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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山观梅_笔灯敲花【完结】(4)


他闻言便常陪千山身旁,终于在三天后千山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林淼从断断续续的哭泣中问出了千山的身世,加上梅容所言,林淼当即嘱咐此事万不可再往外泄露半分,便是从此顾云改名唤作千山,取义重生于这千山之间。
令他刮目相看的是千山的聪慧,林淼教千山识字用的便是各家医术论典糙药名集,却不想千山除了识字的同时还一并领会了其中所讲,甚至还能同林淼探讨一二。渐渐地林淼对千山的教导便多了起来,可谓是倾尽毕生所学,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林淼与千山凑一块儿开口说的不是医术就是药方,要么就是千奇百怪的虫shòu糙木。
却不知为何对着他只有一片沉默。刚认识的头两年他与千山没说过一句话半个字,即使同住一个屋檐下也好,千山只要看他一眼便知所为何事,连开口都省去。
最后是林淼十分看不过眼推了他一把,对他道:“去,跟千山聊几句。”然后便胆子肥了点,想着小孩子应该会喜欢可爱点的动物,抓只兔子给他应该还不错。
结果当他抓了一只肥胖灰绒绒十分可爱的兔子提到千山面前时,千山只是抬起头迷茫地看着他又看看那只兔子良久,然后接过拿到了厨房,举起明晃晃的菜刀作势便要替那只兔子割喉放血,吓得他头发都要竖起来了连忙冲过去抢救下那只兔子对还拿着菜刀的千山道:“这不是抓来吃的!”
千山看看他又看看兔子十分茫然地放下菜刀,抬起头对他说了第一句话:“不是抓来吃的你给我作甚。”
他想了想,答道:“给你养。”说罢便将兔子塞到了千山手里。
千山抱着兔子沉默良久后开口道:“我连自己都养不起为何还要养一只兔子…”然后便将兔子又塞回他手里。
“没事,我有钱,我养你。”然后塞兔子。
“……”
那是他第一次见千山笑,而林淼躲在不远后的厨房门口闷着嘴笑。
后来渐渐的,他能留在山中的时间越来越少,而林淼也染上了重疾,只能由千山前往梅庄替他诊治。
最后一次再回到那小小的一间药庐时,是陪着千山处理林淼的身后事。
千山抱着林淼的骨灰在药庐门前坐了一夜后在天蒙蒙亮时对他道:“我会替师父他医好你的。”
那时千山正好十七,年少风华正茂,青丝素衣,再不需要半点装饰便足已让人见之难忘。
亦是自林淼去世后,千山再没有留驻任何地方,辗转一处又一处行医,多少人尝试将千山留也下都是徒劳,连梅庄一年里也不过来一次,待上个把月便又离开。
梅容在心底暗自苦笑了下,他曾想过自己在千山心里的位置大约是十分特殊而唯一的一人,若他请求千山留下来再也不离开…
只可惜,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千山不愿留下,而他更不愿qiáng求。
chūn上枝头的那日,梅容醒来后只看见了千山留在案牍上的一纸留言,人却早已离去了。
梅容举着那张言一年后再回来的字条低声唤道:“千山…千山…”丝丝的寒冷爬上心头,缠着身上各处疼痛不已,几yù癫狂却又不至于迷失自我。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千山已经记不清,只是某一天发现只要千山出现,自己的视线便总会停留在他身上,会花越来越多的时间来思念他,想将他留下的感觉一天比一天更qiáng烈。
千山陡然似听见了梅容正在唤他,不由回头往梅庄的方向望去。
连绵的山中红梅已渐渐褪色,山顶的积雪也正在消融,从山下开始往上弥漫着如玉的翠绿,隐约可见掩在林间盘踞了半座山的灰瓦青墙。
chūn暖燕归来,却是人离时。
文衡说他与梅容分之则有轻伤死祸,大约不是真的罢……若真是如此,那他早该死了千百遍了,如何还能安好站在此处?
千山低下头从药箱中翻出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是十余瓶一寸宽两寸长的琉璃瓶子,粘着细细的标签上书:叁拾贰。再打开隔层取出最底下的一瓶,上面的标签独书着一个壹字。
千山举起迎着阳光看着瓶中浮在液体当中圆圆白白的一颗小球,那小球还微微地颤动着竟似有生命在呼吸。
千山看了片刻便将琉璃瓶重新收好。
忽然想起梅容曾经送他的那只兔子,灰绒绒胖乎乎,却没养太久便吃光了窝边糙逃跑,然后再没见过。
那是梅容送他的第一件礼物。
而方才瓶中的是梅容送他的第二件。
天妃母蛊虫中极为罕见的雌雄同体,寿极长,以此为药引所制的金创药虽不能活死人,却有ròu白骨之效,无论如何大面积的创伤也只需一日便能大好。一年产卵数十,滴血卵上即孵化为虫,若入生物体则附于心腔壁,待宿主死亡便也死去。
只是一旦母体逝去,那其所生的子体便会一同死亡,化为世上最猛烈的毒药即刻侵入宿主心脉,因这样的缘故便曾有人以其一夜间倾覆了一个朝代,药王谷耗尽资产将所有有关天妃母的古籍传书都收购回来,因天妃母中雌雄同体的蛊虫极为难得,所知之人便越来越少。
但凡事皆有例外,林淼便知道天妃母,甚至知道如何饲养与寻找的方法,而且还告诉了他与梅容。
林淼指着以药液浸泡封存起来尚栩栩如生的天妃母标本说:“救人还是杀人,生死不过一念之事。”
而后梅容耗下巨资秘密寻得了两只雌雄同体的天妃母送到了他手上,方才拿出的是其中的一只,另一只则在几年前刚产下卵的时候便被他掐死了,一起死的还有一园子灵禽走shòu,然后做成了药随身带着。
当年双亲的死状刻在脑海中,他以为他会忘了,却在看到那些人一个个都活得好好甚至儿孙满堂的样子,并且对当年顾家一事毫无愧疚之意,他发现自己根本忘不掉,便借着行医之名四处寻找着那些人,然后将子蛊一枚枚种在了他们身上。
他不想杀人,只想知道那些人有朝一日得知自己的命都握在他手里时会不会十分后悔当年所为之事。
他知道梅容都看在眼里,却没有说起过,甚至没有问便将一份名单jiāo到了他手上。
这或许是因为身世相似的缘故,梅容永远那般懂他想要的一切。
梅容的双亲早在梅容刚出生不久时便已被人所害,梅容的命还是他爷爷梅悬芳拼死护下来,也是梅悬芳亲手带大的。而梅悬芳与林淼是生死之jiāo,因梅容身上的病寻常大夫根本治不好,便特地找到隐居多年的林淼为其诊治,只可惜即使是林淼也无法完全为梅容根治,成了梅悬芳去世前唯一一桩心事。
第一次见到梅悬芳时也是最后一次。
即便叱咤风云了一个甲子最后也不过是个白发苍苍垂暮老人,握着他的手问:“你是小影说的那个千山?”
当他回答是之后,梅悬芳笑了笑,噢了一声便闭上眼再也没睁开过了。
那年梅容十八,却已担当梅庄的庄主近四年。
梅容是如今他生命里再重要不过的一个人,与其说是朋友,不如说是亲人。
这世上唯一可依靠的亲人。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能看到第二章哟,文已全部写完,绝不坑。

