽饽了。”
昭芫公主轻笑，不以为意，道：“你如今都上朝议事了，还这么看不开，小昱可还记得，当初父王和七王叔被皇祖父寄予厚望时，最受宠的却是哪个？”
“十五王叔。”韩昱喃喃道。
昭芫公主笑了起来，自顾使唤人去划小船过来，要与皇祖父到莲花池上一游。
韩昱道：“好姐姐，今儿是好日子，一会儿回去，你让绯衣姑娘到我府上凑凑趣儿吧。”
“瞧你这点子出息，你若喜欢，自己使唤她便是了，如今昱公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难道还有人舍得违拗你不成？”昭芫公主道。
韩昱蹙眉道：“绯衣同别个不同，她的心思我也看不透，觉得她从来不把我看在眼里一般……何况她是你的人，我哪好qiáng迫于她。”
昭芫公主笑不自已，挑眉看着韩昱：“你啊！果真不是个懂女人心思的……对女人吧，该宠时自然要宠，该纵时也可纵容，不过那种时候，你要qiáng横野蛮一些，说不准她倒更喜欢呢。女人的心思无须去猜，软的不行就硬的来，专横霸道一些，她迟早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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