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仗势凌人_软炸团子【完结】(70)


此刻,夜色已然沸腾。
不远的地方有阵阵喊杀声传来,赵七瞥见冲天的火光,空气中渐渐弥漫开一股甜腥的气息,让这初夏的夜晚寒若凛冬。
而几人所处的风bào中心,宁静依旧。
岳听松郑重道:“我会阻止你。”
他比赵七听得更加清楚,而且知道沈兰卿也听得同样清楚。杀声震天之下,刀剑刺入血ròu的声响,濒死重伤的呻吟,都昭示着一条条生命的消逝。
而这只是开始。
“原来你也是这等迂腐之人。”沈兰卿摇头,“偌大山河,万千黎民,难道真要托付于一名年仅七岁的孩童?笑话!”
不及岳听松回答,他又傲然道:“我身为岳氏血脉,自当力挽狂澜。而你贵为皇子,享万民供奉,却甘心沦落糙莽,任由家国陷于孩童之手,当真不自觉愧对先祖?”
赵七脸色微变,心中一时转过无数念头,不禁担忧地望向岳听松。
“这跟血脉有什么关系?比起人的血,还是做的事更加实在。”岳听松也不知听没听出沈兰卿的言下之意,只是皱着眉头道,“我只要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事就行了――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在给天下带来盛世。”沈兰卿昂然答道。
“不。”岳听松认真地反驳,“你在杀人。”
沈兰卿不禁失笑:“难道你从未杀过人?”
“自下山以来,我杀过十三人,皆是穷凶极恶之辈。”岳听松遥望着远处的火光,“今夜将死十倍不止。”
“你杀人为除恶扬善,我杀人为太平盛世,并无不同。”
“不对。”岳听松道,“我每杀一个人,就至少有五十个人可以过上好日子。但今天死的这些人,能不能让更多人过上好日子?”
“我――”
“你不能。”岳听松打断了他的话,“这些人只是为你死的。”
他的话看似毫无道理,而跟他相处日久的赵七却已然明白过来,不由心下一叹。
“为学者,非求加官进爵,谋一己之利;而图天下富qiáng,造万民福祉。以仁政严法,启盛世之端,致民殷财阜,然后足矣。”
随着最后一个字音消失在纷乱夜空,沈兰卿微微动容。
“这是父亲问你为何求学的时候,你回答的话。”赵七缓缓道,“我一个字都没忘。”
那时少年尚还稚嫩,眉眼间却已初露峥嵘。那些言辞掷地有声,重重砸入另一个人的心湖,霎时qíngcháo翻涌,从此义无反顾。
“我也片刻不曾忘过。”沈兰卿的脸上头一次现出几分激动,“如今它们即将实现,天下很快会迎来一个贤明的君主。”
赵七看着他:“那个人是你吗?”
沈兰卿微微一笑:“当仁不让。”
“是我错了。”赵七沉默良久,方怆然笑道,“原来我从未看清过你。”
他以为他看的是天下万民,为那眸中锐光而倾倒,却不知从何时开始,那人看向的却已经变成了至尊之位。而那些本以为永不改变的事qíng,也在目不所及之处悄然发生着变化。
对沈兰卿来说,贤臣终究不如明君。所以他不会甘于辅佐新皇,惠及百姓,而只会选择取而代之,哪怕代价是战乱四起,死伤不计数。
白雪棋爱上的沈兰卿,竟然只是一个幻影。
不知是不是看出赵七脸色有异,岳听松将他往身后拉了拉,小声道:“开打之前气势要足,不然对士气不利。”
赵七原本正暗自神伤,此时听了个哭笑不得,遂同样压低声音,小声问:“那怎么办?”
“嗯,其实我方才说完话就该动手的……”岳听松沉吟着――赵七估计他是在回忆他师父那本书上的内容――然后他似是想到了什么,伸手一掏,“对了,你是不是还没见过我的兵器?”

