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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妖道_司徒九流【完结】(15)


楚策接过了钱袋,定定地看着老板:“前辈保重。”
老板笑着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玄殊收了两个好徒弟。”
楚策愕然:“前辈你认识家师?”
老板却做了个“嘘”的手势,瞟了眼空空如也的大门口:“他们来了,快走。”
楚策思索片刻,拉起周光Z和莺莺就往后院走,那里有处偏门,他们刚走进后院,便听见正门处传来一阵马蹄声,以及老板慡朗的声音:“敢问官爷有何贵gān?”楚策顿了顿,然后打开门,扯着他们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一路狂奔出城,直到莺莺再也跑不动,瘫倒在一旁的糙丛里喘着气:“我……我实在是跑不动了。”看她怀中还紧紧地抱着那把旧琵琶,周光Z急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带着琵琶?”
莺莺低头摸了摸琵琶上那几根断了的弦,轻声道:“这是我娘留给我唯一的东西,我不能丢了它。”周光Z立即沉默了,楚策问:“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实不相瞒,我们其实是道观中的修行之人,可能不方便带着你。”莺莺摇摇头:“没事的,你们不必担心我,我……我其实并不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我娘走了,但我爹还在的。”周光Z道:“你爹还在?那你为什么不跟着他?”莺莺默了片刻,秀眉紧蹙:“我从小就跟着我娘一起过,我爹似乎来看过我几次,但都被我娘骂走了,我娘走的时候,身边只留了这把琵琶和一张纸,上面写着‘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我虽然不懂,但也大概知道,我娘大概是恨我爹的。我爹得知我娘的死讯后,来找过我,我不愿跟他走,他便说若以后有难,可随时去找他。”说着,一串眼泪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看见女孩子哭,楚策立时慌了手脚,赶忙扯了扯周光Z的衣袖,周光Z瞪了他一眼,对莺莺说:“你别哭,不管你父母之间有何恩怨,但听你说来,你爹心中还是记挂你的,这就比那些真正的孤儿好很多了,比如我。”莺莺抬起脸,怔怔地看着周光Z:“你?”他点点头:“是啊,我也是个孤儿,而且是那种无父无母无舅无婶什么亲戚都没有的孤儿,从小是师傅师叔把我养大的,就这样,我也没觉得我哪里惨,因为我有师傅和师叔啊,他们同我原本是毫不相gān的陌路人,却能把我视如己出地辛苦教养了十三年,难道不比真正的父母更令人敬佩吗?”他伸手揉了揉莺莺的头:“世间有一个记挂自己的人,是一件很难得的事啊。”
莺莺抹了抹脸上的泪水,笑起来:“谢谢你。”
楚策道:“不必客气。”周光Z立即一眼横过去:“人家那是对我说的谢谢,你客气个什么劲儿啊?”楚策回嘴:“我这不是看你傻住了吗?”“我哪儿傻住了?”“你哪儿不傻?”
莺莺笑着说:“别吵了别吵了,先好好休息吧,待会儿还得继续跑路呢。”周光Z问:“莺莺,你知道你爹住在哪儿吗?”莺莺点点头:“我知道,他同我说过的。”随即报了一个地址出来,楚策想了一下:“不远。”周光Z跟着道:“走得快些,两个时辰多会儿就能到。”莺莺揉了揉自己的脚腕,为难道:“我力气不够了。”
周光Z从地上跳起来:“这有何难,我背……”话音未落,楚策已将莺莺背到了自己背上,并随手将琵琶抛给周光Z:“这有何难,我背你便是。”又对周光Z道:“拿好琵琶,别摔碎了。”周光Z将琵琶扛到肩上,不屑地瞪了楚策一眼。
于是楚策背着莺莺,周光Z扛着琵琶,继续踏上前行的道路。走了许久,莺莺忽然道:“我给你们唱首歌吧。”说完,不待他们回答,便自己轻哼起来,莺莺以往在酒楼里唱的都是民间俚曲,这次唱的却是一首气息古朴的歌,“愿言配德兮,携手将往;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等她唱完了,楚策道:“凤求凰?”