☆、意相离

襄州不是一个好山好水的地方,却地处jiāo通要塞之道,衔接三郡北靠京城,是往来商客聚集之地,有着小京城的称谓,其繁华可想而知。
只是多人的地方必然也是多事的地方,襄州是个没人管也管不了的地方,小偷肆nüè扒手当道,没点地位手段的人到了襄州便只能等着挨偷。
千山对于自己的钱袋再一次被摸走已经习以为常,幸好早有防备身上也尚有余钱,不足之时亦可找到钱号兑换…
冷不防地又被撞了一下。
千山回过神伸手摸了摸,如今身上最后剩下的一个钱袋也不见了,亦是有些无奈,只好翻出信物就近进了一家钱号。出来后,千山再也不敢继续在街上闲逛,连忙奔向约定好的饭馆落脚,才刚坐下,旁边陡然便滚出来两坨黑影,一大一小,抱着他的腿就开始哭喊道:“小千你可总算来了!!!!”
千山一瞬间便看见所有人转过头来好奇地看着他们…千山愣了愣低下头仔细地看着正抱着自己腿哭得顶大声的,方才似乎听到他喊了句小千….
千山疑惑地唤道:“梳年?”
梳年抬起头十分可怜地看着千山道:“小千…我没钱了…我想吃饭…”
千山打量着眼前的男子,那张脸生得端是jīng致,一对桃花眼令人不敢直视,却不知是表qíng作怪抑或是xing格使然,虽然长了一副倾城又倾国的模样却愣是让人看起来便想笑,正是何梳年没错。
千山qiáng忍下笑意有些尴尬地说道:“别哭,坐着说话…”
梳年闻言噌地起身在千山身旁的椅子坐下,旁边小的抬起头在千山与梳年身上转了个来回后便也乖乖地爬到一旁的椅子上坐好。
千山感觉落在身上的目光都收了回去顿时松了一口气,转头看见梳年正可怜兮兮地望着自己,眼中透着满是如láng似虎一般的目光不由一惊,连忙唤来小二点了些易做的菜并白饭一盆端上。
看着一大一小饿鬼投胎拼命扒饭的模样,大的身上衣衫虽然还算能见人却是风尘仆仆,小的那个衣衫褴褛散着发,满是láng狈。
千山不由好奇地问道:“你们这是饿了几天…”
梳年口中塞满了饭不便说话用手简略地比划了一个三字。
千山见状也只好收起好奇心在一旁啜着茶,等他们都吃完了才悠悠地评说道:“没想到堂堂何家大少爷也会有如此落魄的一日。”
梳年打了个饱嗝,面露难色小声道:“不提也罢……”
“看来是一段十分心酸的往事。”千山点点头,瞅着身旁看样子不过五六岁的小童,此时细看才发现那眼睛竟与梳年一样是一双清澈透亮的桃花眼,连眼角上翘的弧度都一模一样,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倒出来似的,便又问道:“那这位莫非是你失散多年的儿子?”
“呸,老子还没成亲,哪来的儿子。”梳年没好气地说道:“他是老子三天前捡的。”
见千山目露疑惑地看着他只好又解释道:“三天前遇到几个人贩子,他想偷跑却又被抓住,我就当了回好人把他从人贩子手里救了出来…”
“那几个人贩子呢?”千山闻言cha嘴问道。
“你觉得我会放过他们?”梳年轻哼了一声说道。
“也是,算了…然后呢。”千山又继续问。
“什么然后…”梳年迷茫地看着千山好一会儿才懂了他想问的,只好答道:“救他的时候还是有钱的,不过你也知道,在襄州这鬼地方没多久就会被扒得jīng光,而且这次连信物也被一并柿巳〔怀銮,想去寻你又怕和你错过了,觉得应该快到了就等等吧,结果一等等了三三天。”梳年说着说着已经狠狠盯着千山咬牙切齿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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