第130章

赵七老实地摇头,便见岳听松自怀中取出一副漆黑掌套,三两下戴在手上。
那手套隐现金属光泽,韧似皮革,坚若磐石。岳听松攥攥拳头,发出一阵金石般的铮铮声,隐隐肃杀竟令人心头一悸。
“此物自西域传来,刀剑不入,水火不侵,未有名号。然他日,必将使恶徒闻之丧胆,jian佞望之丧命!”岳听松道,“沈兰卿,我用它与你一战,一是为江山社稷,二是为我心爱之人。你可敢应战?”
他素来不是个喜欢多话的人,可这一套说辞却琢磨了很久。此时说将出来,只觉得自己威风凛凛,面对沈兰卿这样的才子也不落下风。
他想让赵七知道,自己无论什么地方都不比别人差。
孰料赵七的脸色却变得古怪起来。这话说得不伦不类,他有些想笑。可听到后面一句,他又有些想哭。
在这个惊心动魄的夜晚,他知道了很多前所未知的事qíng。可只有这一件早已确定的,如此深切地拨动着他的心弦。
沈兰卿说了些什么,赵七没有注意,只是低头很快地揉揉眼睛,对岳听松小声叮嘱道:“你小心些啊。”
岳听松深深看他一眼,点点头,旋即猱身而上。
少年侠客斗志昂扬,眼中满含战意,整个人如一柄出鞘的利剑,霎时绽放出无匹的光芒!
沈兰卿冷哼一声,长袖一抚,一柄折扇滑落在手。扇骨处,一抹幽蓝光泽一闪即逝,显是一件淬了剧毒的杀人利器。
二者身形一触即分。就在那短短一瞬间,两人已jiāo手十招有余,各自心头都是暗暗一惊。
岳听松惊的是对方的功夫自己闻所未闻,有种说不出的诡异之感。而沈兰卿惊的却是对方内力深厚,竟比自己还要高一倍有余。
内力修炼并非没有捷径。沈兰卿近二十岁时才入武道,运用了一些极端的法子,如今堪堪与中毒的赵禹成打个平手。而岳听松内力气息浑厚中正,显然是一点一滴修炼而来――以他的年纪而论,其天资之高,真可谓闻所未闻。
“你练的功夫不对。岳听松皱眉道,“内力散乱,经脉不通,难怪你现在看不到东西。”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若不立即散功,多不过半年,沈兰卿就要……
“嗦!”沈兰卿一扣折扇,随着扇骨一震,一篷细如牛毛的银针猛地激she而出,在夜色中闪现一片银白光雾。
岳听松不敢大意,双掌连出,遮得密不透风。赵七连他的手都看不见,只闻叮叮当当一阵轻响,好似雨打芭蕉。俄而骤雨初歇,岳听松身前已落了一地银毫。
接下来,赵七眼中便彻底失去了他们的行迹,只能听到偶尔的金石相jiāo声,昭示着这场战斗的漫长与艰难。
“岳岚虽年轻些,可身手着实不错。以兰卿的实力,并非他的对手。”正暗自心焦,赵七的耳边突然响起一个虚弱而又讨厌的声音。
赵七这才发现赵禹成这厮不知何时冒了出来,居然就靠在不远处的墙边,身上还cha着那把匕首,此时正一脸复杂地盯着战局。
这家伙怎么还没死……
赵七一见他就牙痒痒,其实很想趁这时候冲上去踹他一脚,可挂心着岳听松,便依旧使劲睁大眼睛,希望能看到两人jiāo战的身影。
“阿棋,这些年,我有对不起你的地方。”沉默许久,赵禹成开口了。
赵七依然专心地看着,那两人现在已经打上了药房的屋顶。时不时能听到咚咚的声音,有些灰尘落下来,飞到赵七的眼睛里。
他眨眨眼,一滴一滴的泪水落下来,模糊了他的视线。可他还是仰着头,认真望着自己根本看不到的战场。
漫长的等待过后,赵禹成叹了口气,以为自己不会得到任何回应。然而正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了赵七的声音。

第131章

“我是赵七,不是白雪棋。”赵七硬邦邦道,“你没有对不起我。如果是白雪棋,你一定会对他很好很好。可我只是你的一个奴才,你自然是想怎样就怎样。”
顿了顿,他又说:“我这些年做错过很多事,也负过很多人。你说得对,我没心没肺,可我也知道,你们都不是真的喜欢我。”
他可以是个少有的物件,可以是个稀罕的玩意,甚至是个价值连城的宝贝,但唯独不是一个可以被平等相待的人。
就算在赵四他们面前,他也是矮了一截。因为他不会武功,他们可以随意拿他发泄取乐,可他除了骂几句,什么办法也没有。
“不,是我错了。若我当初能相信你……你该恨我的。”
赵禹成的话音中满是悔意,可赵七知道那不是真心的。
这些高高在上的人物,喜欢人就好似施舍。他理应高高兴兴迎上去,诚惶诚恐地接受他们的“喜欢”。既然他如此不识抬举,也就活该受那些磋磨。
只是这些人忘了,倘若把人当成个东西,那人也就只能做个东西,又怎会拥有一个“人”的真心呢?
这世上只有一个人真正拿他当人看,不管他是弱是qiáng、是贵是贱,只看他是好是坏、有没有做错事qíng。他能做的,也只有将自己有的全数奉上,用尽全部的力气,去回报那个人的喜欢。
“我不恨你,恨一个人也是很费力气的事qíng。”赵七依然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屋上的人影,“过去和方才你救了我两次,让我能留一条命遇到我心爱的人。至于之前种种,其实说来也简单。我是你的奴才,却对你不忠心,你把我赶出府,我们就此两清了。”
夜风带着喧嚣与凉意,chuī得赵七的声音有些飘忽。看着那曾一度令自己魂牵梦萦的面容,赵禹成心口突然尖锐地疼了起来。
这痛楚令他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他慢慢拔下那柄自己为赵七挡下的利器。似乎有什么温热而鲜活的东西伴随着血液一起流出,带走他生命中最后一点热度,自此长夜无日,徒留无尽孤寒。
赵七没有看他,也不再跟他说话。他们之间已经无话可说。
――“没想到,你还挺厉害的嘛。”少年瘦得厉害,身上只披了件青色的长袍,整个人在里面晃晃dàngdàng,眼睛里却发着灼灼的光,“多谢你救我出来。以后我给你gān活,你随便教我两手功夫怎么样?”
――“唉,我实在站不住啦。”他抹一把汗水,脸上红扑扑的,身体终于壮实了些,可一段白.皙的手腕依然细得吓人,“看来我学不了功夫。等下次遇见坏人,只能再找你来打他们了。”
――“不是我。我没下毒!”那人惊惶地叫着,很快因为突然的药力发作难受得缩成一团,迷迷糊糊哀声求饶,“别打我了,我很听话,求求你……”
“当啷。”
匕首落地的声音惊醒了赵禹成。他这才发觉自己的双手正在颤抖,脸颊上有一抹湿润的微凉。
自始至终,赵七连一个眼神都吝于给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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