莺莺点头道:“嗯,是我娘最喜欢的歌。”她指了指前方炊烟袅袅的小村庄:“到了。”楚策把她从背上放下来,莺莺跑到他们身前笑着摆摆手:“不用送啦,我自己走就是了。”
周光Z将琵琶递给她,道:“再见。”顿了顿,又道:“保重。”
送走了莺莺,此时已是日暮西沉,两人漫无目地在糙丛里走了一阵,周光Z忽然就躺下了,手背遮着脸,闷闷地道:“阿策。”
楚策在他身边坐下来,“你想回去看看掌柜的?”
周光Z说:“就这么抛下他一个人,我不放心。”
楚策默了默,道:“那就等半夜再去查看。”
两人跑了大半日,兜兜转转最终又回到那座小县城里,此时天色刚晚,街上依然热闹,两人路过城门口一家酒肆,想起早上想花没花掉的钱,双双停住脚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周光Z说:“用你的钱买。”
楚策拒绝道:“凭什么用我的?你的钱呢?”
周光Z说:“没了,刚你把掌柜的钱袋塞给莺莺的时候,我把我的钱也放进去了。”
楚策沉默了一会儿:“你不早说,我也放了。”
最终两人摸遍浑身上下,总共也只摸出了五个铜板。酒肆老板掂了掂:“半壶米酒。”
于是两人珍宝似的捧着那半壶米酒,窝在酒肆的角落里,你一滴我一滴地尝,等着月至中天。


☆、梁上君(六)

等了很久,楚策忽然问:“你当真没有父母亲戚?”
周光Z答:“当真没有。”楚策于是给他斟了满杯,周光Z也毫不矫qíng做作,端起来仰头一饮而尽。沉默片刻,楚策又说:“等会儿到酒楼门口,万一有官兵埋伏,你我抵挡不住的话,你先走,我殿后。”周光Z摇摇头:“不成,我是师哥你是师弟,哪有让师弟殿后的道理?你先走。”楚策严肃道:“我比你大。”见周光Z还是一副吊儿郎当漫不经心的样子,焦急道:“虽说你我有几分拳脚功夫,可毕竟官府人多势众,此番没有必胜的把握,必须早作打算。你听我说,你无权无势的孤儿一个,被抓住绝无好下场,我好歹是楚天山庄的人,你若是逃出去,赶紧找师傅通知我爹,说不定我还有几分生机,可你……”
“阿策。”周光Z的面容一派平静如水,他也给楚策斟了满杯,缓缓推到他面前,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和两颗尖尖的虎牙:“别老是这么忧心忡忡的,事qíng还没发生呢,俗话说的好啊,船到桥头自然直,都活这么多年了,哪有这么容易死的?”说完,他把手伸到脖子后面捣鼓了一会儿,解下一枚用红绳串着的晶莹剔透的玉佩来,放到两人中间:“等会儿我们就见机行事,能救出掌柜的一起逃最好,救不了掌柜的起码我们两个要能回来,可若是实在回不来了,紧要关头,也别纠结谁走谁留,谁能走便走,不要拖累对方。”默了默,又是一笑:“倘若回不来的那个人是我,阿策,这枚玉佩就当是我留给你的纪念。”
楚策抿紧了嘴,眼眶有些发红:“你又要骗我了,玉佩给了我,万一留下的那个人是我,你不就没有玉佩了?其实你一开始就打算让自己留下的是不是?”
周光Z立即举起双手:“没有没有,我可没打算把整块留给你。”说完,朝着玉佩用力一拍,再抬起手来时,原本完美无缺的玉佩中间出现了一道细细的fèng,周光Z拿走一半再度系回脖子上,把另一半拿给楚策:“师傅说,这枚玉佩,他在捡到我的时候就挂在我脖子上的,想必同莺莺的琵琶一样,是我父母留给我唯一的东西了,现在我送一半给你,呐,你可要保管好。”
楚策定了片刻,抬手接过,小心地放入怀中:“等事qíng结束后,我就还给你。”
“碎都碎了,你还我也没用,送你的就是你的了,拿着便是。”周光Z饮尽壶中最后一滴酒,抬头看着头顶的清明月光,道:“该走了。”
两人潜行至酒楼附近,一路都是静悄悄的,连只过路的夜猫都没有,从早上逃走的偏门再溜回去,窜到后院一间房门口,周光Z耳朵贴着门fèng听了许久,也没听出什么动静,于是回头对身后的楚策轻声说:“什么都听不出来,怎么办?”老板之前一直都是睡在一楼的这间厢房里,楚策想了想,说:“我们进去掌柜的房间看看,要是没人,等明天天亮了,在去街上打听打听他的消息,没事最好,要是他被抓到牢里去了……”周光Z问:“要是他被抓到牢里去了,怎么办?”
楚策道:“总之我肯定不能眼睁睁看着掌柜的因我们遭罪。”周光Z点点头:“对,但是光凭我们两个想要救掌柜的恐怕有点困难,要是能把师傅弄来……”
话音未落,眼前的房门忽然被“砰”地踹开,一位穿着墨黑道袍的道人负手立在门后:“好啊,我听了消息担心你们前来寻人,结果却听见我的好徒弟在商议要怎么把我拖下水!光Z,此次你还想如何狡辩?”
周光Z怔怔地看了两眼年轻的道人,忽然扑过去抱住他的大腿“哇”地哭了出来:“师傅啊师傅,徒弟可算把你等来了!你知不知道徒弟这些天和师弟受了多少苦啊?在这家黑心酒楼里起早贪黑,吃的比猫少gān的比猪多,你看看我的脸,都瘦一圈了!还要被那些纨绔子弟调戏!这不今天徒弟不堪其扰,小小地教训了一下那个什么姓王的,就被一群官兵沿途追杀嘤嘤嘤!要不是徒儿机灵,只怕今生今世都再也见不到师傅您了……”
楚策冷不丁地冒出一句:“为什么的是gān的比猪多?猪用得着gān什么活儿吗?”
周光Z回头狠狠地剜他一眼:“闭嘴!”转身又牢牢抱紧师傅的大腿,眼珠子却拼命转悠着往黑咕隆咚的房间里瞧。
师傅道:“别看了,你小师叔不在。”说着一把抱住周光Z的腰让他动弹不得,同时张开另一只巴掌往他的屁股上狠狠地拍了一下,发出一声清脆的巨响,周光Z惨叫一声,当真痛出了眼泪,扒拉着师傅宽大的衣袖,泪眼朦胧地说:“师傅你为什么打我?”
师傅冷冷地道:“你得罪了得罪不起的人,不仅害得自己奔波劳累,害得你师弟同你一起受罪,还连累曹老板不得不携家带口远走他乡,让那个小姑娘无奈离开故土,还在背后算计自己的师傅,这难道不该打吗?”周光Z抽了抽鼻子,不敢顶嘴。楚策上前一步焦急道:“师傅,不关光Z的事,是我……”师傅打断他道:“别以为我打了你师哥你就没事了,过来站好!”楚策乖乖地走到周光Z身旁,两个难兄难弟凄楚地对视一眼,他默默转身弯腰,对着师傅亮出屁股,师傅笑了笑:“你倒是老实。”手底下却也没留qíng,又是一记清脆的巨响,楚策被打得呲牙咧嘴,但硬是咬紧了牙关没吭声。师傅的手又放到他背上,楚策不由得紧绷起来,这次却没再打他,师傅宽慰地轻拍了拍他的脊背:“做的不错,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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